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奉王的马车带着水玉烟进了皇宫。

奉王为人谦和,礼待下士,对宫门守卫向来极好,所以虽然见到他车上有个面生的宫女,但既然有腰牌,也不多询问很快就放行。

皇宫内院是不让马车通行的,马车在马厩停下,奉王带着水玉烟步行走向昭明殿。

一路上虽然不断有人向奉王行礼,意外于奉王身边带了个宫婢,但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毕竟如今天远帝病重,将来谁主沉浮都说不准,谁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啊。

昭明殿的总管太监见到奉王走来,连忙上前行礼,细声细气地道:“奉王殿下回来啦?老奴给殿下请安!”

奉王点了点头,道:“温公公,我想求见父皇,劳烦通报。”

他对待一个太监,也没有十分傲慢,笼络人心确实有手段。水玉烟在心里暗忖。看着这些烦人的礼节,对这皇宫更觉厌恶,她虽然依照奉王的指示垂着头,清冷的脸却偏向一旁,不想看这些。

他日她若恢复了公主身份,绝不低头。

那温公公手持拂尘甩了甩,叹了口气,道:“殿下见谅,不是老奴不为您通报,实在是皇上已经昏睡了三天,不曾醒来。要不,您就直接进去瞧瞧皇上……”

“太医怎么说?”奉王皱起眉头,问道。

温公公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老样子,说什么会想尽办法。但是皇上好不容易醒来,各位大人们却又进言要早日立储,皇上一气不又昏过去了么?”

说着,他左右瞧了一眼,放低了声音道:“如今那边的人刚好换班,殿下快些进去,早些出来也就是了。”

看这样子,这老太监还是奉王这边的人。从他的话中不难想象出,如今整个内宫都已经控制在秦天梅的手里。水玉烟在心里冷笑,忖道:很快,这个局面就会更改,为了权势,她不想当这个公主,都不成了。

进得昭阳殿,奉王斥退了随侍天远帝的几名宫人,水玉烟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环视了一眼这昭阳殿,这皇帝寝宫虽然布置得金碧辉煌,却显得死气沉沉。

莫不是他的病真的到了尽头?

奉王看着水玉烟冷气成冰的脸色,不由笑道:“妹子,你穿着宫婢的衣饰,还真是辱没了你。”

这简单得几乎没有半点饰物的宫婢服制,穿在她身上,丝毫掩盖不住她月华般的清冷,方才一路走来,若不是她愿意垂首不让人瞧见,只怕难有此时的顺利啊。

对他的话,水玉烟没有搭腔,她看向天远帝的寝居,昭阳殿正殿东面头一道帘幕后是起居室,第二道帘幕后便是锦帐龙床。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厚重的帘幕,竟突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她夜探皇宫之时,也曾远远瞧过这个她血缘上的父亲,却不曾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啊。她素来冷情,不代表她就完全可以将上一代人的前尘往事放下。

“妹子,时间不多,你赶紧诊病吧。”奉王见她失神地驻足原地,不由出言提醒她。

水玉烟回过神来,心下改变了初衷,沉声道:“你先回王府去吧。”

她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奉王为之一愣,道:“我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怎么出去?”

水玉烟不见真意地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你赶紧离去。”

她要让对方毫无设防地首先失了一城,对方心越乱,对她接下来的行事就越是有利。所以,绝不能在此时就让奉王被对方盯上。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的本事,但是奉王绝对相信她的能力。当初被姜王刺杀,他们三人居然能够毫发无伤来到皇城,依他看来,绝不是因为大内高手仇平的功劳,否则在当时就已经解决了。

“好,我先行离去。但是宫门已经关闭,我就宿在华殿,你若有需要,就想办法上那边找我。”

奉王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他也没想多看天远帝一眼,水玉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敛眉思索了一会。

这奉王邀她结盟,自然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想坐上皇位,却又不想落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只要水玉烟肯帮他,他就能名正言顺地从储君的位置登基,这算盘不可谓不精。

但是她既然对皇位没有心思,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水玉烟掀开帘幕走进内室,看着龙榻上躺着的那个苍老瘦削的老人,他经年久病,早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母亲,你豁出性命去爱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么?你可知道你离世之后,他依然三宫六院,皇子女一个又一个地接连出生。他非但不知道要为你报仇,还宠着害死你的元凶,你在天有灵,是如何看得下去?

母亲,你是如何忍受心爱的男子跟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你在宫里所住的日日夜夜,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等待他的宠幸?

换做是她,她水玉烟绝不可能容忍,要么不爱,要么就一心一意。对仓行云,她要么不要,要就要全部,绝对不会与任何人分享。

仓行云呵,你最好不要有一丝背叛的举动,否则你我此生,必是天涯陌路。

想到仓行云,水玉烟那因为来到皇宫、见到天远帝的沉重心情,突然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于是,她不再多想,将身上的药囊放在龙榻旁边的小方桌上打开,探出纤细的手按上天远帝腕间,仔细地诊脉。

这病,确实够久了啊。但也不是不治之症,这宫里的太医莫非都是废物?

想来也是各有所主,忠的却都不是皇帝吧。

半晌后,水玉烟在药囊里挑了一个瓷瓶,倒出两枚药丸塞到天远帝嘴里,再挑出另一个瓷瓶,将瓶口靠在天远帝唇边,里面的**慢慢流进他口中跟药丸融合。

旋即,水玉烟伸出右掌,覆在天远帝心口上,运行内力,催化药效。

盏茶功夫,水玉烟收回内力,用衣袖擦去额上薄汗,从药囊中取出针灸皮囊,坐在龙榻边上,一针一针地给天远帝施灸。

此时的细致,也不知是出于医者的忠诚,是为了打击秦天梅复仇,还是血浓于水的牵引,她的心有些乱了啊。

出门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