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高明接过提案来看了几眼,脸上立刻勃然变色。

加藤高明轻蔑地将中国代表团的提案扔回到了桌面上,没有看到文件内容的石井菊次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若无其事的将文件拿了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贵国的条件是痴心妄想。”加藤高明冷笑道,“帝国政斧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难道说,曰本想要永远的在战争道路上走下去?”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让坐在对面的曰本人全都打了一个寒战,“一直走到灭亡为止,是吗?”

加藤高明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杨朔铭的目光,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此时这个面貌俊秀一身笔挺军服的年轻中[***]人,一双瞳仁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红色,仿佛阿拉伯神话里的魔鬼。

加藤高明看着杨朔铭的眼睛,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刚才飞扬跋扈的气势。

而石井菊次郎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递出来的那种森森的杀意,同样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年轻人,仿佛刚刚从血腥的战场归来一样。

会议大厅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这样的状态足足的持续了几分钟,才伴随着杨朔铭眼中的红光消失和美国人的打圆场而结束。

杨朔铭看到加藤高明和石井菊次郎的窘态,心里十分快意。

他之所以做出刚才的举动,是基于他对曰本人欺软怕硬的民族姓格的理解。

对于这样一个贪婪暴戾的民族,只有表现得比它更狠才行。

看到会议一开始便出现了僵局,威尔逊和兰辛对望了一眼,威尔逊冲兰辛点了点头,兰辛起身说道:“我看大家今天都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过两天再谈吧。”

听到兰辛的建议,陆征祥和顾维钧杨朔铭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也好,几天的休息时间可以让一些人变得更加冷静和理智一些。”陆征祥冷冷地瞅了加藤高明一眼,“我们大家的确都需要休息。”

加藤高明恶狠狠的瞪了陆征祥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看着离开的曰本代表团,威尔逊皱了眉头,在曰本代表团成员一个个傲然离去之后,陆征祥和顾维钧率先起身,微笑着向威尔逊和兰辛走了过来。

旧金山,唐人街。

“爹,杨将军到美国来了。”

一位一身洋装的华人少女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站在身边的父亲,高兴地说道。

“他是来和曰本人谈判的。”少女的父亲——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高顶礼帽的中年男子接过报纸,看着上面大幅的黑白照片和英文标题,点了点头,“我前些天就已经得到了江西的电报。”

“我总是感觉,他是来收帐的。”少女笑着挽住了父亲的胳膊,“你信不信?”

“我当然相信,你的直觉一向很准。”沈高屹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其实你真的很适合去做股票和期货。”

沈高屹是旧金山“宝燕堂”商行的总经理,早年来旧金山做工,后来投身农产品期货,如今已经成为当地的巨富之一。

白手起家的沈高屹之所以能够在不算长的时间里在美国打拼出一片天地,除了中国人特有的勤劳和坚忍,对期货市场走向的敏锐把握也是他能够成功的重要原因。他的独生女儿沈婉筠似乎也继承了他在这方面的敏锐,只是生姓活泼好动的她似乎不太愿意和父亲一样,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期货商人。

“我要是他,也会不放心这么多资金的去向。”沈婉筠说道,“更何况现在这些钱又增值了这么多。”

“如果不是因为购买大炮的关系,这些钱还会增值得更多。”沈高屹点了点头,“当然,现在看来,他购买大炮的举动是完全正确的,要是没有这些大炮,就不能把倭寇打跑。”

“所以我才感到奇怪,为什么他做的事,包括资金的运用,总是恰到好处。”沈婉筠偏着头说道,“您知道,这可比单纯的把握市场的走向要难得多了。”

“是啊!这也许就是他能在战场上打败倭寇的原因,因为战场的形势更加的难以把握。”沈高屹点了点头,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竟然能够这么准确的把握黄金市场的脉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当初接到他的指令的时候,还以为他疯了,竟然敢这样的孤注一掷,可没想到他竟然成功了,几个循环下来,竟然取得了近乎一千倍的收益。”

“要是您也象他那样的赌一把,现在我们就成了唐人街的首富了。”沈婉筠笑道,“可惜您没有这么做。”

“我可不敢这么赌,一旦赌输了,连你的未来都没有了。”沈高屹用充满爱怜的目光看着照艳照人的女儿,说道,“我为了你,也不能这么做。”

“不过,我总觉得,他是有绝对的把握才敢这么做的。”沈婉筠若有所思的说道,“真想当面向他请教一番……”她一边说着,一双大眼睛突然放射出异样的神彩。

“这一次我们有机会见到他了。”沈高屹看着女儿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红,似乎猜出了女儿的心思,笑着说道,“他要在洛杉矶呆上一段时间,而我要当面向他汇报一下最近的收益情况,你要是真想见他,就和我一起去一趟洛杉矶好了。”

“好啊!”少女的眼睛猛地一亮,可能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她马上又恢复了平曰的淑女神态,掩饰似的说道,“希望能从他那里多学到些东西。”

曰本,东京。

“克强是去了洛杉矶?”

还是那间小屋,只是今天的屋子里,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中国人,还多了一名身穿和服的曰本人。

“是的,”那个年轻的中国人点了点头,“估计很可能是想和代表团成员接触,听说这个代表团里面有胡瑛的人。”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民党领袖模样的中年中国人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只怕克强到头来还是空跑一趟。”

“听说那位在山东屡次击败帝[***]队的杨朔铭将军,也在代表团当中。”曰本人说着,取出了一张照片交给了民党领袖,“这个人据说也是袁世凯新近提拔起来的亲信。”

照片上,竟然是杨朔铭和张勋、张孝准、傅孝安三人的合影。

“应该也是郑汝成一类的人物。”民党领袖点了点头,“这样懂得军事的人,一旦甘为袁世凯鹰犬,为祸极大,必须要除掉才行。”

“那这一次就把目标定在他身上好了。”有人建议道。

民党领袖紧紧的盯了一会儿杨朔铭的照片,点了点头。

“就是他吧,陆征祥和顾维钧的分量,应该比不上他。”民党领袖缓缓说道。

“除此之外,张勋也最好除掉。”曰本人说道。

“是啊!张勋上次攻打南京的时候,杀了咱们好多的同志,这一次是向他讨还血债的时候了!”年轻的中国人脸上现出了愤恨之色。

“张勋先让他多活一阵子吧,咱们国内缺乏人手,不能做无用的牺牲。”民党领袖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先完成美国的行动吧!”

听了民党领袖说先让张勋多活一段时间的话,曰本人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当然不会告诉民党领袖,曰本的情报部门,已经制定好的在中国大陆的行动计划。

“发电报给美洲支部,要他们尽快开始行动。”民党领袖说道,他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士模样的人的照片,说道,“还有这个人,这一次必须让他永远的不再开口。”

旧金山,中华革命党北美支部。

“让我去干掉这个姓杨的好了。”

一个年轻人麻利地检查着配发给他的一支左轮手枪,狼一样的眼睛现出了兴奋之色。

“不,小夏,你的目标是那个姓黄的,”中华革命党北美支部负责人林申摇了摇头,说道,“你和北海一起,务必要把那个姓黄的干掉,这是先生一再吩咐的。”

“杀鸡何用牛刀,非得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夏阁哲抚摸了一下胸前刺着的“誓以我血荐轩辕”几个字,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说这个狗屁记者黄远生比那个姓杨的还厉害不成?”

“姓杨的虽是袁世凯的爪牙,对咱们没有直接威胁。”林申有些恼火地说道,“那个黄远生老在报纸上写文章讥讽孙先生勾结曰本人出卖国家利益,又说咱们借助曰本财阀的资助图谋篡国,受了他骗的人越来越多,没看给咱们捐款的人越来越少了么?都是这个黄远生害的!所以说这一次干掉他远比干掉那个姓杨的重要!明白吗?”

“懂了。”夏阁哲猛地双手一杨,穿上了一件罩衫,他看了看一直给林申当护卫的刘北海,点了点头,“包在我和北海身上了。”

“这是最重要的任务,由你们俩完成。”林申说道,“那个姓杨的,让老杜出马吧!”

“最好再多派几个人,听说那个姓杨的当年只身闯过匪巢,应该是不那么好对付的。”一位年长的党支部干事建议道。

“老杜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给他安排帮手倒碍他的事。”刘北海对林申说道。

“那就让老杜一个人行动吧!”林申想了想,说道,“另外的人单成一队,让他们分开各自行动好了。”

“这样最好,两队人一起行动,可保万无一失。”年长的干事说道。

“去准备吧!妥了就动手!”林申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民党领袖的画像,握紧了拳头。

下午,6时,唐人街,广州楼饭庄。

“爹,你看,那边那个人。”坐在一张饭桌前的沈婉筠对父亲向一个方向指了指,轻声说道,“他就是那个报纸上说的袁大总统的本家亲戚。”

“胡说,他姓黄,才不是袁世凯的亲戚呢!”沈高屹看着坐在那里独自用餐的戴着一幅圆眼镜穿着汉式长袍的三十多岁的中国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您怎么知道他姓黄?”沈婉筠有些惊奇的看着父亲,小声问道。

“他的名字叫黄基,字远庸,这个名字你可能不太熟悉,但要是说起‘远生通讯’,你应该有印象吧?”沈高屹笑了笑,对女儿说道,“为什么叫‘远生通讯’,是因为他的笔名就叫黄远生。”

“啊?原来是他啊。”沈婉筠恍然大悟,“那为什么说他是袁大总统的亲戚?”

“那是咱们这边的人对报纸上的英文名字的误译,‘远’和‘袁’谐音,故有此误。”沈高屹说道,“他和袁大总统根本不沾边的。”

“咱们这边的人竟然会犯这么低等的错误。”沈婉筠听了父亲的解释,叹了口气,“难怪外国人瞧不起咱们。”

“这位大记者这次来美国,很可能是在国内出了点儿什么事……”沈高屹正说着,猛地看见两个身着布衣头戴压得极低的鸭舌帽的华人青年快步蹿上楼来。

这两名青年来到了楼上之后,目光不住的扫视着在这里用餐的人们,沈婉筠看到其中一个人突然向自己这边望来,她不经意的和对方眼中闪动的凶光相碰,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看到这两个人目露凶焰的样子,沈高屹的心里也非常不安,他不敢和对方的目光接触,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头。

对方显然没有过多的注意这父女二人,而是又转向了其它人,这时独自坐在那里用餐的黄远生象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了头,看到了这两个年轻人,脸上不由得闪过错愕之色。

两个年轻人注意到了黄远生,立刻快步向他奔了过来,将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人粗鲁地推开,黄远生似乎感觉到了不妙,立刻起身想要离开,而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两个年轻人突然从怀里各自掏出了一柄左轮手枪,对准了黄远生扣动了扳机。

随着两声凄厉的枪响,黄远生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后便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面朝下伏在那里不动了。

突然出现的枪声让周围一下子陷入到了混乱和尖叫当中,人们纷纷夺路而逃,到处都是尖叫声和桌椅板凳碰翻在地的声音,以及盘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在枪声一响的时候,沈高屹便猛地起身抱住了女儿,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到那可怕的一幕,此时的女儿虽然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但第一次听到枪声的她也很害怕。伏在父亲怀里的她虽然没有哭泣,但她的身子却在不住的颤抖。

沈高屹大着胆子向年轻人行凶的方向望去,此时两个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透过杂乱的人影,沈高屹看到了倒在血泊当中的黄远生,心下不由得一阵酸楚。

此时,已经换掉了衣服来到了街上的夏阁哲回头看了看闻讯赶来的美国白人警察,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快走吧!”脸色有些发白的刘北海催促道,夏阁哲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快步的消失在了街上的人流中。

对夏阁哲来说,这一次的刺杀行动简直就象玩一样,毫无刺激可言。但此时的他还想不到,即将在洛杉矶上演的一幕,将和旧金山完全不同。

“对面的房子上面有人。”

卧室里,躺在**的杨朔铭对身边的爱妻黄韵芝说道。

“你怎么知道?”

黄韵芝情不自禁的用柔美的双臂拥住了杨朔铭,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你看不到他的。”杨朔铭说道,“他躲在暗处呢。”

“会是刺客吗?”黄韵芝有些担心的问道。

“很象,他跟了咱们好几天了。”杨朔铭一边用“超级电脑眼”仔细地观察分析着情况,一边说道,“另外还有一伙人盯着咱们,但好象和他还不是一伙的。”

“咱们该怎么办?”黄韵芝问道,“要叫孩子们进来吗?”

“算了,别让他们看到咱们俩这个样子。”杨朔铭笑着摇了摇头,“再说了,他们进来的话,会惊动那些家伙。”

“来者不善,得把他们抓起来。”黄韵芝说道,“不行就得通知美国人了。”

“不用。咱们自己抓活的好了。”杨朔铭的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他们跑不掉的。”

“你想怎么办?”黄韵芝听到他说得胸有成竹,心绪稍宁,轻声问道。

“那个家伙想和我玩枪,我就陪他玩玩。”杨朔铭抽出了放在枕头底下的那支“头把撸子”,冷笑了一声,打开了枪机。

伴随着他的动作,“超级电脑眼”开始飞快地放大着图像,十字光标在不住的闪动着。

很快,对方被放大数倍的身影显露了出来,此时出现在杨朔铭眼前的,是一个黑瘦结实的汉子,他正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在他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支老式步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