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脸色顿时大变,顾不得女儿家的羞耻,当即掀起衬衫,那手掌印鲜红若血,掌纹清晰可见,在雪白的背脊肌肤上,妖艳地闪烁。

白水又气又羞:“哪个无聊之徒的恶作剧!”

她素知我为人一本正经,倒是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我知趣地打来水和肥皂,白水恼火之极,直接在我的斗室里面却清洗,却怎么擦拭都不会退色,渐渐地发现,这不是染料,而是犹如胎记一般的痕迹。

白水颓然丢下肥皂,转过头来,额头汗水涔涔,沾湿了头发,贴在脑门上,惊惶看着我询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在刚才——你转身的时候。怪了昨天我还明明看到你身上很白,一点瑕疵也没有。怎么在今天就忽然长了一只血掌印,邪门!”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摸摸看吗?”

白水稍一犹豫,然后点点头,撩起衬衫。我探手过去,细细摸索,感觉不像是人类女子细腻柔和的肌肤,就像一层软皮革,触觉极为不舒服。我拿自己的手和血手印比划一下,手掌纤小,手指纤长,似乎是女人的掌印。

突然门外舒老头进来,叫道:“老猪……”

白水自己掀起衣服,我正在里面探索,在外人看来,行为极其暧昧,那舒老头哈大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白水脸皮顿时红得象烧热的煤炭,急急忙忙跑出去。

舒老头这时才合上下巴,嘿嘿**笑:“小老弟,看来你本事不小,居然弄到了一个大学生。不过胆子未免忒大了,大白天就干着调调。啊哈哈!”

我懒得理睬这猥琐老头,想到以白水好面子的个性,教人瞧见这般不好意思的一幕,定是好几天都不敢再见我。正无奈地叹气,忽眼角余光瞥到白水落下的雨伞搁在床沿,拎了起来,犹豫是否寻机送过去,半晌我咬咬牙:“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爽快干脆,哪婆婆妈妈的!”

于是我飞快地赶到白水寝室,呼喊一番,无人应答,再询问旁边的邻居,说道也是不曾发现白水回归。我暗暗纳闷,拖着雨伞转回。此刻天色渐渐黯下来,未名湖畔一个长挑的女子身影徘徊,看身形似乎就是白水,我高兴地一面迎上前一面打招呼:“白水……”

我笑容蓦地僵住,看到白水脸色惨白惨白如抹上了一层白垩,目光呆滞,口中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词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摇摇晃晃走向湖中,渐渐地湖水淹没了鞋子、裤管,也是毫无知觉往深处前行。

不好!白水要寻死!

我丢下雨伞,慌忙冲到湖里,拦腰抱住白水。虽白水不住挣扎,哪敌得过一个大兵的力气,便叫我扛在肩上架回来,然后平放在湖岸的椅子上,连连敲打了她几十个耳光,大声呼喊:“林白水,林白水!快回来,快回来!”

白水倏地打了个激灵,猛然张开惊恐的眼睛,失声问道:“我怎么了?”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说道:“我看你好像丢魂了。”

白水用手捂住额头,支起半身,慢慢说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只是刚才从你那边离开之后,就变得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醒来时候就在你身边……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面色凝重,说道:“我怕,你是中了冤鬼的诅咒,要你拿作替死鬼!”

白水张惶不已。

我继续说道:“在我小时候,淮南一个农村里,一个年轻寡妇和下放的知青通奸,事情败露后寡妇受不了侮辱,投河自尽,捞起来的时候死人都开始发胀,就草草葬在乱坟岗上。有一天,一位大娘路过乱坟岗之后,身上显出两道血指印,晚上忽然发疯,口中胡说八道,似乎就是那个寡妇的语气。后来趁人不备,竟然上吊自杀了!村里的老人说,这是寡妇要下地狱,就找个替死鬼投胎。”

白水纤瘦的双肩颤动不已,可以依稀看到她浑身颤栗,张惶惊恐,平时那作风大大咧咧的清爽女孩子消失地无影无踪,猛然抱住我,哭哭啼啼:“我怕我怕!我不要作替死鬼!”

我一怔,只好想哄小孩一样安慰,心中暗暗奇怪,我见过的小丫头在成吉思汗陵墓中冒险时,英姿飒爽,纵然一时遭到挫折,也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的畏惧。我轻轻拍拍她的背脊,说道:“好好,不怕,不怕,有我在。”

白水低声抽泣:“我知道你在心里笑我,笑我胆小,可是我真的怕死了。以前在那座山里面我遇鬼又遇幽灵,我再也不想碰到这些牛鬼蛇神!”

我嘎噔一下,原来白水便是在那里留下阴影,我便正色说道,努力让她有信心:“白水,不要紧张,事情总有解决之道。你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白水渐渐地镇定下来,凝神思虑,慢慢回忆:“好像就是从今天下午开始,刚在下雨的时候,我正好闲着,顺便把书送给你。走到未名湖边的,隐隐感到背后有人跟着,我回头看却没有任何人。于是心中害怕,加快脚步跑到你这边。”

“虽说是下雨,大白天的就有冤鬼跑出来,邪门啊!再说,再说,听说北京大学以前是一个皇家园林吧,福贵之气很重,照理不会存有冤鬼幽魂,莫非发生了什么奇怪的重大事情!”

猛然,我一震,和白水不约而同地喊出一个名字:

“老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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