“阿湛,你说得对,也许这世间有很多世俗之外的生灵眷恋世俗,并非为了那一点男女之情。”离开了总督府,夜摇光满是惆怅的对温亭湛轻叹。

正月初五,换了别的县城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铺面开始营生,也许是东北格外严寒的缘故,街道上都是门庭紧闭,道路两旁也没有平日里的吆喝声,连人影都少见,说句话都是一长串的热气。

这样静寂幽冷的街道,让夜摇光的心也变得有些空荡荡。

妻子这番话,加上她有些空茫的双眸,又联想到钱管家的话,温亭湛这样聪明的人基本已经知道大致的故事。

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一个转弯终于看到了街道靠边角的地方有热气在蒸腾,简易的棚子里搭着火炉,高高的蒸屉,旁边还有几个茶壶,有个年轻人坐在一旁看书,和揉着面的老人家聊得热拢,没过一会儿那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就撸起了袖子,洗了手和老人家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家将位置让给了他。

唇角轻扬,温亭湛拉着夜摇光往那边快步的走,突然被温亭湛拉着加速,夜摇光好奇:“怎么了?”

“有些饿了,都说东北的面食最是好吃,尝尝东北的大馒头。”温亭湛刚刚说完,他们两已经到了摊子上。

少年似乎听到了温亭湛的话,抬眼就一边有些生疏的揉着面,一边问:“客人要吃馒头?”

“上两个馒头。”温亭湛将夜摇光拉到了一旁坐下。

老人家手脚很是麻利,先给他们到了一杯热茶水,这才去用干净的大碗转了两个馒头过来:“客人慢用,我们这儿还有酱牛肉,要不要给客人上一份下馒头?”

“那就来一份。”温亭湛颔首。

单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夜摇光看着温亭湛用筷子插住大馒头递给自己,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温亭湛不像是饿了的人,要说是可怜这老人家辛苦也不像。虽然是自己的相公,可夜摇光不得不承认,温亭湛是个很理智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很多东西都是等价。

就好比老人家明知道可能没有什么客人,却依然坚持出来,这是他自愿,收获多少都是他自己的事儿,温亭湛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生出同情人,再则这老人家还有儿子帮忙呢。

似乎一眼看透夜摇光的心思,温亭湛接着伸手为她将一缕碎发撩至耳际,贴耳低声道:“他们俩不是父子。”

“不是父子?”夜摇光诧异,这大冷的天,不是父子这少年这么殷勤,难道是还没有扶正的姑爷?夜摇光心里揣测着。

温亭湛吃了一口馒头,蓬松香软咽下去还带着一点面的甜,很是好吃,不着痕迹的看了夜摇光一眼:“我觉着他们两人没有极深的关系。”

对于温亭湛这比肥虫还要强悍的猜心能力,夜摇光翻了个白眼,也愤愤的咬了一口热热的馒头,不知道是不是吃到嘴里暖暖的缘故,夜摇光觉得这馒头真好吃,但她却高喊:“老人家,你们这里有包子没有,我要芝麻馅儿的!”

“有有有。”正在切片酱牛肉的老人家叠声应道,“夫人您要几个?我们包子大,夫人吃一个管饱。”

“给我来五个,我吃得下!”夜摇光瞟了温亭湛一眼。

温亭湛真是哭笑不得的压低声音:“夫人想吃为夫,想怎么吃都成,何须舍近求远?”

一把将温亭湛的脑袋推开,夜摇光不说话就啃馒头。

等到他们夫妻刚刚把馒头吃完,酱牛肉和两个包子就端了上来,老人家和气的说道:“客人先用着,这天冷,端上来就凉的快,等客人用完了喊一声,小老儿再给客人上。”

夜摇光因此而会心一笑,想到温亭湛方才的话,不由开口的问道:“老人家,这才初五,你看街上都没有人,您何苦带着令郎受着寒风摆摊子?”

老人家笑着回答:“小老儿是个在家闲不住的,想着总有人会出来,要是大冷天的寻不到裹腹之物岂不是可怜,左右也是闲着,也可以多挣几个钱,这不就遇上了客人。”顿了顿他回头看着在揉面的少年,“这为公子也是小老儿的客人,每日都来。”

“我夫人见他在揉面,便误会了。”说着还想那少年拱了拱,“公子切莫介怀。”

“这位少爷客气了。”那少年也是扭头笑着摇头,表示他不在意。

然后夜摇光和温亭湛吃着酱牛肉和包子,大约半盏茶的工夫那少年将面揉好之后,就收拾了一下自己,将放在书桌上的书本拿起来,临走前还和温亭湛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温亭湛也立刻结了账,就追了上去:“这位公子请留步。”

少年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是夜摇光和温亭湛,便礼貌的作揖:“不知这位少爷和夫人有何指教?”

“我家夫人有些好奇,你为何大冷天要去帮一个非亲非故之人?”温亭湛也是回了礼之后,直截了当的问。

夜摇光暗搓搓的掐温亭湛的腰,哪里是她好奇,就不能人家是好心?

“实不相瞒,在下每日从这里路过都能够看到这位老人家,老人家的手艺极好,等热闹起来,这里排着买包子之人都可以把街道堵上,他家里虽不是富裕之家,可也是不缺这点钱财。在下也是好奇他为何要顶着寒风大雪出来。”少年绽开一抹干净的笑容,“于是前日在下便忍不住上前询问,老人家说就不想这天冷有出门在外的人饿着。当时在下心中感触良多,便想着这般纯善的心思,若是每日一个客人都没有,老人家岂不是为善不为人知且孤独。在下仅能做的,就是让老人家知晓他的所为是有意义之举,因而每日都会去。”

去着去着就熟了,能够力所能及的他都帮把手,这才有他去揉面的场景。

“公子心善,令人敬仰。”温亭湛赞许道。

少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少爷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