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这位林小姐和你同年。她可厉害了,阿鲁大学管理系研究生毕业,刚工作两年,她老爸就放心的让位给她了。”

阿鲁大学之名如雷贯耳,杨浩中和林曼静两人闻之色变。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杨浩中曾经对她信誓旦旦地说,考上阿鲁大学是他至死不渝的目标,他一定会考上阿鲁大学,结果阿鲁大学却成了杨浩中此生永远不可相交的一条平行线;而成绩不慎理想的林曼静,却因林父借着杨浩中和她的性关系敲诈勒索学校换取大学的保送名额,踩在杨浩中的肩膀上进入梦寐以求的阿鲁大学继续深造。

杨浩中盯着林曼静的眼睛,企图看穿这个曾经披着天使外衣的女人心底到底藏了多少狠毒,才可以那样毁了他,毁了他的家。

她心虚地避开杨浩中杀人的目光,不敢正视。

“小杨,你这是干嘛?我可要生气了。”苏美依嘟起嘴唇,露出不合时宜的娇媚,杨浩中看了直反胃。她长得并不丑,五官端正,但一个40出头的女人作出这种表情,实在令人恶心。

他和苏美依手挽着手,林曼静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杨浩中和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如此亲密无间。

他心里冷冷地笑着拍拍苏美依的腰间,很自然地顺手放开她的魔抓。虽然苏美依并不介意别人说自己养小白脸,但是杨浩中可不敢向所有人宣布他吃软饭。

他在苏美依发火之前靠到她耳边轻轻说道:“今晚,我再去找你。好吗?”

苏美依立马满足地笑了,收敛刚才的不快。

“好啦,小杨。”王丹不满道,她叫杨浩中来的目的不是调和他跟苏美依的关系,而是还有其他的目的,“不要冷落了林小姐!林小姐,谈谈你们公司吧,你们公司近几年的发展真惊人啊!”

林曼静大方地笑道:“哪里哪里,王总过奖了!我们公司和王总的百地广告可不能相提并论,您可是商界的前辈了。”

这女人确实变得成熟老练,应答如流,她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嫩丫头。

“听说你父亲靠炒作认购证,倒卖钢材起家。”杨浩中尖酸刻薄地说道,苏美依和王丹的惊讶不已。

林曼静瞬时脸色苍白,杨浩中才不在乎他身边两个女人的反映,他想要的就是这女人不舒服;那种快感让他心情舒畅万分。

“中国的发展确实给一部分有能力的人一次很大的机遇。我父亲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后成功地转入实业发展。”如果换是别人,杨浩中一定会为她的随机应变喝彩;可惜是林曼静为她那个市侩的父亲狡辩。

“嗯。中国的发展确实造就一批暴发户的成功。”

“小杨!你不要太过分了!”王丹阴沉着脸喝道。

“对不起,我失言了。可能刚才外面的冷风吹多了。”杨浩中轻佻地解释,如果他再敢羞辱林曼静一定会被王丹踢出去的。他不想在林曼静面前被老板教训,他拉着发傻的苏美依往角落走去。

“快点滚!老子才不高兴伺候了。”杨浩中小声嘀咕。

“小杨?你怎么了?”苏美依被他拉到一边,不知所措。

“你要是想跟我上床的话十分钟后到楼上的房间找我吧。”杨浩中从牙缝中蹦出这句猥亵的话。

“你!”苏美依甩开他,扬起手。杨浩中闭上眼睛等她的耳光。她的玉手没敢落下来,她恢复优雅的笑容,眼底的怒火却在熊熊燃烧。

“你给我滚!”苏美依吼道,然后转身微笑地望着周围因他俩的异动侧目而视的人。杨浩中也笑了,为这些满脑下流龌龊却假装高贵的上流人士感到可笑。他对苏美依欠了欠身,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遵从酒会女主人要他滚的命令。

他坐回车里,解开领带和衣扣,打开所有的车窗。从见到林曼静的第一眼起,他没一刻正常呼吸过,肺部慢慢积蓄的怨气像块大石头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他启动车子,在自己窒息前冲出停车场。他漫无目的,疯狂地往前开,仿佛后面恶鬼追逐。

回忆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林曼静和他的嬉笑声,母亲在学校办公室里的呻吟声,母亲在停尸房拽着父亲尸体的哀号……

“不要缠着我,不要缠着我。”杨浩中猛踩油门,车速的指针瞬间飚过180迈。

这么多年来,杨浩中早已忘却当年的那一段情,行尸走肉般生活,他带上镣铐用自身的一切和魔鬼做交易,在魔鬼的指引下不断地向上攀爬;他不知尽头在哪里,只想网上爬,俯视一下其他人;也许他还没到达山顶时就死去,和无数曾经出卖自己的人一样死于贪婪,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再次看到这个令他在人生十字路口迷路的女人。

杨浩中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他没恨陈艳艳将他引上不归路,也没恨王丹为利益将他当筹码,没恨这社会对他的诸多不公。可是当他看到林曼静的那一刻,他的怨恨死灰复燃。他盯着前方,疯狂地朝前开,仿佛看到林曼静乖巧俊俏的脸变得魔鬼一般面目狰狞。“啊……”杨浩中吼着,继续加大油门。我要撞死你,我要撞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他的太阳穴有种爆裂的疼痛。

“砰……”的一声巨响,杨浩中的车子从一个高度向下跌落,回弹的致命冲击力使他的五脏六肺好像都要被震出,他压抑住翻涌的恶心。在神志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告诉自己不能死,因为林曼静还活着,活得比谁都好。他急速地踩下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和橡胶烧焦的味道令人毛骨悚然。眼前一片漆黑,他晕死过去。

“小杨。”一个悦耳的女声在他耳边呼唤。他在黑暗中辨别不清方向。

“他的手在动,可能醒了。”

他的眼睛朝着声音呼唤的方向,向有亮光的地方摸索。

“小杨。”他找到亮光,白色的光芒让他这个黑暗里习惯行走的人艰难地睁开眼睛。他不喜欢醒来,每次醒来,白色的天花板和无人的安静总让他感到害怕。他轻轻地扭头,脖子被固定不能动。

“小杨。”他的目光仍旧呆滞地看见一个哭成花脸的女人,他在记忆中极力搜寻。

“天成,你快过来看啊。脑震荡该不会让他失忆了吧?”

一个男人出现在他视野前的一刹那,他终于想起那个哭成花脸的女人就是卫玲。

杨浩中挣扎着抬起手,抚摸她温暖的脸庞,仿佛找到久违的生命热源。他微微张了张嘴,干涩的嘴唇说话都有些疼痛。

“卫……玲……”杨浩中抚摸着她的脸,她原本停止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珍珠滚滚滑落,他的泪腺也忍不住被触动,久违的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好吗?我……还活着。”杨浩中用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句话,本想安慰她的。当他说到“我还活着”时,卫玲发疯一般扑到他胸口。

“哇……”的一声哭出所有的悲恸。

他曾经躺在**遥想:如果哪天我死了,世界上有多少人为我哭泣?我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关心我的生死;那些平时和我一起鬼混的女人在乎的也就我这副臭皮囊。我死了,对她们而言只是失去一件玩具而已。

他早已把卫玲暂时忘却,把这个肯为他哭干眼泪的傻女人暂时忘却。

她藏起的眼泪,藏起的悲伤像把锈迹斑斑的钝刀,一刀刀捅向他的心,让他这个忘恩负义的薄情人后悔莫及,痛苦一生。

“好了,好了!小玲。小杨没事了,你别这样!”卫玲的丈夫严天成,穿着白大褂拉开她。他并没怀疑什么,只知道卫玲和杨浩中这个干弟弟感情特好,虽然她的父母并不喜欢杨浩中。

杨浩中望着被拖开的卫玲,自己所爱的人生离死别真是痛彻心扉;他绝情地闭上双眼,不愿再看她一眼。杨浩中害怕她失控后不顾一切说出他们曾经的往事而彻底地毁了她,毁了她幸福的家。

“小玲别闹了。小杨只是皮肉伤,你应该知道的。他有脑震荡,需要休息。”严天成劝道。他是个值得任何女人托付终生的好男人。

一切归于平静。杨浩中睁开眼睛,酝酿许久的眼泪喷涌而出。无论爱还是被爱都生不如死,他宁可回到原本麻木的生活中去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