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颈小道里***攒动,人影叠曳,几十个火把呼啦飞掷过来,或落在殉葬坑里,或钩在土墙突起的人骨上,照亮如白昼。敌人踪迹尚未完全展现,便给我先来一个下马威,我心头一凛,马志诚的人马和毓敏部下一一从蛇颈小道里挤出来。

带头的家伙我认识,正是老相识,两年前被我在明孝陵痛殴到连他妈妈也认不出来的江上苇。他单手持一个火把,指着我大叫道:“我说过事情奇怪,这对男女怎么看都眼熟。况且之前来故宫的时候,就是为了寻找线索。而凤凰楼大门紧闭,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呵呵,朱恒淮,这次你逃不了了,我脸上的伤口可是对你记得很熟!”

我冷冷一笑:“终于想起了,上次见面,我还以为你胆小不敢出声,原来是被我打成脑震荡失忆了!”

“你!”

江上苇暴跳如雷,金阿大制住他说道:“不要轻举妄动,主子还在他手里!”

我眼角余光偷偷瞄了毓敏一眼,他们原来是顾忌这个女人,难怪不敢大打出手。心念转动,立即扑上去捉住毓敏,把手掐在她脖子上,威胁道:“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就弄死这个女人!”

同时又在毓敏耳边轻轻低语:“你也配合一下,不然被带回去,倒霉的可是你,秘密我都知道了!”

毓敏正义凛然地高声呼叫:“你们不要管我,上来打死这个恶贼!”

我心中颇为满意,毓敏没有装作弱不禁风,反而高喊不要顾忌她,却越发使得对方束手束脚,金阿大不住约束马志诚的人马,以防一不小心,就伤及毓敏。

我挟持毓敏慢慢退下,从蛇腹进入蛇尾部分,通道霎时又变得狭窄。我们两人快速穿越,沿途不时破坏,制造路障。

一边走我一边赞扬道:“你比我认识的勇敢聪明。”

“谢谢,恭维话我喜欢听。”

女子沉静地回答,我倏然愣住,察觉不对,迟疑地问道:“你是……毓灵?”

女人点点头,我好奇心起,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莫非你们姐妹交替丝毫没有规律?”

毓灵说道:“刚才,就是你捉住我的时候,我便回来了。呵呵,我也不清楚我们姐妹为什么会换来换去,不过即使有规律,我也不会让你这个塞我臭袜子的恶贼知道!”

我尴尬地摸摸脑袋,小声说道:“谁要你色诱我,我怕一时抵挡不住,只好捆住你!”

毓灵媚然微笑:“你承认我的魅力了,且放你一马!”

她往前头瞟了一眼,举手示意停住,轻声说道:“到了!”

毓灵指的便是满清显祖塔克世的坟墓到了。

我举起灯笼,抬头看着前方,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好歹也是一个蕃王,虽然也是追封的。但是墓室简陋之极,就是一堆木头搭成三角形,中间竖起来,就如一把举行雨伞,而木头就是伞骨。这结构有点类似于流行于西汉前的“黄肠题凑”形式,但是形式大大的简化。恐怕就是当时的中等人家墓室都造的比这个好!

我心中奇怪万分,疑问道:“机关呢?好歹也是所谓的皇帝,怎么如此简陋?看来你们满清爱新觉罗家族大大地怠慢祖宗了!”

毓灵说道:“我满人先祖信奉萨满教,殡葬习俗是火葬、树葬以及兽葬,土葬是受到你们汉人习俗影响才渐渐形成习惯的。再说了,墓穴虽然简陋,但是上面的乃是我大清的皇宫,有这般浩大的建筑群为陵寝,也不枉风光一场。置于机关无所谓,这里是依照风水师布置,若是有机关反而大煞风水。再说了,墓穴隐蔽异常,又是皇陵,有大清一日,就不可能遭到发掘,有何必要装设机关?”

我点点头,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宗教,被通古斯人信奉,墓穴简陋也不稀奇。之前我看到的蒙元开国大汗铁木真,亦是一般的简陋异常。说实在的,毓灵聪敏伶俐,乃是非常妙的伙伴以及助手,可惜不知怎么的,我更加怀念那个笨姑娘。

我从皮袋里掏出工具,一把铁铲,装上折叠柄之后拨开堆积在一起的木头。数百年过去了,这些木头不是上好的黄肠木,仅仅普通的杉木,发黑腐朽,老早破烂不堪,轻轻一动,立时化为一堆碳末,露出了里面的棺木。毓灵阻止了我的进一步打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我看着不住冷笑,既然掘了祖宗的坟墓,何必再这般假惺惺地作态一番呢?

毓灵睁开眼睛,说道:“让我先进去!”

我稍稍发愣,这女人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毓灵顶着矿工灯,向我讨了鹤嘴锄,扭扭小蛮腰先从那拨开的洞口进去,我问道:“可以吗?我也进来了。”

“好的!一切正常!”

里面回答。

虽说如此,我疑心病仍然很重,顶着铁铲进去,唯恐毓灵给来个那么一下子,就得留在这里陪葬了。到了里面,大约十几尺见方,能够容纳二十来个人,居中正是一架东北才有的三人合抱巨木挖空的棺材,地上零零碎碎放着一块棺盖碎片,都叫毓灵用鹤嘴锄劈开。我也凑上去查看,看到毓灵跳进棺木里面凝视着里面的情形。她脚边躺着一具硕长的骨架,推测身高不下一米八,头西而脚东,因为通古斯人以西为贵。旁边陪葬了一些已经发黑东西,勉强才能辨认是铠甲、马镫和武器等。不过我见颅骨歪在一边,颈部明显有刀砍的痕迹。

“他是被斩首而死的?”

毓灵说道:“我家先祖,可是为你们明室卖命而死啊!却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太祖才以七大恨公告天下!”

我呸的一下,嗤之以鼻:“所谓七大恨我也听说过,所谓一恨塔克世为大明征战而死,既然是军人,征战而死死得其所,而且明朝也没有亏待奴儿哈赤,辽东大帅李成梁还收养了他。结果却是养虎为患,奴儿哈赤反而卑鄙地坑害了养父。这样彻底暴露了奴儿哈赤是一个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真小人!二恨和四恨是世仇叶赫部落,本是蒙古人,也把这个帐算在明朝头上。三恨却是他胡乱杀人,杀人自然要偿命,他反而振振有词,杀人有理,果真是个杀人狂、大屠夫!五恨是他老婆被蒙古人夺走,又算在明朝头上!六恨是奴儿哈赤非法侵占别人土地,这自然不允许。七恨最为可笑,因为讨厌一个人,硬生生把个人恩怨也凑数算上!由此可见,所谓七大恨只是一个流氓土匪造反的借口而已!”

“你!”

毓灵气得眼珠鼓鼓,和青蛙一样,本以为我读书少便可以压住,岂不知我老婆连历史学硕士都读完了,我再烂也不至于无知到这种地步!

砰!

一个火把猛然之间落在墓穴的腐化木上,已经碳化的木头立即燃烧起来,冒出滚滚浓烟。随之一阵嘈杂,越来越多的火把扔过来,不时有人叫道:“困住朱恒淮,快把主子救出来!”

我和毓灵对望一眼,立时把对峙抛开。我拉住毓灵的小手,以一把铁铲开路,拨开飞来的火把,慌忙逃窜出墓穴。

转眼墓穴大火滚滚,因为场地有限,烟雾不能散开,视线受阻,反而让我大大的便利。只因马志诚的人马都手拿火把,明晃晃,一看就知道在何处。我心念转动,关掉毓灵的矿工灯和手里的灯笼,顿时在浓烟里犹如隐身人一样。我拉着她的小手避开众人,摸索来到土墙边,趁着那些家伙一片混乱,慢慢移出蛇尾小道,逃之夭夭。

毓灵喘喘气,说道:“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下次难说了,这回是他们太蠢,没有盗墓经验,哪里能在墓穴里放大火,这才让我们有机可趁!不过……”

我忽然揪住毓灵的衣领,把她高高举起,喝问道:“你对我究竟隐瞒了什么!”

“方才在塔克世的坟墓里,由你先行进去的,之后我才过来。直到马志诚一伙开始进攻,你并没有任何动作!别以为我是白痴!必定先前你在那里隐藏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毓灵呼吸困难,小手只是握着我的手腕。我把她放下来,这妖妇方喘了一口气,又放出媚态,如蜗牛一般粘上来,在我耳边吹起若兰:“恒淮贝勒怀疑奴家了。那么,要不……”女人拉着我的右手深入她的衣襟内,“将奴家的衣服一件件剥开,细细检查一番,说不定有贝勒爷喜欢的东西呢!”

我的手掌触到一团温软的圆肉,当即如触电一般缩回。毓灵既然这般有恃无恐,若是真搜查起来,连根毛也找不到。因此不必要再大动干戈,万一中什么奸计,那可糟糕大吉。

“滚开!”

我不耐烦地赶开毓灵。

女人发出胜利笑声,咯咯说道:“恒淮贝勒真是有色心五贼胆,方才你明明摸得好厉害!”

我恼羞成怒叫道:“你这**,给我自重一点!真的惹恼了老子,定将你剥开衣服,好好**一番,满足你的受虐感!”

毓灵洋洋得意,我算败给她了。

我一言不发,拖着毓灵来到传过蜿蜒的蛇颈小道,来到洞穴出口,那条绳子依旧悬着。我抬头仰望,上面天光大亮,偶然有人影压过,应该是马志诚的人马在巡视。假如这般贸然爬上去,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我眉头一皱,转回身在殉葬坑取来了几个骷髅头。毓灵浓眉微蹙,不悦地低声说道:“带这个东西来干嘛?怪恶心的!”

“闭嘴,这是我们等会儿的逃命法宝。我先爬上去,你跟着,千万不要落下了。”

然后掏出一条细绳,穿过骷髅眼窝,挂在背后,爬上绳子,快要到达的时候,把骷髅取下来,用力抛出去。骷髅咕噜咕噜滚在地上,果然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我不时听到有人惊呼:“啊,这里怎么有个人头骨,有鬼?”

好机会!

我猛然跳出洞穴,落在地上,环视四周,不过五六个马志诚的人马。他们也被吸引过来,认识我这人,立时面露凶光扑上来。可惜,五六个人而已,对我而言小菜一碟!

我狞笑着掏出铁铲,噼噼啪啪,砸得好生痛快,那几个家伙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逃跑。这时毓灵也爬了出来,忽然高兴地抱住我的胳膊,笑嘻嘻说道:“朱恒淮有勇有谋,我毓灵算是见识了。不如我嫁给你,咱们明清皇室本是世仇,借此和解,如何?”

我装作可惜说道:“不成,我已经结婚了,就是我老婆肯,你也只能做小的。堂堂满清的和硕公主,居然做朱家肃王的小老婆,传出去不叫那些世家皇族笑死?”

毓灵脸皮奇厚无比,对此嗤之以鼻:“无妨,反正只是虚名,现在穷的到处找宝藏。假使找个有本事的男人做小老婆,也胜过做别人的傀儡。”

算你狠!

我带毓灵出去,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于是趁人不注意,偷了几套衣服,回到旅馆换上。毓灵这**先脱下外套,抛了一个眼神:“贝勒爷要不要欣赏奴家沐浴更衣?”

“滚你娘的!”

我们简单地吃了一下中饭,这点上毓灵就不太计较,再是粗糙的食物也是皱着眉头吃下。我问道:“恐怕那个秘密你已经知晓了,那么下一步去哪里?”

毓灵淡淡说道:“沈阳城东两百里,哈达沼泽!”

我说道:“那岂不是到了抚顺?先不说我们怎么过去,现在连出沈阳城都是问题!到处是马立城和马志诚的手下,交通要道必然被把守,我们几乎动弹不得?”

毓灵只是简单的弹了弹眉毛,说道:“我看中的男人,不至于无能到连这点能耐都不行?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我暴跳如雷,这个娘们真不知道好歹,见她侧躺在**休息,真想狠狠揍一顿!只是打量那优美的姿态,却又软下来。

我外出买了一张地图,细细钻研,无论水路陆路,都是几乎毫无把握,不禁叹了一口气。猛然之间,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既然不能从道路上下手,为什么不能能从人上面下手?

大喜之下,我把毓灵从**拖下来问道:“你会开车吗?”

“当然,在美国,几乎每个正常人都会开车。”

我满意的点点头,带着毓灵外出,隐蔽着来到检察院,上次被我轻易地入侵,这次防守亦是如常,丝毫没有改进。据我所知,警察方面有不少马立城的人马,而检察院却是马志诚的地盘,两方势同水火,斗的相当激烈。我悄悄的摸掉警卫,把毓灵安置在一边,走了进去,迎面就碰到冤大头——那个胖大检察,我笑着打招呼:“老兄可好?”

“你是……”

胖大检察脸色陡然变掉,立时认出我便是那个救出马立城的入侵者,正要转身逃跑,我已经制住胖子了,狞笑道:“老子杀人如麻,你要死要活?”

“活,活!”

胖大检察忙不迭地答应。

“要活,好的,先打电话告诉马志诚,就说道在城东出城口发现朱恒淮和毓敏的踪迹,但是也被马立城的人发现了,现在正在大打出手,快来支援!”

于是胖大检察照吩咐做了,我再说道:“顺便借你一辆车子!”

我把毓灵叫出来,偷了几件检察院的衣服披在身上挂羊头卖狗肉,挟持胖大检查开车出门。毓灵听了我的计策之后眉头扭起来说道:“你怎么出了这般拙劣的一个主意,想挑逗马家内部争斗,假如我是马志诚,先去确认一下,就可以揭破你的诡计。”

我微微一笑:“假如马志诚也这么想,那么我的计策就成功了。当马志诚确认东边没有问题,而又收到检察院受到袭击的报告,你想,他会怎么认为?他一定会想,定是朱恒淮这个家伙想挑动两方斗争,吸引注意力,然后乘机从相反的地方逃跑。那么,东边的守卫力量必然大大削弱,何况我们又披着检察院的皮!”

毓灵点点头说道:“这个主意才可以。”

我们一路有惊无险地闯过,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胖大检察可怜巴巴地求饶:“你们出也出来了,放小的一条生路……”

这个家伙看着就恶心,我平生最讨厌光头和胖子,偏偏他两者都占据,当下一脚把他踢到车外,扬长而去。

到了抚顺,我买了一点备用物品,汽油、食物和其他工具,一起开车载到沼泽边。沼泽是东北特殊的湿冷地理环境下产物,大多分布在低洼河流、水泡地域。因寒冷气候中蒸发量极少,地下粘土、冻土层结合形成不透水层,加上地势低陷,地表水源排泄不畅,就使得土壤中水分积累过度产生了沼泽。到了冬天,原本容易陷入的沼泽不少地段都冻得硬梆梆和柏油路一样,所以很容易地把汽车开进去,直到晚上天色渐渐转黑,前方露出一栋小棚子的黑影,我对毓灵说道:“天色不早了,今天我们暂时休息一下,明天再行动。毕竟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在沼泽是很危险的。”

毓灵点点头,刹车停下。我开门走下车子,外面可比封闭的车子冷多了,冷风呼呼咆哮,打在脸上非常疼,四周都是突起的一团团,估计为芦苇之类的植物,叫大雪覆盖了。我走到小棚子门前,高声叫道:“有人吗?”

没有回音,我见棚子门没有锁上,正要推门进入,忽然发现门口堆砌了不少衣物,被寒冷冻的硬梆梆,心中暗自奇怪,不禁提高警惕,于是方推门进入,猛然看到里面躺着一具裸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