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流行瘟疫的村庄南侧七十余里处,有一座小城名叫双魂城,双魂城人口仅有数千,不足一万,平日里也谈不上热闹,各地商贾也很少来这里做生意,一到了晚上更是显得凄楚,空荡的街道上不见一人。

青石铺成的道路已经因为年代的久远而变的破烂不堪,不少地方都有凹陷的深坑,道路坎坷,青石板凸起。

道路两旁不少商家已经停业关门,还有几个零星的店铺更是显得冷清,这里距离爆发瘟疫的地方不算太远,所以许多人都因为恐惧而随流浪大军走了。

夜晚,黑天蔽月,强风不断地吹拂着空挡的街道,仅有的几家商铺已经因为夜色来临而已经关门打烊,空荡的街道上,牌匾被强风吹得“铛铛”作响。

石板街道上,一声声“哒哒”的声音传来,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忽然走出来了一个身影,他全身笼罩着黑袍,头颅低垂,宽大的黑袍连衣帽将他的面容全部遮挡上了,脚下踏着牛皮靴,坚实的鞋底走在青石道路上,发出的声音分外刺耳。

强风吹过,略微掀带起了他的黑色衣袍,他藏在袍内的双手露了出来,那双手白皙瘦长,青筋暴露,手上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雕像,上面雕刻着一个耳朵。

看他捧着青铜雕像的姿势分外小心,想必那雕像对他来说是异常珍贵之物了。

他走到街道的拐角处,来到一家民居跟前,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来到院中屋内,点亮蜡烛,他仍然不肯脱去那身笼罩全身的黑袍,坐到桌边,从怀中捧出那块青铜雕像,两片极薄的嘴唇弯起一抹弧度,他冷笑着看着这块青铜雕像,心中欣喜不已,自言自语道:“已经有九十万人的灵魂了,再来十万,就可以祭炼成功了。到时巫神大人复活,必定会赐予我无限的力量,哈哈哈……”

烛光摇曳,窗外风声呼啸,忽然,他神色一凛,双眉皱起,仔细的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的街道上又传来了一阵脚步的声音,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同样是来到了这间房屋跟前,不过他们并未掏出钥匙,而是直接推门进去了,幸亏此门未锁,否则必会被毁坏掉。

屋内的黑袍人冷喝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姓名!”他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将青铜雕像放在怀中,然后顺手拿起了床边的一根枯藤手杖,警戒的望着门外。

门外二人并未说话,脚步声仍未停止,一直走到了堂屋门外才止住了脚步,两个黑影顿时透过窗户投映到了屋内。

黑袍人皱着眉头低吟一声:“两个金丹后期的家伙?我族内没有金丹后期的人了,看来是敌非友,必要小心对待。”

他右手持杖,眼睛微闭,薄薄的双唇飞速的开合,吟唱着一连串复杂难懂的音符,手杖之上顿时凝聚起了点点黑雾。

门外两人对望一眼,忽然同时破门而入,一道血色剑芒顿时划了过来,黑袍人有备无患,脚步微微错开,手杖一指,房中顿时弥漫起了黑雾。

黑袍人心中担心青铜雕像的安危,虽然不惧两个金丹后期的家伙,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不纠缠,赶紧离开,以保证青铜雕像的安全。

黑雾弥漫房间,令人睁开双眼亦难辨方向,黑袍人纵身一跃,欲跳窗离去,忽然似撞在铜墙铁壁之上一般,将他弹了回来,额上起了一个小包。

他捂着额头上的一个肿包皱眉道:“我没记错啊,那边就是窗户,怎么跳到了墙上。”

说话间,一道红光骤然射出,黑袍人骇然,欲退步躲避,却忽然感到身后也有一面墙,于是扬起手中枯藤杖,杖端处黑气顿时汇集,急射而出,与那红光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阵轻响。

黑袍人已经大约猜测到自己被困住了,于是运功聚力,打算强行破除这诡异的墙壁走出去,两个黑影已经瞬间来到了门外。

“轰”的一声巨响,门外一人忽的脸色煞白,吐出一口鲜血,另一人赶紧相扶,却被前者推开。

墙壁上的窗户忽然被撞开了,黑袍人脚踏手杖,欲要离去,心中惊讶那墙壁怎的如此坚固,耗尽了他一半的力气才打开。

昂首间,一个拳头已经迎着他的面门砸了下来,黑袍人冷笑一声:“区区金丹也敢跟我元婴硬拼?”

他口中虽然狂妄,手中却不敢有丝毫马虎,凝聚起了八层力量,迎上了对面的拳头,若无差异,这个金丹后期的家伙必死无疑。

双拳相撞,发出一声闷响,黑袍人身形一颤,只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山上,震得双臂发麻,骨骼似断裂一般疼痛难忍。

他脸色煞白的落在房顶上,额上留下几颗豆大的冷汗,忍着右臂剧痛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我等好像并不相识,为何要来挑衅?”

那二人并不言语,先前那一人又是一拳砸来,黑袍人右臂疼痛难忍,只好用左手执杖,默念咒语,杖顶顿时聚集起了黑雾,迎上了那个拳头。

“砰”的一声,那一拳砸在了杖顶之上,黑袍人持杖后退数步,却只见杖顶的黑雾已然消失,全部缠绕在了那砸来的拳头之上。

黑袍人冷笑道:“被我的乌雾缠住,休想活命,在下去也。”

他猛的转身,脚踏手杖,纵身一跃,却又“砰”的一声撞到了那无形的墙壁上。

黑袍人猛的一愣,顿时感到身后危险来袭,转脸之时,一柄血色长剑擦面而过,差点削下他的鼻子,黑袍人心中一惊,顿时举起手杖相迎血刃。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那血刃与枯藤手杖已经交手数十招,黑袍人苦不堪言,手杖之上已经多出了许多豁口,竟然就快要折断了。这手杖虽然看似枯木,实则是一件灵宝,坚韧之极,可是遇到这血色长剑竟然不堪一击。

他望向面前手持长剑那人,心中愤怒不已,自己一个元婴初期竟然难敌这两个金丹后期,忽然间,那人双眼倏地亮起一道血光,黑袍人顿时觉得心神一阵恍惚,竟然好像忘记了自己正在战斗中一样。

那人抬起右手一指,一道血芒骤然射出,直接刺进了黑袍人的右眼之中。

“啊——”剧痛使黑袍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心神不再恍惚,他痛苦不堪的捂着被刺瞎的右眼,厉声喝道:“老子跟你拼了。”

他举起枯藤手杖,顿时黑雾喷发,那黑雾散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圆环,套向那人影。

那人持剑纵身跃起,直接穿过了黑色烟雾环,斩向了黑袍人的咽喉处,黑袍人冷喝一声,举杖迎敌,却又不小心迎上了那人的血色双眼,脑海中顿时“嗡”的一声失去了知觉。

血色长剑划空而过,斩断了黑袍人的脖颈,顿时头颅飘落,身体直直的倒在了房上。

那人摸向黑袍人怀中,将青铜雕像取走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此地。

月黑之夜,风力更甚,将屋顶上那袭黑袍吹得猎猎作响,可惜无人得见,只有远处黑夜中的几只乌鸦瞪大了眼睛飞了过来。

翌日,天气晴朗,艳阳当头,万里无云。

沈萱伸着懒腰从房中走了出来,看着阿亡正坐在大厅内喝茶,不禁问道:“你大哥和三哥昨晚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阿亡淡淡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沈萱问道

“后半夜。”

“他们调查出什么来了?”

“调查出确实是隐族那一帮人干的,并且又找到了一块青铜雕像,但是尚未祭炼完成。”

“那肯定是跟人动手了,他们俩怎么样?”

“一个受了内伤,正在调养,另一个伤了右手,都无大碍。”

说话间,云星从房中走了出来,右手上还缠着纱布,云星随手摸出一块玉佩来填到嘴里,然后坐到桌上,抢过来阿亡手中的茶水喝了下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那神态好像是舒服极了。

沈萱看着云星的右手说道:“看样子你伤了右手,那受内伤的就是辰哥啦?”

“辰哥?”阿亡和云星同时低声诧异的说道,随即云星哈哈大笑,阿亡则是一脸淡漠的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却又被云星抢了过去。

沈萱笑道:“哎呀,我决定以后就叫他辰哥了,嘿嘿,我去看看他。”

云星将玉佩嚼的咔咔响的说道:“不用,他伤势不重,现在应该已经好了,正在冥想修炼,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沈萱哦了一声,说道:“那你的爪子呢,怎么样?”

云星扬了扬包满纱布的右手说道:“成乌鸡爪了,焦黑焦黑的。那家伙的黑雾还真强,要不是我体质非常强,这下右手肯定废了。不过现在右手漆黑,还洗不掉,真够讨厌的。”

沈萱哈哈笑道:“活该,我猜也猜的出来,你对敌时肯定大意了。”

云星不屑的撇了撇嘴:“对付那家伙,用不着小心翼翼的。”

沈萱切了他一声说道:“今天咱们接着出去施粥吧,城外的百姓都等着呢。不过……我的金币被辰哥借去了两万,再加上这几天不断的买米、买面,已经所剩无几了,恐怕撑不住三天了,怎么办呢?”

阿亡挑着眉毛冲屋外努了努嘴说道:“这里是她爹的天下,当然也应该她爹掏钱,凭什么让我们出钱。”

“也对啊。”沈萱笑道:“那我去找晨儿要钱,你们先去外面施粥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阿亡、云星点了点头,沈萱一蹦一跳的就去找欧阳晨去了,一个时辰之后,这两个家伙喝茶的喝茶,嚼玉的嚼玉,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双魂城,昼日已出,街道上勉强的有了五六个行人,却都是来去匆匆,相互间根本就不搭话,街道两旁也没有小摊吆喝,显得十分冷清。

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走在街道上,那女子手中持剑,面若寒霜,脸上英气为多,柔情甚少,看起来冷冰冰的。

她走到街拐角处的一个院落前,刚要敲门进去,却忽然发现大门未锁,心中感到好奇,急忙推门而入,高声喊道:“表哥,表哥……”

叫喊之时,她忽然发现窗口被人撞开,周围一片狼藉,看样似打斗痕迹,心中猛的一颤,急忙走进屋里,却发现屋内的摆设没有过多的凌乱,仍然如常。

她心中稍感宽慰,看着周围并没有尸体,料想表哥应该已经将对手斩杀了,或者逃出去了。便走到屋外,却忽然发现屋顶的瓦片一片狼藉,还有一个黑色的衣角在风中飘动。

这黑衣女子心中猛的一沉,直觉告诉她表哥已经出事了,她急忙纵身跃至房顶,却只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看那黑袍和尸体的身材,女子缓缓闭上眼睛,掉下两滴清泪,跪到房上,咬牙痛声道:“表哥……这到底是谁干的!”

“是……是两个年龄在二十多岁的家伙干的,他们都是金丹后期。”一道弱弱的声音的传来。

黑衣女子猛的一愣,随即叫道:“表哥,你在哪?”

一个体型只有巴掌大小,却四肢俱全的小家伙从尸体下面爬了出来,那小家伙身体半透明,长的一副模样确实跟黑袍人一模一样,活生生的缩小版的黑袍人。

那小家伙纵身跃到了黑衣女子的肩上,叫道:“岩妹,带我去见长老他们,青铜雕像,已经被那两个家伙抢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吕岩不解的问道。

缩小版的黑袍人说道:“我昨日祭炼了青铜雕像之后,回到这里,却忽然来了两个家伙,他们两个都是金丹后期的,见面就打。这两个家伙都很怪异,明明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却都比金丹后期强的很,尤其是那个拿剑的家伙,还用一种无形的墙壁困住我……”

“等等,你说什么?无形的墙壁?”吕岩冷声一喝。

那小人说道:“没错,就是无形的墙壁。后来他还用血红色的双眼晃我,我神智一乱,就被他杀了,但是幸好我的元婴逃了出来,他们没有搜寻我的元婴,我才保得一命。岩妹,你是不是知道这两个人?”

吕岩双目闪耀寒光,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太认识他们了,我哥哥吕彬就是死在他们手上!你说两个人,另一人是不是出剑非常快?”

黑衣人元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那人根本不用剑,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的是树叶编成的衣服,双眼之上蒙着眼罩。他只用拳头,拳头的力气非常大。”

“就是他们!”吕岩大声吼道:“就是他们杀了我哥哥,若不是那天忽然跳出来一个渡劫后期的高手,我也已经被他们杀了!”

那元婴怒声叫道:“岩妹,咱们的敌人是同一个,快带我到长老那里,让长老帮我恢复肉身,咱们一定要杀了他们报仇。”

吕岩点了点头,将元婴捧在手中,御剑离去,不多时的功夫,就来到了一片深山之中。

这里群山叠嶂,绿荫葱葱,吕岩在林中奔走了许久,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石跟前,那山石高约一丈,厚约八尺,竖立在山壁之前。

吕岩双臂泛着黄光,抚在山石之中,用力推动,一阵“轰轰”的响声之后,山石被推开,露出了一个开凿在山壁之上的洞口,洞口黝黑,吕岩探头走了进去。

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片宽阔的地方,这里燃有火把,将里面照的铮亮,分有数十个洞口,每一个洞口里面都有床铺被褥等,也都居住着人,大约在三十多人左右。

吕岩一走进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顿时迎了上来,问道:“岩儿,飞儿的那块青铜雕像祭炼的怎么样了?”

吕岩右手一翻,将吕飞的元婴拿了出来,恨声道:“大长老,您自己问他吧。”

大长老一见吕飞的元婴,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急声道:“飞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吕飞见到大长老,顿时哭诉起来:“爹,您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吕飞将昨夜的事情向大长老讲述了一遍,大长老气的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指关节处都已经因为用力过大而变得煞白。

大长老怒道:“岩儿,你是不是认识这几个人?”

吕岩冷声道:“我太认识他们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们,我哥哥就是被他们杀死的,而且还取走了我哥哥的金丹。”

吕飞急忙说道:“爹,您一定要帮我恢复肉身啊,我要自己去报仇,将他们碎尸万段。”

大长老干瘦的手捧着吕飞说道:“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重塑肉身的,但是,不要太急于报仇,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将剩下的三块青铜雕像祭炼完毕。等事成之后,再慢慢的寻找那几个人,不但要报仇,而且要拿回来青铜雕像。”

吕岩道:“还差多少万灵魂祭炼?”

大长老冷笑一声:“还差五百多万呢,不过,我已经找到更为合适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

“用圣女之体来祭炼青铜雕像,一人足矣。”

“圣女之体?”吕岩皱眉呢喃道:“是什么意思?”

“圣女之体就是非常纯洁干净的女性身体,这种女性并非是处女就行的,要求极为苛刻。不过,圣女之体蕴含的灵气也是非常巨大的,只需要一人,就可以将三块青铜雕像全部祭炼成功。”

吕岩道:“那必定极难寻找,我们要怎么才能得到圣女之体?”

大长老冷笑道:“这个方法我几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因为圣女之体极难寻找,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不过现在,我已经发现了一个圣女之体了。”

“在哪?是谁?”吕岩急忙问道。

大长老奸诈的笑了笑说道:“幻炎帝国的公主,欧阳晨!”

吕岩一愣,低声道:“怎么会是她?”

大长老望着吕岩,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岩儿,我知道你与欧阳晨是好姐妹,但是……为了我们复活巫神的大业,必须要牺牲她,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能够再去慢慢的集齐五百万灵魂了……”

吕岩眉头锁起,冷声道:“大长老,请您放心,我一定将欧阳晨带到这里来,祭炼三块青铜雕像,明日我便出发去找欧阳晨。”

大长老赞叹的看着吕岩,笑道:“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