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阴晦的荒原之夜仿佛被从中劈开了似的,呼啸而至的炮弹形成了巨大的弹幕,每3分钟就向前延伸100码,史无前例的炮击向苏军的雷区和铁丝网倾泄了重达千吨的炸弹,攻击是如此的密集和准确——一位中[***]官后来评述说,步兵部队“简直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有一些中国坦克突入到了苏军炮兵阵地中。这些坦克前仰后合地随意压辗着,苏联炮手们不是被碾成了肉泥就是被坦克上的机枪扫死。一些人扭头就跑,另一些则起而抵抗,直至陈尸沙场。一些勇敢的苏联士兵,象第104机械化步兵师的阿纳托利?舒拉中士,单枪匹马地与坦克展开对攻,他朝一辆“行者”坦克的炮塔扔了一枚手雷,只见手雷被弹了下来,坦克丝毫未损。中国坦克的机枪手却将舒拉中士打成了喷血的漏壶。

事实上,苏军正在准备实施更大规模的反突击。根据斯大林的命令,大量的坦克、火炮和装甲车被集中起来,源源不断的运到了前线,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中国空军的多次打击之后,苏联前线及后方机场上还会聚集这么多的飞机。而华军的这次攻击所选择的时间是非常成功的,在苏联航空兵部队准备同中国空军夺取制空权之前就将对手一下子致于死地。失去了制空权,苏军又一次陷入到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在进攻中,华军的航空兵、炮兵、机械化步兵和坦克部队组织了周密的协同。华军的坦克部队是远远优于苏军的坦克部队的。苏军根本对付不了华军那种令人生畏的进攻。一些匆忙组建起来的苏军部队没有能与华军相比的新式火炮,他们的通信设备也不能保证在防御战中迅速而灵活地集中火力。苏军的反坦克武器少得可怜,坦克还是已经过了时的旧坦克。这种训练很差武器又陈旧的部队,完全凭着“精神力量”和政委们的手枪支撑着作战,在危急时刻注定要失败。倒是他们的德国盟友,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此时,德国志愿军上士纽曼上尉看着灰暗的天空,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两名德国士兵正在给大家分发食物,每名德国士兵都分到了一根香肠和几片面包。在吃完了最后一点食物后,他们依旧饥肠辘辘。每个人都渴得厉害,水壶里的水在战斗以后就被喝空了。他们被批准可以下车去方便,但每个人都只想喝水。在一片没有人烟的原野中间,既没有水井,也没有水槽。大家都感到透心的寒冷。

德国士兵们后面和头顶上的灰色天空不时被闪电般的亮光划破,但是这些亮光与闪电毫无联系,那些亮光是中国人向他们被困的苏军部队发射的“火焰之神”火箭弹(即中国“祝融”180毫米火箭弹)。从地平线上到处燃起的火光中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斗。不久就听到了隆隆的大炮声。

德国人本来打算找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但是现在又面对着另一个地狱般的煎熬,还有对于自己这次能否活下来的思考。纽曼上士的太阳穴再次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们进到了已经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城里。从城边上传来的火光告诉他们,战斗正在西边的某个地方激烈地进行着。雷鸣般的爆炸声充满了耳朵。所有的房子在爆炸声中摇晃着。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德国士兵们被命令下车,他们像一些梦游症患者一样从车上跳了下来。地面随着附近爆炸的颤抖立刻传遍了他们麻木的四肢。他们跟着军官向前走着,卡车此时开到了附近的一个街道里。纽曼感到自己的眼皮沉沉地坠了下来,睡意让纽曼在一种半清醒的状态中跌跌撞撞地跟着前面人的脚步,此时纽曼并不知道,他们即将被再次投入到战斗里。

纽曼只知道那天晚上这里到处是烈火、爆炸和轰然倒下的房屋。纽曼感到自己的脚在那双越来越沉重的军靴里变得越来越小,太阳穴像火一样烫人,纽曼开始发烧了。湿漉漉的衣服,装满弹药的口袋,还有极度的疲劳正在压垮纽曼并不强壮的身体。

纽曼在一个建筑物入口的棚子下躺了下来,这里几乎不会被雨淋了,只是风特别大。睡了几个小时,然后他被叫醒了,看到了100多张像自己一样苍白憔悴的脸庞。纽曼扫视着周围的情况。他们躺着休息的大门口前面是一栋几层楼的建筑物。建筑物灰色的墙壁上被常年顺着房间窗口流下的雨水侵蚀得有些斑驳。这个建筑物的旁边是一排破烂的小房子,这里的街道已经被昨天下午中国人炮击中炸塌的房屋瓦砾完全掩埋了。

纽曼看到老兵正拿着两盒热腾腾的汤向纽曼走来,天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了这些东西。纽曼无神地看着他拿着这些东西跳过一个个水坑向纽曼走来。他的军装脏兮兮的,那在钢盔下面的消瘦的面容与周围的环境倒是还算合拍。在他们的头上,到处都是一片片飘向天际的灰色雨云。

老兵放下了手里的汤盒说:“那些想吃饭的人可以睁开眼睛了。”纽曼听到后赶快摇了摇沃尔夫中士,他总是睡得死死的。当他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但是弄明白这不是炮击或是进攻时,又安静了下来,嘴里一边嘟囔着一些含糊的话语,一边用手揉着自己酸胀的身体。

他用一种委靡而厌烦的口气说:“上帝,我受够这一切了。我们现在在哪里?我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老兵说道:“快过来吃东西。”

他们在一片沉默中咽下了老兵拿来的小米粥,粥开始凉了。有些士兵现在更希望多睡一会儿。然后他们被命令出发了,他们沿着被严重毁坏的街区缓慢地走着,当他们被告知要注意炮弹或是飞机时,大家都迅速地趴到地上,然后又从地上站了起来……德国士兵们来到了一片被战火严重破坏了的城市的一角,在废墟中,有一辆巨大的“虎”式坦克。这辆坦克在废墟中轧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但是一颗反坦克地雷炸断了坦克的右边履带。虽然如此,坦克依旧在向那些附近的敌人发射着炮弹。

在废墟里隐蔽着的苏联士兵看来是在等待中国人攻上来,那些中国人的阵地离他们非常近。纽曼和沃尔夫在一片有一个凹坑的瓦砾堆里坐了下来,前面的大约800米的区域和后面500米左右的区域,都是一片瓦砾。他们喘着粗气把所能拿动的瓦片和石块放到坑底,坑底是一汪黑糊糊的积水。他们在茫然的沉默中看着对方,已经说完了一切在这种场合下所能说的话,生命在此时成了一种等待。他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情足够让他们疯狂了。

沃尔夫看着纽曼说道:“你看起来真脏。”

纽曼苦笑着说道:“我好象病了。”

沃尔夫回答道:“他们都病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周围这个被摧毁的世界。他们的眼睛相视了一会儿,纽曼注意到了沃尔夫的面容里有一种深深的倦意和消沉。

是啊!作为一名德国人,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为“布尔什维克瘟疫”作战呢?

他们旁边的“虎”式坦克开了一炮,对面的中国人随即回敬了五六发炮弹。炮弹将一些瓦砾炸得四处飞溅。这些炮弹一下子打倒了几个苏联士兵,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突然这一切让一些苏联士兵再也不能忍受了,他们陷入了完全的沮丧中。他们的哭泣声引起了沃尔夫的注意,他有些恼怒地看着这些红军士兵。

“现在看在上帝的份上!起来战斗!你们这些笨蛋!”

“就让中国人打死他们吧!他们反正都是要死的,也不能够做什么。”一位德国士兵冷冷地说道。

一阵强烈的战栗传遍了纽曼的全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让他立刻趴在了地上。

远处传来坦克履带的轧轧声,纽曼小心地抬起头,向前望去,他看到刚才哭泣的苏联士兵都已经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远处的硝烟中,一辆车身绘有大大的黑红双色“人”徽章的中国坦克慢慢的轧过瓦砾堆,向这边驶来。

“虎”式坦克再次开火了,这一次因为距离较近,中国坦克被击中了,纽曼看到这辆坦克的车身瞬间火光一闪,钢花四溅,接着便冒出了黑烟,象一下子失去了生气般的停了下来。

纽曼紧紧地盯着这辆中国坦克,因为它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爆炸,这时不能动弹的“虎”式坦克再次开火了,德国炮手打得异常准确,中国坦克的炮塔被击中了,一下子被掀到了一边。纽曼看到两名中国坦克手从车内敏捷地跳了出来,两个人的裤子着了火,但他们在地上一滚,借着躲避子弹的机会,用地面上的湿泥扑灭了身上的火焰,然后闪身躲到了一处断墙之后。就在他们躲避的时候,周围的苏联士兵向他们不断的开枪,但都没有能够击中。

“虎”式坦克再次开火,跟在刚才中国坦克后面不远的一辆自行突击炮被击中了,立刻着起火来。

“干得好!”一位德国士兵兴奋地大叫起来。

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巨大的爆炸声里,不知从哪里射来两发炮弹,纽曼的周围一时间碎石乱飞,远处的一座墙壁轰然倒塌,险些将这名德国士兵埋在里面。

纽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了一辆中国坦克,黑洞洞的炮管正对着他和沃尔夫所在的方向。

“趴下!”沃尔夫用力的将纽曼拉进了一个弹坑里,这时中国坦克开火了,纽曼听到炮弹掠过自己头顶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和灼人的热浪。

惨叫声再次传来,这一次似乎有德国人受伤了,因为纽曼听到有人用“德语”哭喊着“妈妈”!

“虎”式坦克再次开火,但这一次中国坦克没有被击中,德国人射出的炮弹在它身边爆炸,这辆中国坦克象是长了眼睛一样,立刻将炮塔转向了“虎”式坦克所在的位置。

“快!我们离开这儿!”沃尔夫在纽曼身边焦急地说道,“看那里,又来了两辆!”

纽曼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辆中国坦克正毫不客气地推倒一处处断垣残壁,开了过来。

同时出现在“虎”式坦克面前的三辆中国坦克并没有给“虎”式坦克的炮手造成困扰,“虎”式坦克再次开火,击中了刚才的那辆中国坦克,又是一阵钢花飞溅,中国坦克冒起了浓烟,但这一次炮塔并没有飞掉,而是歪在了一边。

另外两辆中国坦克发现了不能动弹的德国“虎”式坦克,迅速的调转了炮口开火,只听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纽曼和沃尔夫伏在弹坑里,不敢抬头,到处都是飞扬的砂石,似乎要将他们俩掩埋在弹坑里。

好容易等到炮声沉寂,纽曼和沃尔夫微微抬起头,此时周围那些原本还站立着的房屋断墙都几乎被夷为平地了,只有一些房子的烟囱还孤零零地立在地上。那辆“虎”式坦克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钢铁。

两辆中国坦克正在向德军和苏军的阵地开去。在它们的周围,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是苏联和德国士兵的尸体。

趁着没有被后面的中国坦克和步兵发现,纽曼和沃尔夫猛地跳出弹坑,向自己的部队所在方向跑去。

中国坦克的机枪吼叫了起来,纽曼的周围再一次被机枪弹划过时的刺目光亮给撕破了,二人又开始了另一场充满恐惧的奔跑。那些身边的火光,爆炸和长长短短的曳光弹划过的痕迹让他们的斗志消失得无影无踪。纽曼听到一些受伤战友不停的惨叫声,还有一阵阵炮弹落到地面的巨大的爆炸声。

纽曼不敢回头,他只是一个劲地弯着腰向前奔跑,突然间,面前出现了两辆中国坦克,在硝烟中还有中国步兵的身影,纽曼意识到了自己跑错了方向,他立刻转头向另一边跑去,这时身后传来了中国人的叫骂声,紧接着,一连串的子弹便扫射了过来。

和德国人使用的苏制新式“波波莎”冲锋枪差不多,中国人的冲锋枪火力十分凶猛,纽曼躲到了一处断墙后面,用手中的“MP40”冲锋枪向烟雾中的中国人开火,他立刻招来更多的回击,到处都是横飞的子弹,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到这边来!快!”不远处,沃尔夫一边扔出一枚手榴弹,一边大声喊道。

借着手榴弹爆炸的掩护,纽曼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他身边,两人交替掩护着向后跑去。

“怎么都是中国人的坦克!”沃尔夫骂道,“我们的那些‘大笨象’都在哪儿呢?”

突然间,一辆中国自行突击炮出现在二人的正前方,炮口直直地指向着他们。

纽曼和沃尔夫对望了一眼,两个不约而同的各自转身向一旁的弹坑扑去,就在他们二人双脚刚刚离地的一瞬间,对方开火了。

纽曼似乎能听到炮弹破空时的咝咝声,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仿佛让巨人提着脚拎了起来,丢到了半空,纽曼感到热浪扑面而来,全身剧震,接着周围好象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当纽曼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了战地医院的临时担架上,周围则到处是伤员。

战斗还在外面继续着。纽曼躺在那里,在伤痛中听着周围没完没了的爆炸声。

“你终于醒了。”另一个担架上,头上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只眼睛的沃尔夫难看地冲他咧了咧嘴。

“我们的情况怎么样?”纽曼问道。

“部队已经接到命令,向西撤退了,但是发现敌人已经在我们的后翼把退路给截断了。”沃尔夫答道,“向西突围的几次努力都失败了,我们现在已经被从北面、东面和南面蜂拥而至的敌人团团围住了,而且这个包围圈还在一点点缩小。”

几名苏军军官走了进来,沃尔夫望了他们一眼,小声说道:“我们的处境变得越来越糟。军官却还在努力辟谣,说我们没有被包围。”

外面的爆炸声不断的传来,表明他们正遭到从地面和空中的狂轰滥炸。医务兵不停地把流血不止的伤员抬到这里。纽曼的战友们来探望过他之后,便回到了阵地上准备迎接敌军不断猛烈的进攻。一个医务兵为纽曼打了一针,然后他便让纽曼把自己的地方让给一名浑身流血、无法站立的德国士兵。

纽曼眼冒金星地从昏暗的地下室蹒跚地走到了外面明亮的阳光里。还有几分暖意的太阳正照耀着这个遍布废墟的城市。一股股从废墟中升起的浓烟萦绕在他们的上空。一群群轻伤员看着周围谈论着什么,他们的脸上明显地浮现着绝望和恐惧,其中有一个人告诉纽曼,他们已经被中国人完全包围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