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再次闪过程曼玉的话——“不要说你云白，一个侍女，就是当年的蓝姝儿，不是也败在我手上了吗？”

那么，这个看上去忠心耿耿的侍女，到底对她的主人存着怎么样的感情？

然而，萧亦空是那样情真意切地爱着蓝姝儿，云白这般，岂非杞人忧天？一想到这里，心中竟然多了一抹浓稠如墨云的悲哀。wwW!QuANbEn-XiAoShUo!coM

“云白姑娘，轻重缓急，我会分得很清楚。”

“但愿如此，那么，沐姑娘，请回去好好安歇。”云白低身算是对她行了一礼，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去。

留下辰光一人站在原地，冷光曵曵，寒气像带了武器似的，轮番入侵进来，冷得她微微吸气。真应该回去休息了吧？可是，双脚就像完全不听使唤似的，往正殿行去。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在冥冥之中牵引着她，走向彼岸。

而这根线的尽头，握在萧亦空的指尖。

瞧，自她第一次见他，她便陷进了那一双眼睛里，万劫不复。即便，这个风华不可一世的灵扇公子那样轻视鄙薄于她，她还是把他放在了心底最幽处。

隔着纱窗，辰光可以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孤身坐在画架前，雪色的澄心堂纸铺就，指尖握着一枝浓粗的紫色大毫，大笔挥就，一个女子的侧影跃然于纸上。

这个人的样貌，化成灰她都记得，蓝姝儿。“唉……”一口气轻呼，心里有什么东西泉涌出来，她转过身准备离去。

“谁在外面？”

辰光的脚步没有停歇。

“姝儿，姝儿，你来了么？”屋内的男子猛然间打开门，冷气扑面，只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茕茕独立，衣袂当风。“姝儿，别走！”他武艺之高不可限量，只是一个眨眼间就赶上了她离开的身影。萧亦空按住她的肩，只觉得瘦削如柴，“姝儿，你终于来了么？”

当他的身体碰到她的那一刻，热浪自他指尖迅速生出根茎来，蔓延至她全身的骨骼经络。

然而，怎么会有酒味？辰光侧过头来看着萧亦空，他唇齿间的酒味更是浓重异常。是醉了吧？醉了，才会做出以他的个性来说，如此失格的事情。

“萧亦空，你……”

“姝儿，你的面容在我脑海里那样明晰，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画出你的风韵呢？纸上的人儿，总是不及你的万一。”萧亦空语声喃喃，已经拉着辰光的手走进了正殿。“你的手……怎么又是这样冷？”萧亦空微微皱眉，将辰光冻得发红的柔荑揉了揉，十分自然地收进自己的怀心。就如同他往常，一直在做的那样。

“你看，这幅画，真是……没有半分你的生机。”他一挥手，将名贵的澄心堂纸张撕下来，扔入火中。“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值得珍惜了。”他捧起她精致的面庞，细细凝视着，继而，温润的嘴唇吻下来，灼热绵长。

他那样急切地想要索取着什么，舌尖如同游鱼一般在她嘴里滑动纠缠。

辰光下意识地拥住了他的身体，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只想要他立马清醒过来……或者，永远地迷醉下去。

这一刻，颈项相交。

这一时，酒满良宵。

“公子，东大街上有大批官兵自城主府过来，正挨家挨户地盘问，应该是在搜查一样紧要东西。”第二日清早，云白走进萧亦空所居的正殿，忧声禀告。

萧亦空正半躺半倚在湘妃椅上，一线阳光自纱窗间钻进来，落在他面颊，反射着如玉的光辉。颀长的手指信然翻动书页，那是兵书之顶《行军策》。“哦，那么他们要搜的，是什么宝物呢？”

云白摇了摇头，“公子，你说，会不会是那枚……珠子？”

“哪枚珠子？你莫要弄错了形势……扇灵馆里，没有珠子。”萧亦空一边看着书，一边淡淡回答她。

“云白懂了。”白衣女子低下头恭谨地道，抬起眸来看这个惬意半卧容美气华的公子……那是什么？云白愣了一下，萧亦空脖劲上朱红色的印记……远远看去，像半掩的朱唇。

天啊，竟然是一个吻痕。

云白蓦然低下头去，脖颈间渲染出一片胭红。然而心内却是冷酷的，是谁？会是谁呢……他明明，在姝儿姑娘死去之后，就没有接近过任何女人。

难道……

萧亦空转过脸来，日光正好刺到他的眼睛……沉黑色的瞳孔收缩，连带着眼睛也眯起来。“是谁带的官兵？”

“啊？”

萧亦空将云白不自然的表情尽收眼底，邪邪一笑，“本公子在问你，外面，是谁带的官兵？”

“是张其，还有严卿昭。”

“呵，原来是那两个祸害，总是喜欢去而又返呢。那么，这一次，我就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再也找不到回来的理由。”

云白神色微微松懈了一下，一贯冷漠的面孔上竟然难得地显出笑颜，“原来公子已经想好应对的策略了。”

“哪里要什么策略？对付张其那个有勇有谋却难过情关的人，有霜红就够了。至于严卿昭那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扇灵馆内，不是还有一枚秘密武器么？这个时候，该派上用场了罢……养兵三日，必有一时之用。”萧亦空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心内却是胸有成竹的志得意满。

“你是说……她？”

灵扇公子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如常地吩咐下去，“告诉霜红好好梳妆一下接待贵客……还有，我们的‘蓝姝儿’，去告诉那个女人，应该怎么做。这次来的，可是对她用情至深的二师兄呢！”

“是。”云白俯身领命，顺着冬日的阳光渐渐离去。

余下湘妃椅上的贵气公子仰着头望向天外，寒露，天气晴，路凶，谋事吉，防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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