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权力机构的目标非常的清楚明了,任何一个中国人去到哪里。他们的任务,就是分配区域,以便来自中国不同省份的人尽量往一个地方去,这样在未来可以在当地用同一种方言谈话并且组织同乡会——因为中国南北方的人互相之间很难弄懂对方的谈话。”

“所有的中国同乡会都是中国间谍的基地。甚至在阿拉木图他们也有这样的机构,他们可以在那里聚会,一起唱歌,一起畅谈自己是伟大的民族,出版中文报纸和书籍。突厥斯坦的一些官员们对我们讲起了中国谍报方式的特殊姓:中国向哈萨克人的文化渗透,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在这段时间,他们都是一边在那里卖一些曰用品,一边学习语言并且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

“中国人的另外一个渗透方法,就是在突厥斯坦建立由中国资本控制的企业,这些企业完全是由中国人控制。当地的官员和首领以及一般的平民会同意这样做,因为他们对方便他们生活的中国企业感到满意。但是中国人只吃自己的食物,就是说,需要中国的厨师与后厨服务人员。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医学(中医),所以就会有中国医生大量的来到这个国家。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呢,一个中国企业的周围,就兴起了一整个中国城镇,就好象美国的唐人街。”

“中国人还有一个重要的渗透技术,中国人行贿的技艺非常高超。这方面谁也超不过去。我们根本想象不到,在酒桌上他们有多大本事(中国人和俄国人一样能喝酒)。当突厥斯坦和中国在解决了贸易问题的时候,贿赂都给疯了。以前俄国驻扎在突厥斯坦的边防军是在很多边境制高点上设有观察哨的,在那里他们可以看到中国境内发生的一切。而经过我们耻辱的把边境线交给中国人了以后,所有的边防岗哨都滑到下面去了。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突厥斯坦的边防军们自己为了中国人给他们的钱,把界碑背了下去!”

“现在,在俄罗斯还存活着大量头脑清楚的人,他们明白每一平方米土地的价值,而突厥斯坦国内的那些愚蠢的哈萨克人还要经过很久才能明白。”

“中国人所坚持的,是一种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种族中心主义’。中国人为了完成既定的目标,在那个时候是相当无情和冷酷的。他们一心想要完成千年前祖先的意愿。对此中国人没有任何道德层面的限制——中国人的信仰带有太多的功利主义,也可以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因而他们没有圣经的限制,也没有《古兰经》的限制,哪怕是他们信奉了布尔什维克主义,他们也不会真正的为信仰而战,他们生活在另外一个空间。”

“中国人有一种类似犹太人的‘上帝的选民’的自我感觉,而这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道路。他们甚至不特别关注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比他们落后的太多了。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是一群莫明其妙的狂热的人,喜欢破坏和杀戮。他们仇恨我们,只想消灭我们。”

“一个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中国人会认为,当他对一个哈萨克人或是维吾尔人说:你和我是一样的。他们认为他们这是在做善事,并且听众会感到幸福。中国人并不准备把哈萨克人变为什么,中国人是想要把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中国人会让哈萨克人产生这样的错觉,他们不会是奴隶或是被被欺辱的民族,他们只是会‘变为中国人’。而他们似乎并不记得,当年曾有过‘中华民族’这样的概念吗?现在他们努力想让哈萨克人知道,只会有一个‘中华民族’,而成为这个民族的一员就会带来幸福。”

“有一个事例可以作为佐证。我们的人曾在燕京采访过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年轻人,一位值得尊重的中国青年学生代表。当他被问到:‘西方国家应该害怕新的中国吗?’年轻人带着一丝激动的,非常真诚的笑容回答道:‘您在说什么啊?西方国家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正在完全埋头于解决国家内部和发展的各种问题,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那么你们在解决了所有的内部问题以后呢?’”

“‘之后嘛!’年轻人用非常强调的语气说道,‘那就是一个自然的历史演进过程了。’”

列宁仔细的看完了报告,他将报告放在了桌子上,他将自己的身子向后仰躺在椅子上,努力的调匀呼吸。

刚才这份报告的内容给了他很大的刺激,郁结的怒气刺激了遇刺时的枪伤,让他感到十分痛苦。

1918年的那次枪击,有一颗子弹打伤了他的左肩,另一颗子弹穿过左肺上部,自左往右穿颈而过,陷在右胸锁骨的关节附近。这颗子弹在穿颈而过,简直就是在脊椎的前面,即从脊椎和咽喉之间穿过,幸而没有伤到颈中的大血管。如果这颗子弹向左或向右偏出一厘米,那伟大的受万民景仰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就活不成了。由于大量溢血流往左胸膜腔,致使列宁的心脏向右偏离了很远。

直到现在,列宁的手还不能够运用自如,他的被射穿的脖子,也只能勉强地转动。

枪伤严重的伤害了他的健康,也使得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虽然他一直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

刚才的报告,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东方的中国,已经成为了年轻的苏维埃政权最危险的敌人。

对于庞大而孱弱的中国,列宁以前并不认为会对俄国构成威胁。他接连两次发表对华友好宣言,宣布放弃沙俄时代侵占中国的土地,主要目的是为了争取中国的工农群众对苏维埃革命政权的好感,方便中国党组织开展工作。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以前根本没有想到的。

在中国的布尔什维克组织不但遭到了可怕的摧残,完全转入了地下,而中国挟一战战胜之威,不但打败了曰本,并且还联合曰本进攻苏维埃俄国,夺去了西伯利亚的大片土地。

而现在,原来的“俄属突厥斯坦”,也沦陷在了中国人的手中。

列宁的目光望向地图。

地图上,中国仿佛正在向俄罗斯广袤的国土伸出两只铁钳,将它切割开来!

必须要扼制中国的扩张脚步!

可是,孤立无援的苏维埃政权应该怎么做?

列宁感到一阵迷茫和不安。

他伟大的头脑现在开始变得昏沉混沌,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列宁恼火地用手捶了捶额头,想要使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他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他的领袖气质是格格不入的。

不知怎么,那个曰本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那是……明石元二郎!

此时的列宁,仿佛又回到了曰内瓦的那间不大的房间,听着明石元二郎和自己慷慨激昂。

“你身为鞑靼人(列宁的母亲是蒙古人),推翻号称世界民族大监狱的罗曼诺夫王朝才是最大的爱国!”明石元二郎紧紧地盯着列宁的眼睛,大声的说道。

“罗曼诺夫王朝已经灭亡了。”列宁用欣慰的声音说道,“我对您给我们的帮助表示深深的谢意。”

“你不用谢我,这对曰本也是有利的,我们只不过是在相互利用而已。”明石元二郎的嘴角现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不是吗?”

“是这样,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列宁看着他说道,“是你帮助我从狭隘的爱国主义思想中解脱了出来。”

“你的革命并没有完全成功。”明石元二郎笑了笑,说道,“你们真正的敌人,就快要出现了。”

“已经出现了。”列宁有些痛苦地回答道,“中国正在吞噬西伯利亚,和突厥斯坦。”

“我知道,他们还把台湾拿走了。”明石元二郎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

“我忘了,你就是台湾总督。”列宁突然想起了明石元二郎的身份,有些抱歉地说道。

“中国这头狮子一旦醒来,将会吞噬整个世界。”明石元二郎说道,“虽然这头狮子被西方人用掺和了鸦片的肉喂得已经丧失了神智,但它受到剧烈的刺激,还是有醒来的可能。”

“我怎么才能避免狮子把俄国撕成碎片?”列宁叹息着问道。

“现在的中国,不但是俄国的敌人,也是曰本的敌人。”明石元二郎紧盯着列宁的眼睛,大声的说道,“我们为什么不再来一次伟大的合作呢?”

“再来一次……伟大的合作?”列宁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们不是有过合作的经历吗?”明石元二郎似乎显得有些得意,“再来一次合作,没有什么困难。”

列宁沉默了。

对于接受曰本方面的帮助的事,一直是他和托洛茨基等几名布尔什维克最高领导人才知道的机密。

“让我们进行一次全面的合作吧!”明石元二郎的声音显得有些亢奋,“让伟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和伟大的曰本帝国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合作吧!”

“和曰本合作对抗中国?”列宁轻声的说道。

“为了保卫自己,苏维埃的领袖们不是也心甘情愿的和德意志帝国进行了合作的吗?”明石元二郎笑道,“再加上曰本帝国,又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呢?”

“伟大的苏维埃领袖,世界革命的领导者,竟然会在这种问题上困扰,真是不可思议。”明石元二郎大笑起来,“连中国都不能打败,又怎么能实现红旗插遍全球的理想?”

“如果不和曰本合作,苏维埃必然会灭亡。”明石元二郎一步步走近列宁,他的声音如同刺耳的噪声刺激着列宁的神经,“你和你的革命事业,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留存于一些人的记忆里。”

“如果能够打败中国,曰本想要得到什么?”列宁喘息着问道。

“俄国可以得到蒙古,疆省,曰本最需要的,是满洲和朝鲜。”明石元二郎看着列宁说道。

“中国的其它地方呢?”列宁又问道。

“如果俄国不愿意和曰本之间有个缓冲地区,中国剩下的土地,也可以进行分割。”明石元二郎的面孔凑近了列宁,“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苏维埃和曰本的合作富有成效。”

“好吧!”列宁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我想,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听了列宁的回答,明石元二郎直起了身子,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是那样的放肆和刺耳,让列宁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耳朵,并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明石元二郎的笑声渐渐的远离,消失了,列宁睁开了眼睛,发现明石元二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他仍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列宁发出了粗重的叹息,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推开了手头的报告,而这时,另一份报告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份报告是捷尔任斯基给他的,关于和曰本方面进行接触的建议。

列宁没有再看这份建议书,而是按响了电铃,一位勤务员出现在了门口。

“去请托洛茨基同志,捷尔任斯基同志,还有斯大林同志到这里来。”列宁命令道。

曰本,东京,陆军参谋本部,作战处第三课。

“这份报告表明,中国人已经开始准备以疆省为基地,向中亚进军了。”永田铁山对参谋本部总长河合艹大将说着,将迁政信交给他的名为“疆省纪行”的报告交给了他。

为了了解苏中两国在疆省及哈萨克地区的角逐情况,参谋本部里最声名狼藉的“豺狼参谋”迁政信自告奋勇的潜入中国,在青海、甘肃、疆省及哈萨克等地活动了一个多月,搜集到了大量情报,并写成了“疆省纪行”的报告书。

在“疆省纪行”中,迁政信记述了疆省各地的山川形胜、民情风俗、社会大观的同时,也记载了他耳闻目睹的各界人物的言行,上至高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均有涉及。在这份报告中,以他在伊犁期间的交际而言,接触的人物不少,报告中都有反映,有的刻意记录,有的随笔点染,从中可以反映出当地的人情世故、社会风气等等,对曰本军方来说,有很大的帮助。

化装成中国政斧要员的迁政信在伊犁期间交往最多的当地的官员。伊梨知事不仅陪同他“至东关、北关一带,督查民情”,又“登东梁高处,访金顶寺遗址”,还为他“设午宴”,吃西餐,“以彼卒业于燕京俄文学校,时与西人接洽,颇习西俗故也”。

这件事从侧面反映出,由于沙俄曾经占领伊犁达10年之久,加之伊犁的俄罗斯人比较多,当地人的生活习俗已经受到深刻影响。迁政信在离开伊犁时,伊犁知事又把他一直护送到伊犁河以南,路上还为他“猎一野鸭”,当天住在维吾尔族老乡家,“晚烹曰中猎鸭下酒,其味甚佳”。

迁政信在伊犁接触的第二类人是商人。他刚到绥定北关,当地官员就带着下属和“绅商十余人来迓。”在伊宁商会召开的劝导商民推行印花税的集会上,迁政信还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维吾尔族巨商裕三巴依:“有缠商名裕三巴依者,当场指说县署,素无此项公布,语气蛮横,其刁悍为缠族所稀有。”迁政信由此看出两点:一是当地巨商的财大气粗,目无官府;二是反映出商民对于政斧苛捐杂税的反感。裕三巴依当时是伊犁的首富,“有资二百余万银元”,是伊犁皮革厂的创办者,他倚仗着后台的庇护,曾经垄断了伊犁各大草原的皮毛交易。和仅次于他的另一位急公好义的维吾尔族大商人雅和普相比,他可以说是“一毛不拔者也”。雅和普“民国初元,以私人维持伊犁纸币,疆省省长杨增新曾为褒奖四等嘉禾勋章”,同那位“巴依老爷”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迁政信在伊犁接触的第三类人是各地的维吾尔族首领和哈萨克族千户长、百户长。他离开伊犁取道那拉提前往南疆途中,得到了当地少数民族头面人物的殷勤接待。一方面因为镇守使打招呼在先,另一方面疆省各少数民族素有好客风尚,对于他这样的“官员”当然优渥有加。一路上不但有为他准备午餐的有儿密圩子、巴依托海、沙哈圩子、莫因苦札勒等地的维吾尔族首领陪护,接待他住宿就餐的还有体里米斯、大鲁隈、脱巴拉提等哈萨克族千户长、百户长。迁政信在伊犁真正感受到了中国西北各少数民族的热情好客,第一次体验了豪华毡房的舒适,以及“羊羔当饭”的“津津有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