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点了点头,杨来福便独自下山,隔了好一会儿才面有喜色地回来,对着魏宁道:“好嘞,好嘞,那家人同意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魏宁口中念念有词,将纸钱在坟前烧化了,然后说道:“好了,开棺吧!”

几名被杨老伯叫来的大汉便挥舞起锄头,开始挖棺材。不一会儿,便挖出了棺材,魏宁神色严峻地道:“慢,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处理,你们都让开,若是被这阴蛤蟆舔到,就不好了。”

魏宁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旁边的土打散,然后缓缓将棺盖打开,随着棺盖的开启,顿时一阵尸臭扑鼻,几个大汉都忍不住在旁边呕吐起来,魏宁大声道:“得罪了。”言罢,轻轻地揭开一层层被褥,见到了躺在棺材里的死者,那是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看起来就像具骷髅,和骷髅唯一不同的是还包着一层皱巴巴的黝黑色皮肤。

魏宁从旁边折下一根小木棍,开始在尸体的身上敲打着试探,当敲打到尸体脑部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闪出,对着魏宁的头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魏宁偏头一闪,伸手将这道黑影捉住,定睛一看,果然是一个巨型蛤蟆。

魏宁接过杨来福递过来的袋子,将蛤蟆放在其中,点头道:“杨老伯,咱们今天开棺实是对死者不敬,日后你一定要请这附近的和尚道士来给这位老人家做上七天的道场,以便抵消这其中的业障吧。”

杨来福连忙点头,魏宁又吩咐其他的人将这棺材盖上。重新填好土之后,魏宁又烧化了若干纸钱,然后和众人一起下山。

吃过晚饭后,魏宁来到杨家闺女自杀的房间,洗净双手,要过杨家闺女的生辰八字,用黄表纸写在长生牌位之上,在屋内点燃一炉香,然后将阴蛤蟆取出,放在杨家闺女自杀的地方,阴蛤蟆得以解脱,便蹦达起来,一连三下,魏宁忽然伸手捉住阴蛤蟆,然后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挥,刺中阴蛤蟆头颅,阴蛤蟆霎时之间舌头伸出好长,白眼一翻,和吊死之人死状一模一样。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出现,对着魏宁一连三拜之后,便飘然消失了。

魏宁拍了拍手,道:“杨老伯,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你就请得道高僧为你家闺女一连唱上七天的往生咒,然后再将招魂幡挂在外面,一连七日出殡,七日之后,自然会有无常阴司前来接引,这七日之内,记住无论如何,动作要大,日夜不歇,这才能够惊动阴司。”

杨来福一边垂泪一边道:“多谢这位龙虎山的小师父,我这闺女可怜,可怜呀,若不是师父及时出手的话……”说完又言语哽咽,和老伴抱头痛哭起来。

魏宁哑然一笑,此处接近龙虎山,杨老伯显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龙虎山上的人了,当下也不解释,道:“这样,我还有要事在身,杨老伯我就……”

杨来福连声道:“师父,师父,再住几日,再住几日,我们还没感谢你,我们家穷,这点意思……”说完便从口袋中掏出几块银元,双手递了过来。

魏宁微微一笑道:“算了,老伯只要心意在就行了,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要的,老伯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杨来福见魏宁推辞,心存感激,连连下跪,魏宁连连阻止,彼此谦让了一阵后,魏宁这才象征性地收取了一点费用,此事已然了结,魏宁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打算明天一早便起身。却见杨来福似乎面有难色,却迟迟不肯开口。

在魏宁的询问下,杨来福才叹了口气道:“我家闺女始终还是没有投胎,我心中这块石头便放不下,不如魏师父等我家闺女头七之后,再走,这样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魏宁看着这对老实淳朴的老夫妻实在是可怜,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头七回煞,阳人是要回避的,但是魏宁不同,他坐在灵堂之前,静静地等待阴司到来。

十二点了。

一阵阴风吹来,满屋的白色丧物齐齐刮动,屋子中显得诡异非常,火烛忽明忽暗,魏宁心中一动,知道杨家闺女回煞了。

渐渐地,一种轻微的,几乎耳不可闻的声音响起,魏宁烧完了纸钱,缓缓地躲在了棺材的后面,开启了阴阳眼。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神色有些凄然,慢慢地从屋子外面飘了进来,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棺材,又在家里四处寻荡了一阵。

魏宁知道这就是杨家闺女,英年早逝,却留下一对凄苦的老人,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这时,一个白影悄然出现,白影的身形极淡,淡得看不清容貌,手中拿着勾魂铁链,开始慢慢地靠近杨家的闺女,杨家闺女看见她神色立刻变得恐惧起来,慌张地东张西望,似乎不想让她靠近。

白影越来越近,魏宁隔着棺材也越看越清,等魏宁看清楚这个人的容貌的时候,顿时浑身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手指深深地嵌入了棺材里面。

这个“阴司”,他认得的,而且不仅仅只是认得。

七七,是七七。

魏宁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魏宁的眼神变了,他强忍着蹲在棺材后面。

终于再见到她了。

可是魏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七七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形下,以这种方式。

再见面,已是人鬼殊途。

魏宁此刻猛地记起了七七的另外一个身份——阳间的无常。

阳间的无常,那是不是说明七七没有死?

魏宁的头如遭雷击一般,轰的一声。

若不是自己一念之间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就不会留在这里,若不是自己留在这里,恐怕便见不到七七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魏宁此刻多么想站起身子,将面前的这个“人”,搂在怀里,肆意爱怜。

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