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唐墨的陈述,向年皱起眉头,脸sè沉了下来,严肃地看着禤蒙。    禤蒙在唐墨十分渲染、三分夸张地述说下,横眉冷对,虽然没说话,但显然想阻止她说下去。但她也知道,唐墨是非说不可的,自己无法强制她,又不愿请求,这个秘密的曝露只是早晚的事情。    向年的不高兴,倒不是像禤蒙想的那样。当时苗寨的那个村长,话里话外已经透漏了一些信息。他反复说的就是“不详”这两个字。当然,他作为一个老党员,有的事情不好开口,但向年是聪明人,他也猜到了一些。以前他并不信,认为不过是山民的一些蒙昧落后的迷信思想。不过,既然决定了接受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所以,对这个什么巫女,他一点也不好奇,也不像唐墨那样,带着尊崇、亢奋、神秘的眼光,像看宝贝一样看着禤蒙。    他只是担心,这么小的孩子,直接和鬼魂呛上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对待禤蒙,他只希望她快乐的成长,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从她留下的那一天开始,向年虽然表面上装作“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可他毕竟只是个学生,自己也才成年不久,心里那沉甸甸的责任感,让他有如履薄冰的感觉——禤蒙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猫小狗,不是有一口吃的就完事了。    他还要教育她,让她摆脱从前的yīn影,重新走入阳光,开心,放松,无忧无虑的长大……绝不是用她来捉鬼的,或者其他类似的行为。    至于她有什么特异功能,或以前做了什么,向年不想去过问,也觉得没必要。他接手的就是此刻的禤蒙:就像一棵小树,不管从前怎么样,她已经长成这样了,自己的责任就是让她笔直起来,歪脖子树肯定是不要的。    “哥……”禤蒙低下头,不敢看他,小声地叫了一声。    向年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心疼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也知道她越来越依赖自己。任何时候,他都不愿伤害她。想了想,温柔地说:“阿蒙,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有了秘密,才会有永生不忘的回忆,才会汲取经验,才会成长。秘密不一定都是坏的,有甜蜜的,有尴尬的,有一触碰就疼痛不止的,也有想起来就哈哈大笑的……没有秘密的人,生活就少了许多sè彩。所以,你不必和我说,我也不会因此对你……嗯……”向年斟酌了一下词语,既要顾虑小孩子的感受,又要说起来自然,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总之,一如从前。”向年亲昵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用食指按在她鼻子上,责备地说:“那些事情,我会处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学习,知道吗?”    禤蒙舒了口气,但很快又噘起嘴巴,冷漠地扫了唐墨一眼,低声说:“我本来就不想管她的,我又不喜欢她。让鬼抓走她才好呢……”    向年一呆,唐墨已大叫起来:“喂,你得管我,你是巫女啊,你就是干这个的,有鬼你不抓?”    唐墨的表情,就好像在对一只猫说,喂,你是猫啊,怎么能不捉老鼠?好像一切都是理应如此。    “我不是巫女。”禤蒙厌烦地看着唐墨,刚刚累积起来的一点好印象又付之东流了,她很想告诉她,这就是自己讨厌她的原因——为什么你总觉得地球是围绕你在转呢?你那自以为是的感觉究竟来自哪里呢?你的美貌?    “我真是太早熟了。”禤蒙心里暗叹一声,嘴角不由得带上一丝笑意。    可这个年纪应该成熟起来的唐墨,却还有着孩子般的单纯——这个世界公平吗?禤蒙早就懒得去想这类质问了。    “你不是巫女?”自从见识到了禤蒙的手段,唐墨一直保持在脸上的亢奋,一下子有点蔫:“你……你怎么能不是巫女呢?”    禤蒙翻了个白眼,干脆不说话了。    唐墨拉着向年的胳膊,急道:“向年,她真的是巫女,你都没看到,好大的虫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过来翻禤蒙的口袋:“虫子呢,你藏哪里了?拿出来!”    “躲开啦!”禤蒙推着唐墨,两人撕扯在一起,向年忙抱着禤蒙站起身,一手拦住唐墨,大叫:“停!”    唐墨表情惶急恼怒,喊道:“向年,你不信我吗?”    向年叹了口气:“唐墨,我信你,可我也信她。”向年将禤蒙放下来,走到唐墨面前,坚定地说:“唐墨,我答应你,会尽全力帮你,我绝不会看着你出事,除非我死……”唐墨刚要说话,他举起食指虚放在她唇前,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可以,绝不可以……我不会让阿蒙去冒险的,知道吗?这是我的责任,不但是对她,也是对她死去的父母,还有那一纸领养协议,国家法律,懂吗?”    唐墨如同漏了气的气球,颓然地低下头:“懂了……你倒是挺……哼哼……”唐墨脸上现出一股讪讪的表情,语气中有些发酸,嘟囔道:“反正她很厉害,那两只鬼一见到她那只虫子,立即逃之夭夭。我才不信她会有什么危险呢,就算她不是巫女,也肯定和巫女有关系。向年,你是不是宁可我被鬼害死,也不愿意让她去捉鬼?”    向年眉间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便坚持地说道:“如果你死,自少有我陪着,你放心,你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的!”    唐墨噗嗤一笑,心里一阵温暖,不由得带着一丝撒娇地大喊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反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天天缠你!”    向年微笑道:“好的,我记住了,为了不让你缠我,我也不能让你死。”    “切,说的倒好听,我问你,你有什么办法?自己还差点让鬼打墙困死,你又没虫子,怎么救我?”唐墨直指问题核心,让向年无处可逃。    “我坚信正义必胜!”向年无奈地空喊了一句口号。看唐墨的表情,似乎想骂自己白痴,但又不忍出口的样子,忙道:“其实你走后,我又回去和那秃头怪人谈了谈。”    “你又去找他了?”唐墨的脸sè立即晴转多云。    年见唐墨不高兴,知道她此时肯定听不进去,正想迂回到另一个话题,换个角度向她解释,忽然眼角余光里闪起一阵刺眼的火光,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向年下意识地搂住唐墨和禤蒙,滚倒在花坛下面。    此刻三人是在校门左侧三十米、刚才禤蒙大战女鬼的那个花坛前。时间已过了十二点,路上根本就没有人了,所以当向年看到有个人从一棵大桉树后面转出来时,他便已经上心了。但那人距离三人足有几十步远,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谁想对方竟然有枪——向年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那肯定是枪械武器。但似乎并不是正规的枪械,否则自己此刻已经饮弹而亡了。    “别抬头!”向年紧紧按住唐墨和禤蒙,两人惊慌失措,被向年压在身下,都想挣扎起来。向年将身体滚到一边,放开两人,压低声音说:“是枪,躲好,别乱动!”他脱下夹克,往起扬了一下,立即又是砰的一声,他拉回衣服一看,上面是一个黑sè的大洞。    空气里弥漫着火yao的刺鼻味道……    唐墨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报jǐng,有了上次盗墓的经验,她将110设成了快捷键,一下就拨了出去。和担心的一样,手机里传来嗞啦啦的声音,还夹着一两声女人的轻笑——又被鬼干扰了。    “别怕。”向年见唐墨快哭出来了,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不是真枪,没事的。”    唐墨心里略松,将身体缩成一团,躲在他身后,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打不死人吗?”    “应该是自制的火ya年每天都看报纸,有时候会有类似消息。知道有许多吸毒贩毒人员、抢银行的都用发令枪改造火yao枪,威力不小,不过一般不能连发,装填也很麻烦。现在对方已经开了两枪,shè程还挺远,能打到自己这里来,jīng确度也不错。看来这改造枪技术含量挺高。    向年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他相信对方此刻一定也很恐惧,在校园里公然杀人,而且这里离校门很近,保卫处应该能听到枪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一旦恐惧,就肯定会犯错,犯了错就肯定不能瞄准。那么,就算有枪也不可怕。    不出意料的话,对方此刻要么已经逃跑,要么会立即冲上来。    向年从花坛上搬下一个小型花盆,包在夹克里,耳边听到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他心里暗叹一声,知道对方选择了进攻。    不是鬼,是人。    但有鬼在帮忙,否则电话不会拨不出去。    相似的一幕。    那天早上的、冰冷的匕首。    究竟是谁?    向年咬着牙,他不知道对方有几把火yao枪,除了枪以外还有什么武器,甚至可能不是一个人,除了人还可能有隐藏的鬼……    但他也没有选择,身后的唐墨已经吓瘫了,禤蒙瞪着大眼睛,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半个拳头般大的黑sè甲虫。不过向年可不认为这虫子能对付火yao枪。    几十步的距离在快速的奔跑下很快就过去了,喀的一声,那人跳上了花坛,想要居高临下开枪。向年同时跃了起来,抡起那裹着沉重花盆的夹克,向那人砸去。    砰砰两声巨响——    哗啦啦一声,花盆碎裂的声音,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唐墨担心向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看到一个高瘦的男子,晕晕乎乎地在花坛下面打转,脑袋上是花盆碎裂后的石块、泥土。鲜血从他的帽衫里渗出来,和泥混在一起,虽然看不到脸,但却更可怕,仿佛暗夜里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魔。    这家伙显然被向年用花盆砸中,而且伤得很重。    向年一瘸一拐地追着他,妄图将他制服,但对方虽然已经有些迷糊,可转起来没有固定的路线。向年的大腿黑糊糊一片,半条牛仔裤都烧光了,鲜血淋漓,唐墨吓得差点晕过去。心里一阵阵刺痛,不管不顾地跑向向年,拼命拉住他,大喊:“向年,向年你不要死,呜呜……向年你怎么样啊,你不要死啊,呜……”她大哭起来,抱住向年将自己的背对着那还在打转的家伙,似乎想保护向年的样子。    “喂,你让开啊!”向年其实只是皮外伤,但对方却被砸了脑袋,伤得比他重。但他伤在腿上,跑起来不利落,要不早抓到他了。现在可倒好,唐墨死死抱住他,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自己竟挣不脱,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打了几个转之后,踉踉跄跄地钻进树林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