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指,包括萧天在内,所有人都齐齐围了上来。凝目一看,这才发现,在图上标示的那两个圆形的大洞旁,靠东面的一边绘着一个小圆圈,而在靠西边那处,却简略的画了个半月。

萧天看的目瞪口呆,先前看图时,他却没发现那个表示太阳的圆圈。而那个半月,他也只当是画此图之人,巧合之下所成。

毕竟,整幅图都是些线条之类的组成。那条密道四周,全是勾勒出的山型地势。毛笔运笔之时,偶然形成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自也是大有可能的。

却没想到,原来这竟是极重要的一种标志。如此看来,这古代机关之学,绝非想想中那么简单。怕是真有些玄妙其中,竟然跟日月星辰运行都能扯上关系。

被金大目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明白过来。此时已然夕阳斜坠,若果必须要依次破解大洞之谜,果然是来不及了。

既然这里发现了线索,萧天也决定就在这山寨暂住一宿。好在黑塔儿这山谷中,建筑都和外面格局完全一样。每所房屋都有客房的设置,自也不需发愁住宿的问题。

既然决定住下了,黑塔儿便邀着萧天等人直接往他那儿去住。反正他就一个人,家中空闲屋子足够几人住了。

萧天欣然同意,他这次来,本就是想和英雄楼商议些合作的事儿。结果一白天,接二连三的事儿,倒是将原本的目的抛在了一边,一直没机会进行。

如今,已然见到了黑塔儿这个最高首领,更是机缘巧合的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便趁着晚上的时间,把先前计划的事儿沟通下,也算是此行完满了。

金大目本来还想托着萧天去他那儿,他可是念念不忘萧天方才吐露出的那些知识。

那些知识,虽然很多都是他也知道的,但胜在全部都归纳了出来,而且竟还有一些古怪的就算方式,让他实在大开眼界。他隐隐觉得,这一套东西,好像有一整套完整的体系。若是能全部学过来,必然能让自己在机关学一项上走的更远。

他的感觉自然是没错的。后世教授的那些东西,可不都是经过千百年的淬炼,从而重新整合提炼出来的吗?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一个蒙童,迅速而踏实的去学会、掌握并在以后加以运用。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东西固然是好东西,可萧大都头肚子里学到的,实在是少的惨不忍睹,白天只那一会儿,便抖落了几乎一干二净了。晚上要是再去,除了卖陈货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哪里还肯去?

就这样,在金大目同学哀怨的如同被抛弃的怨妇般的痴望下,萧大都头盯着一身鸡皮疙瘩,几乎是逃也似的仓皇而走,让跟在一边引路的黑塔儿都开始有所怀疑,这萧兄弟如此急迫的拉着自己回家,莫非他有什么特殊的恶癖?这让黑塔儿颇有些不寒而栗,再看向萧天的眼光中,便带出了几分警惕之色。

黑塔儿的家就在山谷最深处,后窗推开,便是围绕的山壁。几人在后进最大的屋中坐了,有紧挨着的几户邻家婆姨,送来了一些饭菜。

黑塔儿又让人取了些酒来,翻墙倒柜的捯饬出几根大号的蜡烛点上,这才笑言,如此一来,今晚便可放心畅言饮酒,索性聊个通宵就是。

萧天自是无有不可,含笑应了。殊不知是黑塔儿心中实在有了顾忌,在对某人的癖好起了疑心之下,哪里能安心睡下无可奈何的举措。

几人将着酒菜,把些闲话说着,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大柱子吃饱喝足,见自己又插不上话,便索性告退后回房呼呼大睡过去。

马麟倒是情绪高涨,想要就此畅聊下去。蒋敬却通过今天一系列的事儿,早已明白萧天必有打算,当下便不顾马麟的叫嚷,拖着他直接回了房。

待到只剩下两人相对了,萧天举杯邀了一下,这才看向黑塔儿,忽然笑道:“王炳的那些财物,黑兄准备在哪里动手?”

黑塔儿已喝的有些微醺,被他冷不丁一问,下意识的便道:“只等那厮回………..呃,什么?!”

他话说了一半,猛然警醒过来,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两眼直直的看着萧天,心中霎时间转过几百个念头。

今个儿早上,萧天踏上英雄楼和朱贵说的那些话,他躲在密室中,自然也是都听到了。只不过,当时在他看来,萧天不过就是信口相诈,为的不过就是逼迫自己这边,多捞些好处罢了。真正的目的,绝不是要撕破脸对敌。否则,也不会带着明显是两个朋友样的人出现。这也是为什么,在朱贵将要发动时,他飞身而出,直接拦下的原因。

可是,这会儿两人之间,已然形同伙伴,并且要相约一起去探宝了,萧天实在没必要再玩这种花样的。

那么,此时萧天偏偏说起这个,还是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黑塔儿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毕竟,再怎么说,两个人的身份摆在这儿。一个是兵,一个是贼。自古兵捉贼便是天经地义的,黑塔儿身在江湖多年,见识过无数前一刻称兄道弟,下一刻便抽刀相向的事儿。

所以,这一刻,他心中真的忍不住浮起一抹杀机。只是,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随即便被他压下。

萧天便再强,也不过只四个人,如今身在自己地盘,只要一点不对,顿时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到那时,别说他不一定就能瞬杀了自己,就算能,他自己难道就不想活了?

既然如此,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黑塔儿目光闪烁不定,静静的看着萧天不语,心中却是飞快的思索着。

萧天面含微笑,颇是玩味的看着他,一只手仍是举着杯子,慢慢把玩着。

半响,黑塔儿忽的嘿嘿一笑,摇头道:“萧兄弟,你这玩笑一点不好笑,能不能换一个?”

萧天微微一笑,将杯子放下,慢慢站起身来。黑塔儿眼孔一缩,虽仍是坐着不动,身子却已瞬间崩了起来,暗暗戒备着。

萧天嘴角笑意更浓,瞥了他一眼,却自顾转身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子推开,一股清冷的空气,顿时扑了进来。

黑塔儿面上笑容渐渐敛去,眼睛眯了眯,忍不住沉声道:“萧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做什么,便不妨直言吧。”

萧天仰头看看那轮明月,长长的吐出口气,一阵氤氲飘过,这才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前些日子,我与朋友在江边饮酒,恰好见到你英雄楼的伙计,在那儿慰军。当时我就有些奇怪,那些军兵,虽说也是要去北关的,但终究只是些护送辎重的。连战场都不一定上的,又哪有名头搞什么慰军?就算你英雄楼想要捧王炳的臭脚,可也不必如此下作吧。不过,或许你们就那么下作了,这个还真谁也说不出什么。愿打愿挨嘛,对吧。”

黑塔儿不说话,眼中却又羞恼之色闪过。

萧天也不理会,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提壶给自己满上,端起杯一饮而尽,又道:“其实原本呢,这事儿我看过了也就过了,不会特意放在心上。可是,等到你那英雄楼的掌柜,朱贵朱大掌柜的过来后,有意无意的和我纠缠,引开我的视线时,我忽然感觉些有趣了。”

黑塔儿的脸色慢慢变了。

“……….我假作和他虚应着,留心一看,嘿嘿,却一不小心看到,你们那几位伙计,竟然趁人不注意,不时挑开一些篷布,竟然在检查船上的货物。”

黑塔儿放在桌下的手,开始慢慢攥了起来。

萧天似无意的往桌下一瞥,黑塔儿目光一闪,脸上不自觉的挤出几分笑来。萧天却又好像没在意,继续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这北上的物资,还要你一个商家去检查吗?呵呵,什么时候,咱大宋的商家竟这么主动帮助官府行使权力了,呵呵,黑兄,你觉得奇怪吗?”

黑塔儿脸上抽了抽,暗暗大骂朱贵行事不慎,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叹气道:“萧兄也知道,我原本是落草的出身,虽然现在安心田园,但手下有些人,终是有些恶习改不了啊。这事儿,我回头一定好好查查。”

萧天看着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黑塔儿不由暗暗咬牙,却见他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叹道:“黑兄确实该好好查查,要知道我这人天生耳朵比较灵,当时看到那一幕时,同时还听到几句话,说什么都是军资,没见那狗官的行囊,便再容他苟活几日。咳咳,这个…….黑兄啊,你说,你手下人这恶习也太根深蒂固了吧,这样下去,怕是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啊。”

黑塔儿脸上肌肉跳动,到了此时,他哪还不明白,自己想要谋划的事儿,怕是尽数被眼前这人知晓了。

只是这人身在自己地盘,还如此相逼,难道真不怕走不出去?难道他就如此自持,认为他真是万人敌,不将自己这逍遥谷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他忽然恶向胆边生,索性将心一横,猛的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笑声一敛,沉声道:“不错,我就是准备杀那狗官,抢了他搜刮来的财物。萧都头,你待怎的?”

萧天似乎笑容更甚了,伸手提壶,给两人的酒杯中都满上,随即举杯一邀,满饮而尽。喝罢,将杯底冲他一亮,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黑塔儿只觉心中憋闷,他此时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只想畅畅快快的打一场,偏偏对方一脸的温和,却让他一时真不好就此翻脸。

狠狠的捞起面前酒杯,一口灌下,啪的将空杯拍在桌上,怒道:“我便要杀他抢他,你待怎的?”

萧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黑塔儿眼角抽搐,只当他看不起自己,待要狂吼一声,就跳起来开打,冷不丁一句话,便在此时轻飘飘进了耳朵里,让他顿时呆若木鸡。

“杀就杀呗,不过见者有份这个规矩,总还是要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