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兄你天纵之资,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自然不在话下,可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云霄小心翼翼道。wWw。qUAnbEn-xIaosHuo。cOM

朱能对云霄的表现颇有些失望,不过眼下能找的参谋也就眼前这三个人,总不见得让道衍来给他参详恋爱问题吧?若是如此,恐怕道衍直接带剃刀来替他剃度了。于是只得讪讪道:“那你说吧……”

“你们去逛相国寺,就没有做点什么?比如说点情思,吟弄风月?”云霄试探地问道。

“没有!”

“你们去茶楼喝茶听曲儿,就没有拉个手什么的?”

“没有。”

“你给送她首饰,她就没给你买个玉坠儿、扇子之类的?”

“没有……”

“你去她府上有没有准备点像样的东西拜见她父亲?”

“我们是偷偷翻墙进去的……”

“到处去玩,你有没有掏钱?”

“都是她会钞……”

云霄蹭的一下站起来:“飞儿,翎儿!走,咱们睡觉去!白听了一宿!”又朝朱能道:“你留下面壁思过!”说吧拖着捂嘴偷笑的蓝翎和柳飞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朱能在原地直挠头:我哪儿做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入冬之后飞字营终于从应天传来消息:朱元璋和察罕帖木儿正在暗中接触这件事属实!一同送来的还有朱元璋的亲笔信,一再告诫云霄闹事可以,但无论如何不能去察罕帖木儿府上闹事。云霄也是早有这个想法,于是整天摊开大都草图,和柳飞儿商议如何下手。

而朱能则是三天两头就往外跑,每次都强迫云霄打制一些小巧玩意,每天回来也都是喜孜孜的。当燕云之地落下第一场雪之后,朱能就窝在小屋再也不出去了,不放心的云霄找朱能一打听才知道,落雪之后出门不便,加上蔺金奴身在工部的老爹因为天气寒冷而停下了不少在建的土木工程,整天闲在家里,蔺金奴更是不敢出门了。

不过闲着也有闲着的好处,一大早云霄就拖着朱能出门了,易了容,两人怀里揣着大都的草图,混迹在入城的人流中,漫步走进了大都城。

燕云之地自唐以后,除了北宋末的那次形式上的短暂交接之外,再也没有回到中原的怀抱。几乎赵宋所有的皇帝都把收复这块地方当作毕生的梦想,可惜非但梦想没有达成,连同自己的大好江山一同赔了进去,最终一代王朝成了天下笑柄,也成了无数人心中永远无法消去的伤痛。

几百年下来,这里无论是哪族的百姓,对中原政权的好感都是日渐淡漠,盼了这么久,终不见王师北定,一代又一代的子孙下来,早就忘记的自己的祖先是谁,忘记了自己本该是一个王朝堂堂正正的百姓,而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四等奴隶,并且还甘之如饴。

按照落叶谷所藏的大都修建草图,鞑子知道的暗道出入口有三十二处,里面应该藏着兵器之类的东西,以备日后守成巷战出其不意从入城的敌军背后偷袭;出城的暗道只有一处,方便鞑子皇帝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逃出生天。云霄与朱能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一处距离察罕帖木儿宅第最近而且相对不会打草惊蛇的入口。柳飞儿和蓝翎在云霄的指点下,到城外寻找逃命出口以及留着日后攻城的时候用的隐蔽暗道。

云霄和朱能先从城西的商贾住所挨个找过去,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诚然不假,能在大都购进房产的商人多半都是有钱的大贾,故而宅子的奢华程度一点都不逊色于城北的鞑子贵族,不同的是,深宅大院却少有男人。这样的商贾,往往妻妾成群还不够,照例还是要豢养外室的,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些商人对家中老妻小妾自然不在乎,在外面养上一个比自己女儿、儿媳、孙女、孙媳还要年轻可人的外室,着实是一件美事。这深宅大院中不知道住了多少守活寡的女人。

云霄和朱能涂面易容,扮作风水先生,一路摇着铃铛给挨个宅子看风水去了。要不怎么说云霄怎么是“多才多艺”呢!打卦测字,风水宅基几乎样样“精通”,最关键的还是不但八折吐血跳楼大酬宾,还能买一送一,看一次风水还能免费给课上一卦,几处被云霄“看上”的宅子还能享受“折中折”、“折后折”的顶级待遇。以往街头算命怎么说也得三钱银子一次,还不准你多问;如今倒好,人家不但上门服务而且你问什么还答什么,也不用另外再付给银子。虽然比外面的贵一些收五钱,可人家还有“售后服务”,每隔几天都上门一次,前三次不收前,往后都是一钱银子一次,多划算!

其实在那些深闺之中谁在乎这几个小钱?主要问题还是在于,今次来的两个风水先生,不但年轻而且俊俏,巴不得他们天天都来哩!一回生,二回熟么!三回也许自己也就不寂寞了!闺中的那些成天看不到男人的怨妇们各自遐想着。

一天下来,云霄摸着沉甸甸的钱袋,想着那些太太、少奶奶们口中惊诧不已的“大仙”称呼,不禁苦笑:当骗子也要先背下大都的户籍名册才能出来混的!再想想那些女人眼中渴望而充满**的眼神,自己也有些不寒而栗:这年头只要稍微花点功夫,恐怕连逛窑子的钱都能省了。

城南就不必去了,那里多是酒肆商铺,就算能找到入口,也不能保证一心想做太平生意的商人们背后把你偷偷卖了,城北是鞑子王公的宅第,路口都有鞑子精兵把手的,你要硬走进去看风水,明天就能在城门楼上看你的脑袋。只剩下城东,平民聚居的地方。

与奢华富贵的城西相比,城东如同遭灾了一般。整个城西,没有一间屋子是完整的,看不见砖,看不到瓦,都是土夯的泥墙,屋顶勉强用草盖住,但早已被入冬之后的大风吹得七零八落,不少屋子的屋顶已经被这场雪压塌,户主正唉声叹气地收拾,凄惨些的,则是哭哭啼啼地扯起白布,直接为压死在屋内的逝者办起了丧事。街道上倒是绝对的干净,这里的百姓绝对舍不得乱扔一件东西,在这里,几片烂菜叶就算是一顿佳肴,纵然是过往的骡马拉下的粪便,也很快被一些面黄肌瘦家里等柴火用的孩子哄抢干净。

因为实在没什么东西,连小偷都不愿光顾,这里的房子大多不设防,别说上锁,就连门板都没有。更不怕人来抢:天底下还有什么强盗比鞑子更能抢的?鞑子光顾过的地方,连强盗都得痛哭失声。你真想来抢,墙头上晾晒的那几条连屁股都遮不住的裤子就送给你好了,大家活得都不容易。

路上的行人都面无表情,看得出人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而温饱线,在冬天则意味着生死线。纵然如此,人们还是坚强地活着,宁可认真地从泥缝里抠出草根果腹,也不愿向路人伸出卑微的双手乞怜。云霄想起了在自己怀里饿死的妹妹,心中剧痛无比,眼含热泪,终于明白了师傅当初为什么要跑上几百里路到天子脚下来“借钱”。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来势甚急。七八匹快马远远地疾驰而来,当头的正是朱能日思夜想的那道红色身影。面对马蹄,没有人有兴趣用自己这条命来印证这个马蹄的强度。都连忙躲避。看表情就知道,这些苦苦求食的百姓们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就连躲避都是不慌不忙。一些孩子还站在路边拍着手叫喊雀跃。

蔺金奴在马上看到前面熙熙攘攘面无表情的人群,心里虽然有些着恼,可毕竟冲不过去,只得双腿微微一夹,勒住缰绳,骏马一阵长嘶,又冲出十几步才堪堪止住,总算没踏到人群。在马脖子上拍了一巴掌,狠狠道:“畜生!停都停不下来!”要知道还得再过三百多年,在这个大陆的最西方的一个岛屿上,才会有一个姓艾名萨克,小名儿叫牛顿的家伙脑袋被苹果砸了之后,才想出如何计算这些力量的法子,蔺金奴骑马的时候显然没有朝这方面去考虑。

朱能脸色一喜,连忙准备上前,却被脸色沉重的云霄一把扯住,两人就混在不起眼的人群中细细地看。

蔺金奴后面的是几个鞑子装束的青年,看装束和马匹就知道这些人多半都是鞑子权贵的子弟。显然这些草原人比蔺金奴豪爽许多,对眼前这些斗升小民毫不在意,反而多抽了几鞭子催马冲上。试图勒马越过道路正中人群的头顶。

人群躲避不及,场面更加混乱了起来。云霄和朱能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摇头叹息道:“前几日遛马都是赶早儿过来,路上人少,跑起来也畅快,怎么今天偏偏挑这个时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云霄脸色一变,只见七八匹马已经冲进人群,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哀号,面对人群,马儿终于还是不肯再朝前迈进,原地踏步不已,雨点般落到地面的马蹄,让已经受伤的行人更加增添了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