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平时不觉得，当坐久了这种为皇后特制的雕凤座椅后，整个人真是极度的僵硬与疲劳，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端正地坐着。
所幸云清平日便不拘小节，待芳姑姑一离去，她便可以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短暂地闭目休神。
说来，这也许会让后宫女人争破头的尊贵位置，云清却委实不想坐。
不过也是坐上这张凤椅后，却也让云清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
自己仅是处理这小小的后宫事务都会如此的头痛，那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每天需要坐在那个高高在上又刻板摄人的龙椅之上，却也不会比自己这张凤椅轻松多少吧。
呵，果然只有站在最高处才会知道高处的压抑，世人只知高处好，却不知，高处不胜寒！
“小姐，华妃来了。”小桃红走进殿内时，云清正在闭眸休神，听到声音便立时睁开眼眸，出声道：“嗯，快请。”。
“皇后姐姐吉祥，妹妹给姐姐请安来了。”人未至，一阵馨香的气味便先飘进了殿内，跟着殿外红影一闪，何若婉那阿娜多姿的身影便伴着有节奏的环佩之声踏进殿内。
“妹妹免礼，此处并无旁人，你我姐妹无须如此见外。”云清伸手虚托一记，那何若婉便也顺势行了半礼，而后便款款上前两步。
“姐姐真是尽心，身体才刚刚恢复，便开始打理这些繁务了。”美眸一扫云清案台上的几许案册，何若婉声音轻淡，却透着几分不为人察的忌妒。
“妹妹请坐！”云清微微一笑，平静道：“碧桃，快将早上荣公公带来的新茶给华妃妹妹煮来品尝！”。
“是！”自从何若婉进殿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碧桃，听到云清吩咐，只低应一声，便福身退出殿外。
而云清依旧带笑，在何若婉坐下后，指着自己案前散『乱』的册子，笑道：“妹妹来得正好，我正想着派人前去请妹妹呢。前些日子一直是妹妹帮着打理后宫诸事，真是让妹妹辛苦了。
现在本宫虽说接手了这些琐事，却还少不得要妹妹再辛苦帮衬着些；尤其是太后昨日吩咐，再过不久清明节便至了。待清明一过，各地报送上来的秀女们便被陆续送至天城，而你我姐妹也需主手这次的秀女海选，力图为皇上选纳进一批才貌兼备的秀女，以充实后宫。
呵呵，这几册名单是适才内务府总管荣禄公公送来的抄本，劳烦妹妹帮本宫带回去先列注一下众秀女的身家地位，好在界时选拔时，我们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选秀？”何若婉眉眼一挑，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不是不知道历任皇上亲政纳后之后，这后宫中便要进行首批选秀，以充实后宫。只是这些日子来自己一直帮着打理后宫诸事，却从没听到有人提及过选秀一事。
而太后，更是对自己所做之事闻也不闻，让她以为，这宫中早是清闲得让人发慌。
却不想，云清只回宫一日，这些消息便接踵而来，那最大的说明，还是太后对自己心存疑忌。
可是这却又很没有理由！太后貌似也很喜欢自己，无论是请安还是在家晏之上，她对自己的态度总要亲过眼前的女人，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妹妹才貌双全，相信这些事交给妹妹处理，本宫也极是放心。”云清面带微笑，声音平和，神情根本没有任何的猜忌之『色』。
何若婉立时面『色』一扬，收起心中寻思，笑道：“皇上真是福气，可以取到姐姐这样能干又大公无私的女子为后，也难怪太后这样喜欢姐姐。跟姐姐相比，妹妹真是娇受恩宠了……姐姐，你不会怪妹妹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眼神也拘谨起来，似乎担心着云清的不快。
“妹妹日夜为皇上分忧解乏，用心地照顾着皇上，这些都是姐姐所没有做到的。所以见妹妹能得圣宠，姐姐也真心替你开心。要是妹妹能早日替皇家诞下子嗣，本宫相信太后与皇上都会很开心的。”。
云清应声抬眸看了一眼满面羞赧的何若婉，笑容依旧淡如清风。
看她似乎全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让何若婉不由升起一丝挫败感，不信她竟然半点争宠的心思都没有！
还是，是她心机太深，已经连自己都无法看穿？
“呵呵，姐姐真好！”假意俏笑一下，何若婉刚欲起身告别，却见碧桃端着茶具进殿。她先放置在一旁的茶桌之上，再分别拿出两只青铜茶盏，各滤一遍，然后倒进一旁的紫砂壶中。而后又替二人各倒上一杯清茶，这才分别呈送到二人面前。
“华妃娘娘请用茶！”碧桃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外表娇贵的女人。
不光是因为她害得小姐在大婚之日便受尽天下人耻笑，更因为在她的心里，凡跟四小姐云雅以姐妹相称的人，也绝不会清高到哪里去。
哪怕再怎么天下第一才女，只不过是世人捧出的虚名，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而已。
“嗯，闻着清香满鼻，茶『色』碧绿通透，果然是上好的新茶。”何若婉微笑着捧起茶盏，优雅地揭开茶盖，仅是嗅了一嗅，便说道：“想必这是古丈新纳的春茶『毛』尖吧，姐姐好口福，妹妹宫中如今可只有去年进贡的一批陈碧螺春，哪及这等清香。”。
碧桃微微诧异，没想到这个女人这样厉害，只不过是闻了一闻，竟然可以准确地说出茶叶的出处，到也不是太过浪得虚名。
“妹妹好眼力。”云清轻眠一口，淡笑道：“此茶入口清苦，细品却味甘甜。用晨接的甘『露』煮沸更是清香馥郁，滋味醇爽，令人回味生津，果然不负这明前茶一说。想来那摊青、杀青、『揉』条、炒坯、摊凉、整形、干燥、筛选等八道工序，定是让纳贡的地方官员费却了不少心思。也得以让本宫可以在清明前一品这新茶，甚慰。”。
何若婉指尖一颤，险些将杯中茶溢洒出来，无比惊异地看了云清一眼，却见她美眸含笑，根本没有任何的挑衅之『色』。
忙借啜饮掩去心中慌『乱』，她匆抿一口，原本得意之『色』尽褪，换来的是心底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与气闷。
而后她稍坐一会儿，便借口不打扰云清处理宫务，匆忙地起身告退而去。
“小姐，这华妃心术不善，小姐可要防着点。”待何若婉离去，碧桃赶忙拾起她喝过的茶杯，倒掉茶水直接地扔进了废娄之中。
心中暗想着，虽然她华妃见识不凡，可小姐却不比她逊『色』半分。便是自己自小跟着小姐研究这煮茶之道，论起茶道来，也未必会输于她一个只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
云清秀眉一挑，也不抬头，只埋首于案前，边熟记宫务边问：“哦，碧桃倒是说说那华妃哪里不善来着？”。
碧桃气愤地擦着何若婉坐过的凳子，愤愤道：“通常善于害人者才处处防人，小姐只是请她喝杯茶水，她却借着吹气之际用小指上套着的银甲测试茶水！哼，小姐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怕？”。
“呵，想不到碧桃竟然也有如此心细的一天。”云清笑了，抬起头看到向来粗枝大意的碧桃一脸气愤的样子，不由伸手一招，轻道：“你过来看看，这里记载着那个原尚宫局的监管公公福贵，前日竟然被人调去尚寝局任职了，呵呵，这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他活该，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终于得到报应了。”碧桃果然被云清引开话题，方才的气愤已经转成对福贵受罚的叫好，让云清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么简单吗？”听她一问，似另有所指，让碧桃的表情不由好奇起来，问道：“难道小姐不觉得他是应得吗？”。
“该是该，只是对于一个任人摆布的太监而言，他却也很可怜。”云清眸光微黯，声音也不由沉重：“其实你方才所看见的华妃细小动作，我并非没有看见。也许正如你所说，善计者善疑。以后对于这种人，我们也要多加留意才是。”。
哎，后宫的险恶，不是恶在宫深，却是恶在人心。
眼看选秀在即，界时将会有大批的美好女子如飞蛾般扑进宫来，却也同样会将许多的天真烂漫，将从此葬送在这深宫后苑中。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可以离开这座宫殿，那，她将定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