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中和阿杜来到这个名字古怪酒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人说要上夜班。

他见到的陈老板是个只有三十来岁的女子。酒吧里豪华的装修，他惊讶于这个年轻女子的成功。

“你多大了，以前做过服务生吗？”她目光犀利地审视，杨浩中有些难堪。他不想得罪她，因为他想找工作。

“没有。我还是学生，我想兼职，但是我不会影响工作的。”他倔强地昂着头。她盯着他看，一直看到他不好意思，然后“扑哧”笑了出来，道：“这里这么复杂，不适合学生的。”

“让我试试。”他克制紧张的心跳真诚地看着她妖媚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她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他忆起曾经有个女孩也说过同样的话。

“留下来吧。每天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半。试用一个月，每晚一百块，正式员工每晚一百五，小费自己拿。”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了。

杨浩中得到第一份比较正式的工作，而且他没有想到收入也不少。他严词拒绝中介公司索要中介费，他们要弥他的损失。他们拿他没办法，不了了之。虽然杨浩中在三个月中经历也许其他人三年也不会遇到过的苦难，但是他依旧对“社会”这个外部世界一无所知。

第一天上班，杨浩中想找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的柜子里大部分是历年来的校服。他忽然想到父亲的衣服也能穿，于是兴冲冲地跑到父母房间的衣柜前，打开衣柜，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鼻而来。里面是他父亲生前自以为好的衣服，整齐地排列着，上面覆盖着布。他的鼻子一酸，这是他第一次打开父亲生前的遗物。他颤抖着手，慢慢地伸手摸上挂着的衣架，深呼吸，企图甩开难受的情绪，拿了下来。这个是他父亲生前所穿的西装，样式有些陈旧，可依然崭新如初。

父亲的好衣物不多，这套西装是他穿去充充场面的宝贝，平时根本舍不得穿。杨浩中曾经是恨父亲的，父亲没有给他好的生活，对他也并不太好。现在这种恨已经随着他的死而随风而去，留下的是血浓于水的依恋。杨浩中小心地把父亲的西装抖开，在穿衣镜前套上，不太合身。他照着镜子，端详着，虽然刚满十八岁，他体形要比父亲高大挺拔得多。他的肩膀很宽，善于锻炼的胸肌也比较发达。脱去宽宽大大的校服后，他并不像个文弱书生一样单薄。父亲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紧紧绷着，袖子也短了些，像小丑一样的滑稽。他无奈地脱下来，重新套回校服。穿这个去上班，一定会笑死人。

他转身看看**熟睡中的母亲，出门时叹息一声。老板看到他一幅傻样子没有好气。她用化着浓妆的眼带白了杨浩中一眼，叫来酒吧的领班――陈兴。

“带他去换个衣服，不然别人以为我们店要关门了，找拣破烂的来了呢。”她没再看杨浩中一眼，转身走回内场，“以后别从前面进来，走后门，换好了衣服出来。”她的话盖过嘈杂的背景音乐。

杨浩中一直紧紧咬着牙，默默忍受她的白眼和批评，他如果发脾气，可能马上丢掉这份工作。生活的需要让他学会忍耐。

“跟我来吧。”陈兴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可能是看老板对他没有好脸色。钻进后面一个更衣室，环境挺凌乱，更衣箱下乱七八糟地扔几双球鞋。长条凳子上还有脏的袜子被随意丢弃。

“323箱子给你用，你保管好钥匙，丢了要赔100块。”陈兴递给他一把很普通的钥匙，要100块的钥匙。“你大概要穿特大号的衣服吧？”陈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然后从一个比较大的衣柜里拿出两套黑色的工作服，说：“自己保管好，弄坏了赔500块。每周一，周五有洗衣店来收衣服，要洗就去登记一下。”

杨浩中接过衣服，第一触感让他觉得这衣服的质地很好，要比他今天穿爸爸的衣服还要好些。他惊异于这里服务生都穿那么好。以前路过饭店，瞧见里面的服务员穿得很差。他暗暗高兴自己找了份好工作。

“愣着干嘛？快点换衣服啊！来上班还是来混的？”陈兴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没有好气道，“傻兮兮的，不知道陈姐发什么神经，让你来这工作。”

“哎！”他转过神来应道。他越来越珍惜眼前的工作。他在陈兴的注目下快速地换好衣服。他不自在，第一次被人看着换衣服，尽管陈兴也是个男人。换好衣服后，杨浩中尴尬地看着陈兴。他眼睛一亮，重新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一番，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看不出来你小子还蛮帅的，陈姐真有阳光。”他第一次听人这么**裸地评价，还是个男人。他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你想把地板瞪穿吗？”陈兴看见他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嘲讽几句，伸手递给他一瓶摩丝，道：“把你的鸡窝头整理一下，那有镜子。”杨浩中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红色的瓶身上印的全是英文。他好奇心顿起，凑近细看上面的英文，陈兴一巴掌打到他脑门上。

“看什么？快点去弄好啊！”

“我不会用。”杨浩中并不气恼，满面通红地告诉他研究英文注释的原因。陈兴白眼往上翻，气血上涌。他一把夺过杨浩中手里的摩斯，然后抓着杨浩中的小臂，拖到镜子前，摘掉盖子，按动上头的塑料按钮。“咝”，一股白色的泡沫从瓶子里跑到他掌心。他把泡沫涂到杨浩中的头发上，凉凉的，很香，很好闻。杨浩中不敢动，任他随意摆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把杨浩中的头发往后梳。泡沫消失殆尽，杨浩中的头发像刚洗过一样的湿润服贴。杨浩中露出高高的光洁的额头，眼睛没有长长的头发遮盖完全露出，鼻子也显得更加挺拔。

他简直不敢相信镜中人就是自己。陈兴吃惊地盯着他许久，他把摩斯和梳子都递给杨浩中，要他自己保存。

他要求杨浩中上班前弄成这样干净才能去前面的酒吧干活。他找了双合脚的黑色皮鞋扔给杨浩中，要他换好鞋出去找他。杨浩中乖乖地照做，离开更衣室时，他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