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丫头把重伤昏迷的巴特尔拖到一个安全的凹洞里,撕下汗衫简单包扎一下,顺便从他身上搜罗出一些弹药和一把军用匕首。我捡起巴特尔的猎枪,这是一杆老旧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因射速慢,子弹容量有限,在我参加的越南战场上基本遭到淘汰。唯一好处是该枪身长体重,近身肉搏时效果极佳。我一发发地安上子弹,本想将匕首嵌在枪头,转念一想,便递给了小丫头作防身武器。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钻入钟型岩洞,瞧见杨老头并无防御,怕是以为我们都砸死了,正蹲在尸骸堆中蠕动,听到我们过来的动静,转过头嘿嘿冷笑。他一双眼珠冒着红光,满面血污,口中蠕蠕咀嚼,嘴角下拖一只手指,竟在吃人肉!我顿时头皮发麻,举枪便射击。我受过正统射击训练,又上过战场实地开枪杀人的我,无论射击水准还是心理水平,远远超出巴特尔一大节。只见那杨老头快如鬼魅,飞速闪开,我连开数枪,均是没有击中,不小心让他跑到暗处了,一时找不到。我心中暗暗懊悔,要是有一只五六式全自动步枪,早就把他轰杀成渣了。

我示意小丫头靠过来,不要离开我太远,两手托着枪,双眼仔细地搜寻暗处。其实幽冥鬼塔上面的***原本把整个钟型岩洞照亮如白昼,因为炸药爆炸的震动,落下了几盏***,形成少数几片暗影。我眼睛都要看花的时候,忽然一个东西飞出来!

我忙不迭地开枪射击,那东西好像西瓜一样被击个稀巴烂。汁水四爆,喷了我一身!我闻着味道不对,不好,上当了!我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头,杨老头引诱我消耗子弹,两次开火下来,十发子弹打光了。

我单手托着步枪,另一只手慢慢摸向盛子弹的袋子,说时迟,那时快,杨老头如离弦之箭飞扑过来,顿时踢飞了步枪。两人近身搏击在一起,用拳头互相朝对方的脑袋砸了几十下,都打的头昏眼花,只是杨老头状若疯狂,丝毫不在意,我命休矣!

砰!

一团火花砸在杨老头身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我居然忘了小丫头,其实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没有把她的战斗力考虑进去,此刻难得帮了我的大忙。

我急忙撤退,那火焰幽幽,,就是我从地下陵墓取来的人骨油灯,方才丢在这里,燃烧极为凶猛,烧得杨老头双手捂住面颊,不住嘶叫,却还是不死。渐渐地他头顶冒出一圈蓝色的光环,乍看似乎神仙的光环一般,慢慢地扩大,犹如一颗蓝球,包裹住了杨老头的头部。

我和小丫头一起变色,无论是线条简单的原始人壁画,还是蒙古人的人皮刺青图,上面描述的恶魔,都和此刻的杨老头一模一样!

那蓝球渐渐熄灭了火焰,于是杨老头松开双手,他的面部肌肤全部被烧焦,眼皮褪去,凸凸的两颗血红肉丝的眼珠暴露在空气外,鼻梁上只有两个孔,至于嘴唇放开,狞笑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当真如魔鬼一般可怖!

小丫头方才只是逞一时之勇,胆子根本没有壮大,被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快退到那边的裂缝里面去!”

我高声呼喊。

在空旷的地方,根本无法应对杨老头惊人的速度,更何况子弹差不多消耗光了,我只能退到狭窄的场所迎战。

我拉起小丫头,且战且退,进入岩洞的裂缝里,这里空间有限,很容易遭到伏击中,杨老头狡猾地不肯进来。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裂缝深处忽然一声呻吟,顿时神经再度崩紧,抱住枪问:“谁!”

小丫头定睛一看,欢喜地叫道:“是老赵!”

杨老头说过老赵躲到了裂缝里,我初始以为不过哄骗,果真如此。借助透过来的亮光,我看到那老赵躺在地上,胸部衣裳潮湿,身边放着一杆枪,喘着出气,也受了重伤,幸好意识尚且清醒。

小丫头手忙脚乱地为老赵包扎伤口,后者无力地拒绝:“不必了,自己身子的状况自己知道,我快不行了。”

小丫头停住手,颓然坐下,问道:“连老赵你都这样了,你不是我们的保镖吗?到底发生了怎么回事,我们上来的时候就看到杨老头发疯?”

老赵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感到很奇怪,大概我们中邪了!你们走进幽冥鬼塔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塔尖忽然冒烟,落下一层蓝色的奇怪东西……”

我和小丫头对视一眼,估摸时候,那时不正是我们点燃人骨油灯,打开陵墓的时候吗?

“……一些人沾染了这些,顿时发疯,你杀我的,我杀你的。我因为守在洞口,幸免遇难。他们自己杀自己杀光了,就剩下杨老头一个人,我上去想解救他。结果杨老头他拉响了炸药包,我来不及回避,当即被炸伤,只能躲到这里,靠枪抵抗,一直等到你们出来了!”

“蓝色的东西,是不是就像那一样的?”

坐在我后面的小丫头突然插口说道。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后一瞥,徒然失色,背后一块岩石,方才激战时候流弹烧过,擦落一片白色的石皮,露出亮晶晶的蓝色内部,里面蓝色的粉末犹如毒气一样四溢开来,我来不及动身就已经笼罩在我周边。我一边拼命挥手一边咳嗽,吸入了不少蓝色烟雾,只觉得迷迷糊糊,神智黯然……

这是哪里?

我张开眼睛,我还活着!

我猛然打了个激灵。不对!我怎么一下子来到了水里?

在我身边是一片蓝色的汪洋,无数奇怪的鱼虾游来游去,我仿佛是一只气球一样,在水中无根地飘荡。虽说在水中,我的呼吸却一点也不显得不顺畅,就如在陆地上一样。

忽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头痛欲裂,再度张开眼睛,却是老赵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已经一命呜呼了,小丫头,待在不远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尤为害怕的盯住我,我稍微一动,她便发疯地叫起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正要张嘴,嘴巴犹如不是自己,失却了控制,费足力气才勉勉强强开口:“我,怎么了……”

小丫头先是瞄瞄我,再瞄瞄老赵。

记忆似乎觉醒了,记起了不愿回忆的事情,我不信!我颤颤悠悠地抬起双手,沾满了鲜血,散发浓烈的气味。

我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苦苦回想,是的!我发了疯,想弄死小丫头,老赵来阻止我,结果被我活活弄死。是的,我被蓝色的烟雾感染之后,变得和杨老头一样疯狂残忍,现在的我还是和方才一样吗?

我徐徐靠近小丫头,她抖地越来越厉害,却一动也不敢动,当我当手搭在她肩上时候,小丫头终于哇地大哭起来:“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的!我回来了,不再是刚才那个杀人狂的我了!”

小丫头见我许久不动手,收住了眼泪,仍然是十分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吗?”

我点点头,转过身,返回方才那块石头边,蓝色的内部已经退化成黑色,露出多空蜂窝状的结构。我大着胆子摸了一下,没有意外,就抡起枪托砸下一块。手中掂量掂量,很轻,只有同体积其他石头的四分之一重量,什么类型我吃不大准,估计是什么石灰岩的一种吧。

小丫头终于确认我,贴近来低低地说道:“让我看看!”

我把石块扔到小丫头手里,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下定结论:“这是一种古代类似于珊瑚虫生物死后遗骸的化石!百万多年前,达里诺尔湖多范围比现今更大,约莫数万平方公里左右,这座平顶山火山也有一半浸在水里。湖水里面生活了一种腔肠类的小虫子,生长时吸收碳酸气和钙质形成自己的石灰质外壳,由于它们是群居在一起的,一代代积累下来就变成礁岩。日后达里诺尔湖水退却,百万年之后就变成了化石。”

我自知才学远远不及科班出身的小丫头,虚心请教,问道:“那你说,这些化石里面冒出来的蓝色烟雾,那是什么?”

小丫头脸上露出踌躇的神色,过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倘若说是小虫子的化石,那么老早应该凝结在一起了。假设是小虫子存活在现在,那更不可能,哪种生物能够历经百万年不死呢?”

我脑中恍惚又浮现那些水中的情景,猛然间灵光一闪,对小丫头说道:“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鬼?”

小丫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没有!”

我再问道:“那你看到地那个忽然消失的蒙古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脸色徒然大变,支支吾吾说不出!

我说道:“这个地方有古怪,你看到过蒙古小孩鬼,我看到过鬼子军官鬼,我和玟琳更被鬼迷过。所以,我想这里是个特别容易产生鬼的地方!既然人有鬼,那么动物们也有鬼,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有鬼魂……”

小丫头毕竟不是笨人,一点即通:“你是说,那些蓝色的烟雾,是小虫子的鬼魂们?”

我点点头,说道:“方才我被迷住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看到它们生前的景象。不知什么缘故,死后就留下了灵魂。”

小丫头低着脑袋,陷入沉思状态,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以前看过一篇报道,说苏联科学家发现,把物质无限分下去,从分子到原子到质子,一直下去到几乎不可分,存在一种介乎于物质与能量中间状态的东西,暂且称为浮游子,它既表现物质特征又表现能量特征。浮游子排列构成物质,物质构成生命,由于浮游子的排列具有一定的记忆力,有人认为,鬼魂就是浮游子呈现中间状态时候的一种片段式排列。”

我听得糊里糊涂,一挥手说道:“甭管什么浮游生物,反正那种蓝色的虫子灵魂很可怕,一旦被附身了,轻则如我一样,暂时性发狂,重则和杨老头一样,变成怪物!”

小丫头点点头说道:“这种蓝色的恶魔,蒙古人叫它‘祸厣墀疴谫’,我们不妨取个新名字,就叫‘幽浮游灵’!”

我一听就觉得好名字,是幽灵,又带有浮游生物的称呼。

小丫头细细推测道:“凡是被幽浮游灵沾上的,都有不死之身和近乎魔鬼的恐怖战斗力!很久以前成吉思汗也染上了这种东西,变得非常可怕,他统一了整个蒙古,疯狂地向外到处侵略,克城必屠,几乎杀掉了半个世界近一亿多人!死后人们虽然景仰他,但是更多的是畏惧他,所以把他的陵墓建造如镇邪大阵一般。后来蒙古人被明太祖赶回老家了,于是跑来借助祖先的力量,却发觉根本无法控制这股魔鬼的力量,不得不封印起来。后来日本人不知从何听到了消息,战败前狗急跳墙,也过来寻找扭转战局的关键,最后却也失败!”

我不住点头,小丫头说的合情合理,以前倒是小觑这女人了,其实她很聪明,因为处在才华横溢的王玟琳身边,一时无法显现出来,到了此刻,终于发挥本色!

她顿了顿,又慢慢说道:“因为腔肠类生物本身就是一种低等生物,没有智慧,表现的只有动物消灭异类的无穷原始欲望,我想,要是真的如你说,是虫子灵魂附身的话,人就陷入疯狂,变得特别残暴嗜杀。但是……不知何种缘故,你居然能够恢复神智?”

我一怔,然后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能克制虫子灵魂的原始冲动,而不是象杨老头一样发疯,是不是我的神经特别坚韧呢?”

小丫头说道:“我又想到,以前的成吉思汗大概也能够克制一部分冲动吧,不然光有战斗力而没有智力的家伙,只是一个无敌的战士,却不是无敌的统帅,根本无法征服半个世界。个中,一定有我们疏漏的关键!”

疏漏的关键!我猛然一震,失声叫道:“我明白了,我们漏掉了什么要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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