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潇正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他一侧的头披散在胸前,有些贴在他脸颊上,更突显出肌肤的冰雪之色。这般柔弱而无力的姿态,是苏舒从未看过的,敛去了不可靠近的寒冷,平静的如一面湖水。

她不自知的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向他床头。

宣潇睁开了眼睛,他本来就没有睡着,只是凭着那脚步声,他便知道必是苏舒无疑。因为他已经听过太多次那样的声音,只是为了偷看他的手里的书而来。

“那个……”苏舒挠挠头,让她向宣潇低头实在是很难,可是现在是道歉,不是低头啊,她极为困难的动了动嘴唇,“对不起,关于买蟋蟀的说法,是我说错了。”

“那这是向我道歉么?”宣潇挑了挑眉。

“是的。”苏舒再一次困难的说道。

“我,不接受。”失去血色的,却依然漂亮的嘴唇轻轻而傲慢的说出了四个字。

苏舒讶然,进而微微皱起了秀眉,她立得过于挺直,像从来不会弯腰的树。

“我已经道歉过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何必说出来?”他轻蔑一笑,“是怕了我师父么?还是师兄要你来的?”

看来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师父呢,那个袒护他且不可捉摸的莫田兴。苏舒略微放松了下来,她用手撩了下肩头的秀,“我不是怕你师父才来的,而是我确实骂错了你。也许今天不会来道歉,明天后天,或许再后几天,我总要来道歉的。还有,斗蟋蟀是公平竞争,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来参加比赛,但是你赢了,我是不应该为这事迁怒你的。虽然……”她顿了顿,“虽然我现在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而且,一直以来我确实看你都不顺眼。”

她说的很坦然,宣潇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笑,“这些话倒像是真的。”

苏舒挑起眉,“我每一句都是真的。”

宣潇又笑起来,他很少笑,但是今天却已经笑了两次。也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就连笑容也变得飘忽起来,像天边的云朵。苏舒看在眼里,双脚就像踩在天上,软绵绵的,浑身变得没有力气。

“那个,你本来是想把银子给我的?”她求证的问道。

“嗯,不过我想你不会接受的。”宣潇唇角一扬,“是我做错了。”就连参加比赛也是做错了,也不知为何他就那么容易被苏舒挑起情绪,一向不屑于证明自己,居然也会笨到亲自去抓蟋蟀,去赢得第一。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向她证明她说错了么?还有苏舒那几句指责的话,要是旁人他根本不会听进去,可自己居然会如此暴怒。

这一切,仿佛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宣潇惘然,在惘然中又生出一丝警觉来。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外面种了几排菊花,香味随着风飘进了房里,萦绕在两人之间。

听到宣潇居然会说自己做错,苏舒还是忍不住一呆,今天的气氛特别奇怪,与往常太不相同了,宣潇也似乎突然变得不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你,那你好好休息吧。”她几乎是逃跑似的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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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田兴到最后还是没有带宣潇走,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坚持留在了苏舒家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派人说服宣老爷的,总之,宣潇也还是没有走得成。而苏舒跟宣潇的关系却微微的改变了,现这个事情的是苏舒,因为宣潇突然不再看书了。

他也剥夺了她那种异常看书的快乐。

好几次苏舒都忍不住想问宣潇为什么不再看书,可是她说不出口,那个少年似乎变得更加冷了,就连曾经习以为常的争斗,他也不再参与。

冬天很快就来临了,这也是苏舒最不喜欢的季节。

苏韩清坐在自家的土灶口,用残余的温火暖着手心,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有缘?没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房子漏风漏雨的,冬天特别冷,师父你老人家还是带着师弟回宣府吧。”

莫田兴抽着旱烟,咕咚咕咚的,眼皮耷拉着看着很没精神。他虽说是习武之人,可一向养尊处优,这破屋子住着不舒服不说,还有这个一心想赶自己走的臭徒弟在,他心情自然好不起来。所以,他也不想让苏韩清好过。

缓缓的,他开了口,“听说蓝家现在换成蓝尧成当家了。”

这句话不亚于一颗炸弹,苏韩清怔了怔,才接上话,他镇定下自己,装作无所谓的态度,“那又怎么样?师父你又是听谁说的?蓝家老爷向来最不喜欢老三,怎会由他来当家?”

“蓝尧成可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蓝尧成,七年的时间可不短啊,就连你还不是变得师父都认不得。”莫田兴又抽了口烟,叹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着苏韩清,“你是往下,他可是往上,现在蓝家上上下下哪个不看他的脸色做事。说起来,蓝尧成最疼爱他的妹子,你说他会不会来寻找他妹子留下的骨肉呢?”

苏韩清不说话了。

七年前的蓝尧成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连同胞妹妹蓝玉儿的生命他都没有能力去挽救。眼睁睁看着妹妹死,那种无力感和内疚感最是刻骨的刀,想必这七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初所生的一切,所以才会有今天在蓝家的地位。

师父说的没有错,如今他当家作主,是一定会来寻找蓝玉儿的骨肉的。而蓝玉儿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苏舒蓝。不,她原来的名字叫蓝苏舒。

苏韩清吐了口气,“就算蓝尧成找上门来,苏舒也未必会跟他走。”

“是么?”莫田兴干笑了两声,“苏舒这孩子心性坚韧,又有自己的主张,我看她不像是一个安份守已,愿意待在福安村的小姑娘。韩清,你觉得她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大不大?”

苏韩清又是一阵沉默,莫田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的痛脚,真不愧为是他的师父,知己莫若师父啊。

“不管苏舒去不去蓝家,这和师弟又有什么关系?师父你执意留在此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莫田兴眯起了眼睛,“宣府和蓝府同在明城,从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苏舒若是去到宣家,蓝尧成未必能找得到。苏舒这孩子一心要往富贵门走,宣府争斗暗涌横流,处处须得提防。也许她住过一阵子便会明白,那些豪门富家,商场相斗并不适合她,也许从此便会绝了这些念头。”

苏韩清听了,默不作声。若是以前的苏舒他一定不会担心,可是现在的苏舒……他没有办法不担心,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灶里的柴火不停的出噼啪的声响,渐渐熄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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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是偶的错,请大家原谅--

最近有些麻烦事,所以不能每天更新,不过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