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细雨绵绵,春花已尽,天色阴郁。宣潇倚在栏杆上,凝视着远方,只觉得细雨就像他绵绵的思愁,斩不断理还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燕子尚且成双入对,可他的苏舒一去几十天,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涉险。他想着,对她有了些怨意,她难道就不懂得写封信回来,告诉他她最近的状况么?这女人,回来以后看他不得好好惩罚她!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忽然又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似的伤春悲秋,有些可笑。于是摇摇头,一挑门帘,走进屋内。

百无聊赖呢,真的是百无聊赖,自从他离开鸿兴楼,就一直在家闭门思过。说他害大哥,还真是好笑,宣家的东西他何尝稀罕了,若不是为了苏舒,他才懒得管理。小绿和钱同理诬陷他,前者被赶出了宣府,后者貌似做了一段时间的牢。不过现在都销声匿迹,他猜想两人定是得了大笔钱财,去逍遥去了。

他无所谓,也许他猜得出那幕后主谋是谁,可谁在乎呢,他现在在乎的是苏舒的安危。既然宣家的事情他无法插手,不如乘此机会去找寻苏舒,就算危险,他也要同她在一起。想到便做,宣潇立刻收拾衣服,还去书房拿了宝剑。自从失去内功之后,其实他这段日子一直都有在重新练功,虽然谈不上什么恢复,但是十之一二还是有的。相信不会拖苏舒地后腿。

宣东流撑着把伞站在院子里,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宣潇在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他眉头一皱,缓步走上去,说道,“潇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一看是老父,宣潇放下手里一件蓝青色的薄衫,答道,“我要去找苏舒。”他说的理所当然似的,答完继续低头收拾。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宣东流找了张椅子坐下。

“难道父亲你不知道?”宣潇笑了笑。“她走之前去过你书房。想必早就告诉了你的。”

宣东流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她对外是说去福安村,实则是去明西。”

“明西?”宣潇的手停下来,明西?是哪里……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苏舒为什么要骗他呢?她不是说去云雾山找谜菇的么?为何要跟父亲说去明西?

看到宣潇一瞬间迷惘的眼神,宣东流心想,苏舒果然没有告诉宣潇真的实情。他继续说道,“你外公家就在明西。苏舒临走时,我写了封信告知岳父,说他地孙媳妇来拜访他,好让苏舒顺利地去到左家。”

左?左!那不是在石碑上找到地字么?苏舒去左家莫非是去找神秘书?但是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事情呢?太蹊跷了!宣潇紧缩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去了左家之后。他们还会不会去云雾山?他此番如果去找他们。该先去左家还是云雾山?

“他们已经离开左家了。”宣东流看出宣潇心里所想。“华安飞鸽传书。听说他们去了云雾山。潇儿啊。你如果真要去找苏舒。为父不拦你。可是你知道苏舒为什么要隐瞒你么?再去之前。你是否可以好好想想?”

宣潇愣住。本想给包袱打地结却再也打不下去。他慢慢坐下。头脑里出现了稍许混乱。是啊。找神秘书本是他提出来地。她怎么也没有必要隐瞒他啊。就算去明西……明西外公家。她也可以坦然说出来地。然而。她却选择了说谎。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潇儿。我知道你娘亲地死对你打击很大……”耳边宣东流在低沉地述说。宣潇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花园里。他那可亲地娘亲在教他写字。“潇儿。字如其人。你地字一定要写好啊。一会给你爹看看。他一定会表扬你地。给你一朵小红花戴。”

“潇儿。昨天讲了小红帽地故事。今天再讲一个三只小猪地故事。唉。不行不行。一天只能讲一个。你老娘我可是死了好多脑细胞才记起来地。一天讲两个我才不要呢。脑细胞啊……脑细胞就是……哎呀。潇儿。你手脏了。我带你去洗手。”

“人之初性本善,潇儿,其实娘觉得人之初应该是如(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c学网)白纸,就是没有好也没有坏呢,关键在于后天的教导。不过你放心,有娘在,你将来一定是善地。……什么?你说娘坏……好啊,那就是在骂外公咯,看我不惩罚你……”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宣潇的眼睛已经红了,娘亲……他喃喃道,我原来依旧记得你啊……苏舒她,单独去找神秘书,是不想我再想起你?再记起你的离开带给我的痛苦么?

“潇儿,你娘亲的死对为父一样是很大的打击。可是我不能像你一样,任性的抛弃过去。你已经长大了,娶妻成家,你再也不是为自己而活。如何还能缩在阴影里,逃避现实呢?苏舒为你长途跋涉,而你却只记得儿女情长,事业上一无所成,你将来如何向她证明,他是她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宣东流重重叹了口气,“为父也只有这些话好说,听不听得进去,看你自己了。”他站起来,身形忽然有些蹒跚,抓住桌边,直喘气。

“爹,你怎么了?”宣潇忙扶住他,只觉他的呼吸沉重无比,全身都在颤抖。“我去请大夫,你先坐下。”

“不,不用了,别惊动其他人。”宣东流忙阻止他,同时嘴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宣潇大惊,“爹,我去请大夫,你别说胡话了,都吐血了怎能不管!”

宣东流一把抓住他衣角,颤声道,“为父活不了多久了,请大夫也不管用,我自己知道。既然被你现,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地。你先坐下!”

他语气很严厉,宣潇见他神志清醒,知道他所说地都是实话,忙听他话坐下。“爹,你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地病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千万记住,不然宣府,你也知道,你那两个哥哥必定会搞出事情来。潇儿……”宣东流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为父想把宣家都交托与你,你可敢接?”

“这……”宣潇一愣,“宣家的事情我都不熟悉,论到经验,远没有二哥来得丰富。宣家交与我,爹你不怕将来衰败么?”

宣东流不回答他地话,只是坚持的问道,“你到底是不敢接,还是不愿意接?你是质疑自己的能力,还是没有胆量承担责任?你这辈子就想做个逃避现实的男人,是不是?”他越说越激动,咳咳了好几声。

宣潇拿出方巾替他擦拭嘴角边的血,嘴里道,“爹,你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宣府的事等你好一点再谈,好不好?我还是去请大夫吧,你放心,不会让别人觉的。”

宣东流抓住那方巾,往地上一扔,厉声道,“潇儿,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宣潇皱起眉头,他现在心里一团乱,先是知道苏舒是去找神秘书,后来又想起娘亲的事情,宣东流又病,还说活不了多久。他如何能冷静下来,果然的回答宣东流的问题?宣府的事情他从来都是袖手不管的,现如今要他担起大任,先不说他行不行,就是两位哥哥也不会服啊。

“爹,你容我考虑几天。这事并不急啊,你还是好好修养吧,虽然你说你的病……可是这世上名医甚多,我帮你一个个找来,也许会有转机呢。”

“你二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和6芝月!”宣东流沉声说道,“6芝月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你也清楚,我们宣家卖盐必须有他的支持,而如今你二哥成了他们6家的女婿,你该知道他图谋的是什么。”

“6芝月和二哥?”宣潇也极为惊讶,他们两人竟然要成夫妻?“不过既然二哥成了6家女婿,他管理宣府自然更加容易些,爹,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我来担此大任。其实无论是哪方面,二哥都比我更加合适。”他顿了顿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不通一个问题。爹,你究竟觉得二哥哪里有什么不对,你一直都不喜欢他呢?”

宣东流闭起眼睛摇头,真是……宣府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喜欢宣珏这个儿子呢。他的苦心这辈子都无法有人了解,或许晚晴可以明白,可惜她早已不在他身边了。

“你真觉得你二哥优秀?你真觉得我应该把宣府全数交给他管理?”宣东流睁开眼睛,眼眸里是如大海般的深沉,“潇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出些什么,这次你闭门思过,当真没有好好想想么?你就情愿背负了陷害你大哥的罪名?你当真无所谓宣家的将来?如果是,为父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我这次白来一趟!”说着,他慢慢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背影在夜色里显得萧索而孤独,宣潇本想上去扶他回去,可走到门口,还是停下来了。

对于这个父亲,他的感觉十分复杂,以至于对于整个宣府,他也是模糊不清的感情。他在乎宣家么?在乎自己在宣家是怎样的地位么?父亲说的没错,不管怎样,他不应该再如此混沌下去,就算为苏舒,他也必须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