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平抬头看向囚室唯一的通风口,估算了一下自己此时的实力,究竟能不能无声息地击破。

很快仇平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击破这扇窗户,必然发出响声,若是他全身内力俱在,要突出重围,也不是没有希望的,问题就是,他只有两成内力,要对付门外的四人守卫,已经是艰难,更何况还要将柳如修带走。

柳如修似乎有些清醒,怕也只是痛醒的。

仇平走过去将柳如修上半身抱起,小声地跟他讲了目前的状况。

柳如修虚弱地道:“仇大叔,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你胡说些什么。”仇平轻斥了一句。

他就算是理智上明白先走为宜,情感上也放不下啊。他若是走了想办法恢复内力,然后找救兵过来,这是最好的打算。

但是,看着柳如修破败的身子,他怎么放得下,这是柳绿蕙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啊。

当年柳绿蕙入宫,他不顾一切追随,看着她为情所苦,被奸人所害直到死去,他多少次想带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却无能为力。

情之一字,害人至深啊。

“要走一起走,你撑着点,我想办法。”

仇平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打斗声。

这是天赐良机啊,仇平将柳如修抱起放在门后,挑了一副鞭子,就是之前宁啸用来打柳如修的那条刺鞭,之后在地上捡了几粒石子,纵身跃到通风窗口看出去。

外面的打斗有些激烈,却也不会伤及人命,仇平思忖了一会儿,用足了劲道,将石子弹出去。

石子正中其中一个打斗者的后脑勺,此人怀疑对方用暗器暗算,一怒之下,加大了攻击力道。

几个石子作用下,外面的八人混战在一起。

仇平见状,将柳如修抱起,一掌劈开木门冲了出去。

他的武功如何之高,高到仓行云也是忌惮,虽然只是两成内力,纵身一跃也已经在数丈之外。

缠斗中的八人有人发现了囚犯逃跑,立刻追了上来。

柳如修在仇平怀中,微弱地道:“仇大叔,我们跑不远的,找个隐秘所在躲起来。”

就算仇平没有受刑,但是多日的滴水未进,也是非常虚弱的,他们即便逃出了这里,也跑不远。

仇平自然十分清楚,他纵身几个大跃,偷了个空隙,拉开一出地窖的门,便跳了进去。

幸好他知道雪地之上必会留下足迹,所以他使出轻功飞掠之时,都没有在雪地上落脚。

此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很快的这处地窖的门就会被大雪封住,也给他们绝佳的掩护。

仇平安置好柳如修,便四下观察地窖的情形。

显然这里是一处废宅,地窖里的大部分食物都已经霉变,或者干瘪。但是角落里却有几十坛酒,还有些腌制的鱼干腊肉。

仇平在地窖里找到两条毯子,盖在柳如修身上,然后给柳如修喝了一点酒。既能暖身,也能缓解一下身上的痛楚。

随便才吃了一点腌肉,仇平便开始打坐练功,以期早日恢复内力。

柳如修如今的身子,天寒地冻的,只怕支撑不久,必须给他输入真气维持生命。能不能逃出生天,只有看他仇平的坚忍程度了!

——

正月十五,落晖城内元宵灯会热闹非常。

秦鸣约定的三天时间已过,水玉烟自然是不肯就范,仓行云也不肯屈从,所以蛊毒被催发,仓海受了第一回罪,五脏六腑痛得死去活来,纵是仓海这样过去也曾叱咤江湖的角色,也撑不住。

秦鸣这样一个蛇蝎美人,谁敢让她进门?此时方知水玉烟虽然任性,心眼却不坏啊。

水玉烟坐在绣蝶楼书房内,点了数盏油灯,翻着一本药典。

仓海所中的是蛊,蛊之所以比毒更令人恐惧,在于它千变万化。蛊毒可以随着养蛊人的性子、配毒成分、甚至体温变化而有所不同。

书上所记载的只是皮毛,完全抓不到点上。水玉烟过去致力于解决自己身上的倾城,对蛊毒也只是听说了大概,对解蛊完全没有过接触。

一阵疾奔的脚步踩在木板楼梯上,楼板咚咚咚作响。水玉烟心思微动,将书扔在一旁,抬头期待地看向门口。

萧碧姝匆匆忙忙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公子,有消息了!”

闻言水玉烟倏地站起,平时的清冷镇定淡然无存,焦急之色布满了整张脸,她双手撑在书桌上,沉声道:“说!”

萧碧姝拍了拍胸口顺气,拿过桌上的冷茶一口灌下去,平了一口气,才道:“咱们的人,搜到了见月城飞莲山庄废宅,看那模样,公子与仇先生原先就被囚禁于那里,但是我们找到的时候,废宅已经是空的了,公子与仇先生都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还没有找到人,但是,好歹有线索了。

水玉烟听完萧碧姝的话缓缓坐下,敛眉沉思。

万万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怎么也没想过要去搜飞莲山庄。不是秦鸣心机深沉,就是背后的宁啸着实狡猾。

萧碧姝看着自家主子在背光下神色不明的脸,又道:“听说,当时守在飞莲门的正是宁啸。”

果然不出所料,这姐弟俩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在黑煞门的眼皮底下,一个逃出冷宫,一个诈死脱困。

看来,她水玉烟真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

“碧儿,你说咱们的公子是自己逃脱的,还是有人救走的?”

萧碧姝摇了摇头,道:“说不好,属下仔细看过,囚室的门是被击破的,我们猜测逃脱的可能大些,却不知道是否被追回去了。”

水玉烟点了点头,道:“立即以飞莲山庄为中心,地毯式搜救。”

落到那姐弟俩手里,水玉烟不认为柳如修和仇平逃脱之后,还有余力能自己回到落晖城来,他们运气好也是受重伤,运气差只怕不死也残,她必须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萧碧姝道:“属下就是这么做的,十一姐此时正带着手底下的人搜找,要属下回来给您报讯。”

水玉烟思忖片刻,取来一张地图,仔细看了看图纸上见月城附近,用朱笔圈了几个地点,然后道:“碧儿,替我收拾包袱,我要亲自去见月城,立刻!”

听到她的话,萧碧姝也不意外。

主子最看重的就是柳如修这个孪生弟弟,有了比较具体的消息,她必然要亲自去找人的,只是:“主子,要通知仓少主么?”

水玉烟停下卷起地图的动作,怔怔地想了一会,道:“我去跟他说一声便罢,你去忙吧。”

她若是不告而别,只怕又要天雷震怒了啊,仓行云绝对会给她好看的。何况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一声告别,是必然要说的。

趁着夜色,水玉烟飞身落在溢香居冷香小筑屋顶,刚好看见仓行云一身狼狈地从月洞门走进院落。

他目力极好,一眼看见亭亭立于屋檐上的水玉烟。水玉烟跃身落地,他微微一笑,道:“我说你对我难舍难分吧,我不去找你,你也来找我了啊。”

仓行云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看得出疲惫,他身上的灰袄上面有血迹,也有尘泥,还有好几处都撕裂了,露出里面的棉絮。看上去,他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肉搏战。

可以想见,仓海所受之痛苦有多重。

“仓门主还好吗?”水玉烟盈盈地看着他。

仓行云淡笑,走上前来,牵过水玉烟的手走进小楼花厅,道:“老头子抗毒能力越老越不中用,但是武功却日渐深厚,合我和老娘二人之力,总算把他制服,不然他为保体面,必然求死。”

“内力越深,蛊毒反噬越强烈。”水玉烟从袖袋中拿出两个小瓷瓶递给他,道:“青花瓶子是迷烟散,可以令他暂时失去内力,红瓶子是止痛丹,对蛊毒发作不一定有用,也好过没有。”

仓行云没有接过瓷瓶,他早就看出她的奇怪之处,如果不是事出紧急,水玉烟不会着急赶来。

水玉烟看着他,淡淡地道:“如修可能已经逃脱囚禁,但是下落不明,我担心他,要去一趟见月城,时间紧急我来跟你说一声。”

果然不出他所料,好歹她还知道要来说一声啊,仓行云也就不甚在意,听水玉烟说完,不假思索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水玉烟轻轻摇了摇头,道:“若是你跟我走,秦鸣必不罢休,你娘一个人只怕扛不住。仓门主这边你要顾着,我虽然习医多年,对蛊毒却是半点不通,帮不上忙。”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他担心她啊。

“玉儿,我也不放心你。”

“行云,我的身子不像以前那么弱,你不用总是担心。”去年在永翠宫里她遇刺一事,叫仓行云惊魂不定,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总觉得她身子在那时候亏得厉害,所以变着方儿想养胖她。

水玉烟自然是感动于他的深情厚谊,如果不是这样,她可能也不至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