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中寻着声音望去，发现坐在中间的一个女人发话。她装扮时髦，但不是酒吧里常见的妖娆，而是富贵的美丽。这是杨浩中在酒吧里第一次看到气质如此姣好的女人，不忍多瞧两眼。她上了年纪，虽然保养得很好，但是她犀利的眼睛还是泄露她的年纪。杨浩中直勾勾地看着她，心虚地低下头。

“你是新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她对着杨浩中笑了。周围吵闹的人声安静下来。七八双眼睛的目光一齐投向他。他的脸红到耳根。

“唉，他说话都会脸红哦……”

“长得还满帅的嘛……”

“年纪太小了，我不喜欢嫩的……”

“男人太小了没有味道，要像我这种成熟男人……”杨浩中强自镇定不去理会周围突然冒出的无数对他不怀好意的评头论足，感觉自己怎么都像件商品。

“这位小姐，你点单吗？”杨浩中猜测当中开口的那个女人应该是这里做主的人。

“你不知道我在问你话吗？”她挑眉，杨浩中的不识好歹不以为然。他这才想起，她问的问题，太紧张了，他只一心想他们快把东西点完。

“我是新来的。”

“多大了？”她仍旧不想点东西。

“20岁。”

“20岁。那么小。呵呵，晓美这丫头怎么总能挖到些又年轻又帅的人啊。”她口中的晓美是陈姐的名字。她是这里的熟客。

“我来这里兼职，平时念书。”杨浩中想快点结束，主动告诉她下一个可能的问题。“

呵呵，那是大学生咯。”她从头到脚重新打量杨浩中，接着道：“我是陈艳艳，你会很有前途的。”她像变戏法般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杨浩中。杨浩中虽然奇怪她为什么给他名片，但还是谨慎地上前双手接过。周围调侃的声音变成窃窃私语。

“你们需要什么吗？”杨浩中锲而不舍地问她。她觉得他有点傻，笑着摇头，道：“开瓶路易十四吧。再拿两盆水果拼盘，坚果随便上点咯。”

“好的，马上来。”杨浩中郑重地拿起放在桌子上她看都没有看过的菜单，转身走出到门口，放下纱幔，他兴奋地跳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给客人成功的点单。身后纱幔里又开始喧闹，他没看到纱幔后一双的秀目。

杨浩中轻快地跑到吧台前，滑稽地趴到吧台上，朝里喊：“杜威！你出来！”躲在角落和同事偷懒的杜威伸出脑袋吼道：“叫魂啊！”

“快出来干活！一瓶路易十四，两盆水果拼盘，坚果随便上！”“啊？”杜威难以置信，“哪个金主那么大方啊！你的客人吗？”

“当然是我的啦！15号包厢的。”杨浩中皱眉努力地回想那女人的名字，“好像叫陈艳艳的客人。”

“啊？”他不爽地跳起打一下杜威的头，道：“干嘛啊！一惊一乍的！快干活！帮我准备东西啊！”

“叫你别碰我的头，说几次啊！讨厌。”杜威愤愤不平地整理好被杨浩中弄乱的头发，无可奈何地准备东西，嘴巴也没闲着。

“小杨，你怎么会去接待15号的客人啊？那是鹏哥的客人哦！每次来，都会指定鹏哥接待的。”他一边摆东西一边抬头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一下子就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拉！”

“废话，我厉害贝！”杨浩中得意忘形，趁没人注意偷吃了一个水果。第二次没得手，被杜威凶狠地打掉。

“找死啊！被发现罚死你。”杨浩中吐了吐舌头，砸吧嘴唇，感受刚才的美味。他一直没流露的率真本性没想到在这地方得到抒发。

“我跟鹏哥说想自己做，是鹏哥让我接待15号包厢的客人的。名字是那个女的自己告诉我，还给我一张名片。”杜威愣了一下，马上又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道：“你自己小心点，这里没你想像的那么单纯，别太得意，小心会得罪人。”

这种老于世故的话从看上去还稚嫩的杜威嘴巴里吐出有些奇怪。杨浩中呵呵笑着，并没放在心上，他开心地端着托盘要走。

杜威提醒道：“鹏哥是这里的元老，你最好小心些。”杨浩中没心思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很好。也许他们勾心斗角，他是个实习生，并不妨碍别人，也没别人伤害的价值。杜威这家伙一定是三流电视剧看多了，才那么人小鬼大。杨浩中拿着东西进了包房，东西不少，他来回跑三趟才上完，额头微微沁出汗珠。

“你做事很利索！我喜欢。”陈艳艳慵懒地靠在沙发垫子里。“这是我应该做的，陈小姐。”杨浩中局促不安，像个小学生第一次被老师教训一样循规蹈矩地站一边回话。

“别叫我陈小姐，你和他们一样叫我艳艳姐吧。”她点支女士薄荷烟，向旁边的女人打个眼色，又靠回沙发。那个女人站起，跑过来把一小叠钞票塞进杨浩中的马甲口袋。杨浩中看到崭新的100元人民币，咋舌于她们的大方，这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他腼腆地说道：“谢谢，艳艳姐。”

“那你怎样表示感谢呢？”陈艳艳吐出连绵的烟圈，双目躲在迷蒙的烟雾后，杨浩中看不清她。他僵硬地站在那，还没遇到过这种麻烦，后悔自己大胆向鹏哥讨活，却根本不知如何应付。刚才给小费的女人受不了他的迟钝，她推了杨浩中一把，用嘴巴弩了一下茶几上的酒，轻声在他耳畔说：“还不给艳艳姐敬个酒，怎么那么笨？”杨浩中回过神，感激涕零地看着那个女人，然后走上前，打开路易十四的瓶盖，往晶莹的酒杯里注入小半杯酒，递向陈艳艳。陈艳艳从容地坐起身，从烟雾中钻出，尽管她笑得很妩媚，杨浩中心惊胆颤。

“呵呵”她笑着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个底朝天。这是烈酒，她这么喝法。杨浩中难以置信地看着溢出的酒从她仰起的修长脖子里顺势而下。

“没见过女人喝酒？”杨浩中傻傻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如何是好。陈艳艳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毛巾印到他的额头。

“你是刚才跑出的汗，还是怕我？”杨浩中害怕地倒退一步，道：“不是，不是。”陈艳艳的手在半空中举着，和杨浩中的额头差一大截距离。她温柔亲切的笑脸瞬间僵硬。

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她豁然站起，扔掉毛巾，“啪”地一声打了杨浩中一个结实的巴掌。杨浩中没想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有说有笑，突然间就面目狰狞。她把周围安静下来的气氛都凝聚到她手里，杨浩中的半边脸顿时通红，嘴角有一丝血迹。陈艳艳手中的戒指，在他脸颊上刮下一条长长的血印。他曾经以为这种抽巴掌抽出血是电影的特效，现在知道是真的。

“艳艳姐，在和哪个不知死活的生气呢！”陈姐忽然掀开纱幔走进。她走近陈艳艳，亲热地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揽着她的腰。

“你要是在我这里玩出气来，你老公可会抽了我的筋扒了我的皮哦！”陈姐一边把陈艳艳拉回沙发，一边白了杨浩中一眼，示意他出去。陈艳艳听到她的老公，脸色微变，又恢复笑容道：“我怎会不开心呢！不开心就不来你这里找乐子了。我不是几乎天天来。我刚才酒喝多了，找那个服务生闹着玩呢！”

“哟！艳艳姐，你的花招越来越多了。下次也带我玩啊！”陈姐拿了块水果塞到又窝回沙发的陈艳艳的嘴巴里。

“好啊！把你这的帅哥统统叫上！”陈艳艳眼皮都没抬道。

“你最坏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陈姐扑向陈艳艳，挠她的胳肢窝。“好了，好了，不玩了。”陈艳艳终于笑着讨饶，“怕了你拉！”

“那我不耽搁你的雅兴了，我去叫小鹏来服侍你。”陈姐起身走出包厢。陈艳艳的脸又拉下来。

“艳艳姐，那个臭小子。”旁边的女人凑到她身边。“算了。没看出陈燕红护着他呢！千万别落到我手上。”陈艳艳恨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