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浩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实在憋得慌,虽然房东安慰了他半天,说:“房租的问题可以慢慢商量,不用着急,也别太心急,警察会想办法帮你破案的。”“谢谢柳姐。”杨浩中回到房间对着电脑的屏幕傻傻的愣着,他想起了木子,还想起自己当年读高中时的一些生活片段。

杨浩中在农村长大,上高中时到市里念的书,同一个村的经常呆在一起,外号木子的陈小云和他也是哥们,木子的老爹陈继云当过兵在村里也算是财大气粗,有钱有势,但木子这人从来不仗着有钱而看不起人,木子跟他们这帮穷小子相处的还不赖,杨浩中碰巧跟他念同一所高中。

周末,木子又出现经济危机,他心里直嘀咕,花钱如流水一去不复回。这学期光是伙食费就吃掉几百块。想一想家里二老两鬓银霜,切肤之痛啊。该节约的,不能在节约。金钱虽然不是万能,没钱却万万不能。看来趁着今天有空,三十六计领钱为上计。木子自言自语。

用了午餐,应邀同学三五,说说笑笑步出校门。今天天气可真好,阳光明媚,和风拂面如春姑娘那纤细的玉手抚摸脸庞。好春光不如梦一场,众人大发感慨。对此木子不敢苟同。不知不觉已到街上,众人勾肩搭背三三两两逛商场,逛超市购物。撇下木子一人犹如落伍之燕。怎奈囊中羞涩,身无分文,怎好随波逐流,与人攀比,争风吃醋?

木子径直来到工商银行。营业员已下班,宽大的营业厅玻璃门紧闭。木子只好到自动柜员机那取钱。他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插入到取款机“一”字形的缝里,机子把卡吞进去数秒后提示:正在读卡请稍等……可等许久兀自不见动静,木子颇感无那。他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慢慢观察周围的一切。这鬼地方认真算起来是有一些偏僻,偶尔才有一两个行人经过。

大概过几分钟,取款机依然没动静,木子哭笑不得,正想准备找个地方打电话给银行取卡。前面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站住!小王八蛋,你给我站住。”木子循声望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对面有一男孩,十五六岁年纪飞也似的朝木子这边冲过来。他后面追着一个略微发胖的大胡子中年男人,手提着一把菜刀,凶神恶煞,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而来。木子看到情况不妙,欲上前阻拦。男孩见到木子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大哥,救命!有人要杀我!”说罢,他赶紧躲在木子后面,乞哀告怜,十分狼狈。那中年人已追到跟前,情势紧迫,人命关天。“小王八蛋,今天我非宰你不可!”大胡子仰面提刀劈头看来,只差毫厘就要砍刀木子的鼻翼。男孩躲在身后两腿哆嗦,蜷缩一团。木子不由分说,倒退一步,飞速一脚往大胡子下档狠狠踢去。只听哎哟一声,大胡子赶忙弃刀一旁,双手紧紧捂住下档,哎哟哎哟直叫唤。还用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瞪着木子,愤然说道:“小子,他偷我的东西……你为何……哎哟……木子义正词严,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光天化日之下执刀杀人,胡作非为是何道理?”“好,你有种。你等着,今天我暂且饶他一命。”大胡子从地上捡起菜刀,一拐一瘸离去。木子突然想起银行卡还在里头,连忙就近查看,哪知男孩早已不见踪影,卡已不翼而飞。他顿时哑口无言,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是倒霉!幸好卡里只有几十块钱。要不可亏大了。木子捶打胸脯,垂头丧气地火车站走去。他打算向石头借钱。

“呜呜……”火车如长蛇般,冒着滚滚白烟缓缓进站。

石头两眼飘忽必定,手提蔗篮迅速越过栅栏,动作敏捷得像只猴子。

火车缓缓停下来,车门洞开,旅客如潮水般倾泻而下。石头亮开喉咙:“甘蔗,新鲜的甘蔗,2块钱一根。”刚喊两声脸上冒出冷汗。

他想读书,前些时考上高中,在穷山沟沟来说,已经很了不起。村里只有木子和他有这个福分,但他父亲并不因此而感到荣耀。“会算数和算账了吧?考不上比考得上好,读那么多书干啥?”他父亲去年瘸了一条腿,半个劳动力,石头只好依他。

黑彪和木子一样,也是石头的同班同学。由于品行不端,学习成绩差被学校开除,他离校时头昂昂地,还把书页一页一页地撕下,一脚踩扁文具盒和书包。走时吹着口哨,他父亲是汽车个体户,每月底都有一匹可观的收入。

一天,石头放学回家,恰逢黑彪骑着摩托车,车后座搭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到石头,黑彪一个急刹车停下来,阳阴怪气,阳奉阴违地喊喳:“大学生,回来啦。啥时候请客啊!”石头不做声,低着头想从他们前面走过,黑彪一把扳着他的肩膀,摸着后面小姑娘粉红色的脸蛋说:“这是我的第十个女朋友。大学生啥时候上学,啥时候领工资?”尔后抖着身上笔挺的西装道:“香港名牌进口货,你有吗?”石头默默地咽下这口恶气。

石头弃学了,木子劝他不听。他不像木子一样有一个有工作领工资的支持他上学的号父亲。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石头要证明给别人看看。听说卖甘蔗挺赚,村子离车站虽然很远,他决心试试看。

“甘蔗,新鲜的甘蔗。”石头冲着如潮涌般人群喊。

“过来,过来。”有好几个拿行李包当凳子坐的人在那里喊。石头喜上眉梢,拿了甘蔗的人们给他扔下小票子,有多给的,也有少给的,也有人给他扔易拉罐,骂他穷崽子,贱骨头。

人群渐渐撒去,石头倚着高台数着赚来的票子,看这七八块的钱,他倚着柱子哇哇地哭了。

火车准备离站,距离站时间还有几分钟,旅客云集站台,如潮涌般往上钻。木子走到车站,东张西望,极力地搜索石头的影子,他知道石头每天都会来这里卖甘蔗。这时,大对面天桥上下来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大爷,他前面走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只见那老大爷两鬓斑白,步履维艰,肩上扛着一个大皮箱,驮着腰,慢腾腾地从天桥上走下来。看那小伙子走在老大爷前面不到一米的距离。他神情自得,不屑一顾,好像那老头是他的奴仆。

“呜呜……”火车就要离站。旅客们纷纷冲上车。木子一看:哎呀,坏了。老大爷还没上车,还在那吃力地扛着皮箱往车这边走呢?哎哟,还有两分钟,事不宜迟,赶快行动。石头轻快地跑过去,一把夺过皮箱道:“大爷,我来帮你。”一手牵着他,急急往车门直奔。木子把皮箱塞进车内,连同老大爷一起押上车。

“呜呜……”火车轮徐徐向前滚动,不久加快速度前进。木子不禁吁一口气,正往回走,忽然有人推他一把,木子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个小伙子!“你什么搞的?”小伙子气势汹汹地说。木子纳闷:嗯,今天真是见鬼。好心没好报。“你这人儿干啥哈?”木子心平气和地说。“他是我大爷,来送我上学的。他上去了,那我啥办啊?”小伙子愣愣地看着木子满脸疑惑地说道。“啊……”木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今天我真他妈的倒霉啊。”木子冲着他狠狠地骂道,“向你这种傻逼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大的一个人还用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送你上学。你神经啊。既然他上去了,你跟着跑上去不就行啦。跟着我干啥?我不是你大爷。你自个儿找你大爷去吧。”小伙子一愣一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木子懒得再搭理他,怕他再纠缠不清,只好躲开。

木子在出站口的高台下看到倚着柱子发愣,满脸泪痕的石头,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没喊石头,石头也没注意木子会出现在这里。木子留着眼泪默默地往回走,他不想再去触痛石头的心,因为此时只有选择离开才是明智之举。此时的石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林苑考上城里的高中,但学费和生活费对生活还不算富裕的她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他家人为让女儿读书,东挪西借,走亲戚,奔银行,才凑足钱。林妈妈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读书。于是,开学那一天林苑和妈妈来到高中,交完费向妈妈告别,林苑的眼泪流下来。“妈,你走好。我会记住你的话好好读书的。”林苑哽咽着说。“乖女儿,别哭。坚强一些,妈回去了,以后靠你自己。林妈妈擦干女儿脸上的泪水,最后一次抚摸女儿俊美的脸庞,默默地走了。林苑发现妈妈向她投以最后的一瞥时,眼角也淌着泪花。

城里的生活和农村的生活不一样,处处洋溢着现代的气息,这对初次进城的林苑来说既新奇又有趣。开学第一周,林苑还不太适应城里的一切。时间过半个月,林苑的某些思想观念发生微妙的变化,城里的每个人吃的穿的住的跟农村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她把目光从别人的身上移到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土里土气,在加上同班同学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更觉无地自容,自惭形秽。

林苑本来留校住宿,吃住都在学校中。每逢周末她都刻意到街上的一家快餐店里吃粉。她发现班上的那些阔同学也都是这样。她认为这是显示“阔”,是时髦,并且她吃粉的时候,,只吃一半,留一半。然后像那些阔同学一样,自己明明吃不饱,也用餐巾抹抹嘴唇满足似的走了。

街上,木子狼吞虎咽地吃一碗炒粉,身上还剩几块钱,走那么远的一段路程去找石头借钱借不到,明天的伙食费另做打算,脚酸得实在走不动,他决定坐车回学校。木子刚走不久,林苑也刚好走进这家快餐店吃粉。她是这里的常客。坐下之后店主李阿姨只给她端来半碗粉,林苑很生气。为什么同样的价钱却只得到半碗粉。林苑跟店主交涉。李阿姨告诉她原因。原来,快餐店来一位打工的林阿姨,说是打工挣钱给在读书的女儿提供伙食费。林阿姨干活非常卖力,省吃俭用。本来每天三餐所有的钱可以从每月的工资里面扣除。可是她发现客人在吃粉的时候总是吃一半倒一半,怪可惜的。于是她决定吃客人剩下的饭菜,这样就不用钱,可以为女儿多省几块钱。李阿姨很受感动,决定对她包吃包住,可是林阿姨执意不肯,李阿姨见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后来她发现每一天早上林苑来吃粉总是吃一半留一半,倒不如把一半给她吃另一半留给林阿姨。李阿姨说完眼睛都湿润了,“反正你也吃不完,倒去了蛮可惜的。所以我只给你一半。请你谅解。”“您说的那位阿姨现在在哪里?”林苑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你看!”店主李阿姨用手指着一位正背对他们洗刷碗筷的妇女说到。林苑顺着李阿姨的手指望去,觉得那背影好熟悉,这时,那位林阿姨转身过来拿身后的抹布,林苑心里一惊:妈……

木子回到学校刚下车,就听到阵阵哭声。他纳闷,这大白天的死人啦?放眼望去,离学校大门还有50米左右的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有五个社会青年如老鹰抓小鸡般围攻一男一女两个像小情侣的城北中学学生,气焰十分嚣张。其中为首的一个站在路中间,张开大腿,两手抱在胸前笑嘻嘻地对那两人说道:“你们身上有钱吗?留下买路钱,我就给你们经过这里回学校。否则,嘿嘿,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要么,男的从我**钻过;要么,女的给弟兄们每人亲一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无论是哪种选择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面对五个人的无理取闹,男同学面色苍白,神情紧张;女同学抖抖索索,大声哭泣。众人哈哈大笑:“哟,倒挺痴情的嘛。来来来,跟我们玩玩。”他们逐渐缩小围攻范围,一步一步地向女同学靠近,欲行不轨。女同学吓得哇哇大哭。男同学握紧拳头欲反抗,被其中两人一人一边揪住双手不放而奋力挣扎着。眼看他们就要得逞。近来治安状况不太好,前阵子刚有社会青年烂仔来学校骚扰,趁老师不在时欺负学生为乐。

木子看得真切,也已恨得咬牙切齿,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大喝一声:“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给我住手!”话音未落,人已冲到跟前。

“哟哦,又来一个垫背的。”为首的那个怪声怪调地说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你不成。”旁边的几个也摩拳擦掌,欲上前攻击。

“你们快放了他!”木子指着为首的鼻子大声说,“快点!”

“哟,你活腻了不成,我叫你多管闲事!”那人话音刚落,一记饿虎掏心往木子胸膛一抓,木子往左一侧身,双手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往前一甩,扑通一声,那人摔个四脚朝天。“哎哟哎哟……”他一手捂住屁股一手撑着向上爬起,“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上?”

余下四人见木子身手敏捷,动作麻利,一招一式非同一般,已有几分胆怯。木子一把推开那男同学,“你赶快带她回去!快!”男同学如梦初醒,抓住女同学的手,从人圈内跑出飞回学校。那四人哪里还敢动弹?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还不快上。把他打倒再狠狠敲他一匹。”为首的那人怀恨在心,伺机卷土重来。

“对啊,快上。我们五个难道对付不了他一个吗?”其中一人说道,五人再次团团围住木子。木子冷笑一声:“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败类,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而已。嗯。”

为首的那人欲冲上前厮打,哪知为时已晚。只见城北中学校门那边,黑压压地冲过来一群人,高喊着:“打死他们!为民除害!”原来是刚才的男同学逃回去搬救兵来了!那五人观此情形,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撒腿就跑。焉敢再有行凶之理?

有一天,杨浩中在校外吃碗粉回到学校时,发现两个人把一个人围在校门外,仔细一瞅,被围的那人居然是木子,那两家伙都是社会青年,人高马大的,一个人还扇了木子一嘴巴。杨浩中被激怒了,他最看不得别人欺负他们村的人。他冲过去抬脚踢中其中一个人的后腰。木子一看救星来了,也跟另一个人厮打起来,但木子长得瘦,个还不高,两下被人踢趴了,杨浩中被另一个人打中眉骨,那小子修长的指甲,划破他的额头。年轻人的血性让杨浩中更加发狂地揍他,杨浩中掐住那人的脖子用膝盖玩命的撞击他的小腹。他的同伙都有些傻眼,踢杨浩中几脚,想从后面拉他,杨浩中一脚往后蹬了他的要害,然后又用膝盖使劲撞面前的这小子,最后那人被杨浩中打哭了,说他再也不敢。

后来木子说杨浩中就是他亲哥。杨浩中考上大学时,木子老妈亲自跑来塞给他1500块钱。大学稀里糊涂的过去,而他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对周围所发生的事情总是漠不关心,心里总是想:倒霉的事情轮到谁头上也千万别轮到自己头上。他甚至觉得,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的人都很幼稚,又不关你的事,你出那个头干啥?难道你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吗?

大学里,杨浩中觉得自己得到的东西绝对不比失去的多。有一种解释说这是一个人成熟的过程。那什么叫成熟?成熟是不是代表着可以从容的面对各种遭遇,如意的,不如意的;成熟是不是代表着铁石心肠,对社会上甚至是自己身边发生的种种不平无动于衷?街头乞讨的乞丐,有真有假,是不是因为假乞丐太多了,我们的同情心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