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中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从小就体验到社会底层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他妈妈自己买来布亲手做的。小时候他不懂事,以为花布好看,把别人异样的眼光当羡慕,他妈妈一直这样告诉他:你看人家多羡慕你啊,瞧你身上的这件花衣服多漂亮!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明白那些眼神代表的是什么。他憎恨那种眼神,憎恨自己美丑不分的愚蠢。

杨皓中知道自己的父母即使再努力地工作,还是不可能赚来多少钱的。杨父在别人眼中一直是个窝囊废,他除了哀声叹气自己的时运不济外,能做的就是逃避。所以在年轻美貌的杨母面前他总是低三下四,低声下气的,他所能做的就是趁杨母不在家的时候,辱骂和殴打杨皓中。

读小学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杨皓中拿着刚刚及格的成绩单回家,杨父一看到成绩单上那可怜巴巴的六十几分,顿时火冒三丈地吼道:“小杂种,你他妈的书都读到**里了吗?每天我看见你念书到十一二点的,浪费我的电在孵鸟阿?!”

杨皓中恐惧地畏缩着高高瘦瘦的身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大气不敢出。

“你瞧你那德性,连屁都不会放。”

杨父抄起桌上那本红色的学生手册朝杨皓中砸去。册子很薄,杨父力道过猛啪的一声砸到杨皓中的眼角上,杨皓中龇牙咧嘴地用手捂一下,用无辜的眼神,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样子。

“他妈的,你还敢瞪我!”杨父宛如疯狗一般豁地窜过去,伸手猛朝杨皓中头上痛击。杨父打铁出身,膂力过人,这手上的力道哪里是杨皓中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所能承受的,顿时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正所谓鸡飞蛋打,狗急跳墙。迷迷糊糊之间杨皓中本能的抓住父亲再次挥来的手,猛然一口狠狠地咬下去。杨父的手抽搐地往回缩,他不顾手上被咬伤流出的鲜血,嘴上骂骂咧咧地更加疯狂殴打,他似乎还觉得打不过瘾,突然抓起嘴巴上刁着的半截烟头往杨皓中稚嫩的胳膊上用力地烙上去。

哧哧……皮肉烧焦了,冒起一股股白烟,杨皓中闻到一阵阵焦味。

“啊……”从一开始闷声不吭的杨皓中突然失声痛哭的尖叫。杨父一时愣住了,猛然之间似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杨皓中从“虎口逃生”一下子瘫软在地。

杨父满是复杂而幽怨地眼神看着趴在地上的儿子,欲伸手扶起。杨皓中害怕的蜷缩到墙角,死死咬住自己嘴唇,拒绝这个极其残忍的父亲靠近。

钻心剧烈的疼痛,使杨皓中暂时的昏厥过去,杨父手忙脚乱地把儿子抱回**,稍微检查一下儿子的伤处,并无大碍,只是一点皮肉伤。杨皓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趟小**。房间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天黑了。杨皓中侧耳倾听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杨母尖锐刺耳的尖嗓子大吼。

“你干嘛把孩子打成那样儿?你有种去外面凶啊!你在外面就一幅熊样!回来就会拿小孩出气。”杨母凶狠地骂道。

“他只考试的分数刚刚及格,折算起来连买铅笔的钱都不够,我能不打吗?现在才一年级,如果在不严加管教,说不定以后会变成怎么样子。”杨父振振有词,在他看来棍棒之下出孝子,打是疼骂是爱乃天经地义的事情。

“最起码他也考及格了,比你这个蠢货强,你也不先撒泡尿自己照照,先看看自己的那副德性,你有啥本事啊,你认识多少字啊。每个月你拿那点破工资,不是一样敢回来啊!”女人永远知道男人最痛的地方在哪里,然后寻找最软弱之处用最狠毒最恶毒的力道往下踩,直到踩扁为止。

“我儿子不用你管,你连自己也管不好!管谁啊?我要是你,这么没脸没皮的,早就自杀算了。我真是瞎了眼,就算找个拣破烂的也比你强。”

静静地躺在**的杨皓中能猜想到妈妈吵架的神情,杨母凶狠的时候一直很吓人。这让他从小就知道再美丽的女人生气时也一样的丑陋不堪。

杨父反驳狡辩的声音顿时销声匿迹,杨皓中知道妈妈已经用必杀的绝招把他的嘴巴严严实实地堵死了。

手臂上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痛楚,让杨皓中从小就开始记恨着父亲,他们的父子之间的感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淡薄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清楚的感情在还留在内心深处无以言说。他还小的时候弄不懂,长大后才明白,那是悲悯与同情。

杨皓中年纪还是小,八岁不到刚满七岁,他没有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不要哭了,哭是没有用的,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父亲后悔。说着说着他一边留着眼泪一边破涕为笑。

杨皓中后来一直怀疑自己患上人格分裂症,从那时开始,他变成一个一边哭一边笑的怪人。

往后的岁月中,杨父始终坚信自己那次打儿子是正确的。因为从那以后他儿子的成绩就一直出奇的很好,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学习好的结果还给杨皓中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荣誉,比如能拿他得来的奖状糊他们家的破墙。杨父得意到了极点,他得意洋洋的告诉别人是如何如何成功的教育儿子走上成才之路。一生碌碌无为的杨亲终于有点值得骄傲的资本,他经常在同事和邻居面前满不在乎地说,我儿子又考了个第一之类的话。别人表面上表示羡慕,背后却一直嬉笑杨老头傻人傻福才娶这么个年轻貌美的老婆,还养这么个乖儿子。更加恶毒的闲人们说,那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干嘛要嫁给杨老头这个窝囊废啊?那个儿子根本就是别人的野种之类的闲话。

这个世界真的很变态,当自己不能拥有时就会去诋毁别人,用恶毒的眼神造谣中伤别人。说出那些恶毒的狠话,似乎就能让自己得到某些快感。

这好比人**,看到那些女人痛苦的表情和**的呻吟,人才能从中得到快感,其他的都不重要。长大后杨皓中才知道自己当时读书的优异成绩对于他家来说也仅仅只是阿Q精神胜利法的自我安慰,并不能改变实质,就像苏轼在《水调歌头》一词中所写的那样“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在重点学校中,处在这种社会最底层的孩子并不多,大部分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高官厚禄的父母,不然就是成功商人的子女。象杨皓中这种孩子,夹在他们中间像根稻草一样卑微。他尽力保持着低调,也不想和别人多接触。除了读书,他在旁边默默看着别人。也许以前很多读书人的自命清高可能像他一样,书读得好是没用的,重要的是你是否有这个身份地位和上层社会的人结交。

班主任似乎也并不太喜欢他,可能因为他父母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实惠。他被安排坐在教室的角落。这正合乎他的心意,可以坐在后面偷偷地观察别人,而不被别人注意。大家除了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会听到一个叫杨皓中的陌生名字之外,谁也不会注意到那个天天穿着分不清楚脏还是不脏的藏青色校服的孤僻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