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贾真真哭得累了,抽抽噎噎的,竟趴在李小鱼怀里睡着了。李小鱼将她放在**,唐墨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两人同时抬起身,目光在空中相遇,李小鱼的眼神咄咄逼人,唐墨装作看不懂,刚一接触就转到一边儿去了,大声说:“小海,你不是也撞鬼了吗,再和小鱼说一遍吧?”    苏小海趴在陪护**,神情委顿,看来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我替他说好了,看他那幅样子,还是让他安静安静吧。”张海原缓缓将苏小海的遭遇重复了一遍,和李小鱼撞鬼的过程差不多,李小鱼仔细问了问,折腾李小鱼的那个也是女鬼,但她既不是曾梦,而且也不是自己或贾真真遇到的那个。    他紧皱眉头,用嘴咬着食指,低头思考了许久,才抬头说:“目前来看,我们至少遇到了四只鬼,都是女xìng,都很年轻,看样子应该在十仈jiǔ岁的样子。贾真真和我遇到的是陌生鬼,这个我们还不知道她们是谁。缠着唐墨的是曾梦,本来以为是和附身张海原的是同一只,但现在看来,二者死亡的时间应该不同,这个暂时存疑。苏小海遇到的这只,还要确认一下,看是不是717死去的三位师姐之一。而且,我们现在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凤凰社’,这应该是一个组织、一个鬼的组织。这个也要查一查,看看我们陵大历史上是不是有过这个社团,这是一个重要线索。”    李小鱼在病房里踱了几步,又沉思良久,说道:“大家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要互相看护,护身的符咒都要带好,一会儿还是让老林给大家画在身上,我估计这应该会有用。否则这些女鬼早就来缠咱们了,原因不用说了,就是那次玩碟仙引起的。只是大家后来洗澡都给洗掉了,所以……”他耸耸肩,“还得用黑狗血,这个东西最灵,不过狗血不多了,向年胆大就不用了……”    “我也不要。”唐墨大声说。    “墨墨,你别任xìng,想死吗!”李小鱼大声喝斥。    “反正我不要。”唐墨坚持不同意。    李小鱼脸孔微微一红,挤咕着眼睛说:“你要不愿意让老林画,其实我也可以的,我已经学会了……”    “喂,你抢我生意?”林玄兵大怒。别的可以忍让,这个绝对不行,他立即抬杠道:“你画的那些根本就不管用,别忘了你在老楼里那些符咒的威力,可几乎都是不顶事的。”    “你这变态,墨墨不爱让你画,你干嘛老惦记着……”李小鱼恼羞成怒。    “你不是也想画?”林玄兵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唐墨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放屁,谁想画了,我那是为她好。”    “我也是为她好!”    “你就是想看她的**!”    “你不想看,干嘛脸红?”    “谁脸红了!”    “还说不脸红,你自己照照镜子!”林玄兵从兜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镜子,摆到李小鱼面前。    “我不照,拿走拿走,变态,这么老了,还整天随身携带镜子,臭美!”李小鱼骂道。    “你不但变态,还虚伪!”林玄兵喊道。    “我虚伪?”李小鱼气得乐了,“我和墨墨是什么关系,你比得了吗?”    “你们是什么关系?”林玄兵哼了一声。    “你说呢?”    “我看不出来。”林玄兵仰天打了个哈哈。    “老林,你和我扛到底了是不是?”李小鱼威胁地看这林玄兵,林玄兵想起绿岛那可口的饭菜,呵呵一笑:“我随便说的,玩笑,呵呵,你要想画你就画吧,不过……贾真真得让我画。”    “成交。”李小鱼伸手过去,两个人握了一下。    “墨墨,你看……咦,墨墨呢?”李小鱼惊声问。    张海原指了指门口:“和向年走了。”    李小鱼愣了一下,猛地用力在床头上拍了一下,贾真真的身子都颠了起来,他恨恨地骂道:“向年这混蛋,看上去挺单纯的,其实jiān猾似鬼,最会乘人之危。”    张海原想了半天,搞不懂向年是乘了什么人的什么危,也不知道李小鱼指的是唐墨,还是他自己。    ※※※    尽管唐墨望穿秋水,希望那太阳晚一些、再晚一些、再再晚一些的落下去,月亮也不要升起来……实际上今晚没有月亮。    可深夜,还是不可抗拒地君临人间。    胖离听说李小鱼晚上陪床,很高兴地答应了唐墨的请托,高高兴兴地去医院照顾贾真真了。    宿舍里只剩下她和米菱。    米菱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儿,她长得瘦瘦小小的,皮肤枯黑,头发焦黄,戴着一副至少八百度的眼镜,看什么东西都眯着眼睛伸着脖子,呲着两颗兔子牙。这是一个简直连普通都算不上的女孩儿,尤其是生活在唐墨这种超级美女的身边,她本就自卑的心理,更是发挥到了极致,简直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米。    几乎在任何场合,她都是背景里和石头、树一类的存在,别说从来不会主动和唐墨在一起,唐墨也很难注意到她的存在。在生活习惯上,她和向年很接近,总是早出晚归的,连中午都在阶梯教室里趴着桌子睡,很少回宿舍来。    平rì里,唐墨几乎也不怎么正眼儿看她,这倒不是唐墨有意高傲,而是她本身xìng格就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哪里会考虑到这类极度内向自卑的女孩儿心里的想法。而且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米菱又从不加入什么团体,所以她们除了上课,几乎也没什么交集。    “同床异梦”这个词有些暧mei,但“同窗异梦”还是比较贴切的。    可今天,她却把这个不起眼的瘦小女孩儿当成了救命稻草。    缠着向年聊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此刻已是夜里一点多,她今天也是惊吓过度,又走了那么多路,照顾贾真真,应付李小鱼的纠缠……早已累得快要散架,恨不得立即闭上眼睛,睡到rì上三竿。    可她害怕。    她不敢睡觉,因为只要一睡着就会进入那个凤凰树的梦境,就能看到曾梦。曾梦已经确定了不是人类,而且,鬼魂不止她一个。    唐墨心惊胆战。    她本想在医院陪贾真真的,可医院的鬼故事远远要比校园鬼故事恐怖,况且医院也在校园里,所以她无处可逃。她回到宿舍至少还有一点倚仗,倚仗那只黑猫——她一直觉得这只黑猫和传说中的一样,有一点奇特……这或许是心理作用。毕竟这猫是向年送的,有向年在身边,她总感觉很安全。向年送的猫,不管怎样和向年也粘点边儿。    此刻她就一手搂着猫,一手握着临床米菱干巴巴的小手,话痨一般地逗引着米菱说话。两个人的床本来是相对的,但唐墨硬是把米菱弄到了贾真真的**,这样两个人就挨着了。    米菱有些受宠若惊地支棱着一双小耳朵,强打jīng神地听唐墨说话。虽然她知道唐墨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但能这样亲切地和唐墨交谈,她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据科学研究,不止男人爱美女,其实女人也是爱美女的。    这样温馨地卧床交谈,对于米菱来说是很少有的美事,所以尽管她越来越困,但还是在唐墨每次说完一句的时候,“嗯”的应一声,这样唐墨才会继续往下说——她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感觉。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夜里两点,唐墨还在说。    ……    夜里三点,唐墨下床洗了个脸,找了根棉签,将中间的部分去除,支在上下眼皮中间……继续说。    米菱仍是坚持着“嗯”一声,咬着牙死死挺着。    她们躺在**,当然看不到在她们床下的电脑椅上,对坐着两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姐姐,这小丫头一直不睡,给她弄晕吧?”    “不行,旁边那个丑八怪还没睡。”    “管他呢,把她吓晕算了,不然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她晚上不睡白天睡,我们可就麻烦了。”    这个被称为“姐姐”的女鬼赫然就是曾梦,她也知道今天是到了摊牌的时候,想和唐墨在梦里彻底的谈一次,如果她还执迷不悟,那也只有用强了。    可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她竟然还是硬撑着不睡。自己在白天的能力很弱,只有夜晚才是她的天下,也才能更好地控制唐墨,可现在……    想了想,曾梦点了点头。    立即,那叫她姐姐的女鬼站起身来,如果贾真真在这里就能认出来,这是那个高个子大眼睛长睫毛的微黑皮肤的女鬼……    她站起身来,浮到半空,慢慢现出身形,向着米菱做出鬼脸。    米菱却一直闭着眼睛,不像唐墨那样用怪招把眼皮撑开。对于唐墨来说,她意志力很弱,如果眼睛一闭上,肯定就睡过去了。但米菱这样个xìng坚强的人,只要她不想睡,便能控制自己清醒,向年也有这种本领,这种人一般都是事业成功人士。要知道,世界上最难的事,便是用jīng神来控制**,一个人如果不向**投降,便不会向任何困难投降。    无奈,长睫毛女鬼只好噗的一声,向着米菱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吹了一口冷气,心里还暗自窃喜:“比我还黑,却长这么丑,真可怜哪……算了,我就不做鬼脸了,轻轻吓吓你,睡醒后就当做个噩梦,对你以后没什么影响的。”    米菱感觉脸上一阵冰冷,仿佛从哪里刮来一股寒风似的。她诧异地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窗户,窗户关的好好的,她又看了看门,门也紧闭着。    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    始终没往上看。    长睫毛女鬼张了张嘴,想要骂点什么,又觉得犯不着和这么丑的丫头生气。于是用力又吹了一口——    米菱又睁开眼睛,再次看了看窗户和门,脸上表情充满不解,然后她躺下来,用被子盖住了头。    长睫毛女鬼感觉心里堵堵的,她很想冲这丑八怪大喊:“往这里看、往这里看!”可惜在这个空间,她除非cāo纵对方的意识,否则是没法将自己的声音传出去的——没有**,怎么能发声呢?这是自然规律。    无奈,长睫毛女鬼只得再显神威,用手掀起米菱的被子,继续往她脸上吹气。    米菱第三次睁开眼睛,仍是看了看窗户和门,愣是不往上看。    长睫毛女鬼几乎被气疯,她在半空来回扭着身子,想要吸引米菱的注意力,但米菱又闭上眼睛盖上了被子。    曾梦在床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有福气的人吧,命运关上了她的一扇门,却总是要留给她一扇充满阳光的窗。让她趋吉避凶,化危为安。这种事情她遇到过,即使你强要让她按你的意志实行,但她总是有办法躲过去。而红颜大多薄命,所以别看唐墨长的漂亮,却更容易控制。    长睫毛女鬼不服气地再次将米菱的被子掀开,这次直接对准了她的视线,在那里张牙舞爪。恼怒之下,也不管会不会吓到她了。    但她忘记米菱是个高度近视了。虽然就在她眼前,但对于米菱来说,她只是个黑影,要看清她是一项很艰巨的工程。    而且像米菱这样的人,好奇心一般也不重。她或许只以为那是对面楼上谁晾的被子忘记收了,然后通过窗户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投影……    于是她又闭上了眼睛。    如果鬼可以吐血的话,长睫毛大眼睛的女鬼一定会飙血三升,因为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难缠的人。这当然是自说自话了,她忘记了是自己正在折腾人家。    长睫毛女鬼已经失去耐心,粗鲁地将米菱的被子扯开,双手叉腰,几乎就要站在米菱的身上了。    米菱终于有反应了,她再一次啊再一次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着朦朦胧胧的黑影,斟酌了好一会儿,决定找来眼镜仔细打量一下,看是哪里来的风竟能把自己被子掀开?但她现在睡的是贾真真的床,而她的近视镜是放在了自己的**——高度近视者都有这种习惯,否则第二天很容易看不准梯子而从**摔下来。    就像米菱此刻,她当时爬上贾真真的床是唐墨帮的忙,现在要下去就有些困难了。而且下去后还要再爬上自己的床,中间还不能撞倒胖离的呼啦圈,这便更困难了。试了一会儿没有成功,唐墨又抓住她的手不放,于是她决定不下床了,直接凑上前去近距离看一看、用手摸一摸……    米菱坐起身,瞪着凸起的小眼睛,几乎要将脸贴在女鬼脸上了,仍是看不太清。因为鬼的脸和人的脸不同,只是虚影,而没有**。今晚又没有月光,对于高度近视来说,没有光就更考验眼睛的辨识度了。于是她用手穿过女鬼的脸,当然什么也没摸到。    舒了口气,米菱又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用被子盖上了脸。    长睫毛女鬼长叹一声,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悲情无力之感,满脸哀凄,忍不住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