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但丁对七宗罪的排序,或是中国一句深入人心的观念中,**欲都是恶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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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早晨了,青离推开窗,尽管阳光对这里鞭长莫及,腥味十足的海风却能猛烈地灌进来,驱走些那种颓废、**糜、无望与贪求的压抑气氛。

昨晚她睡得安稳,桌上摆着折断了的更香。

那香叫做“莫多情”,很妙的一个名字,以抑为扬,说明了它的功效。青离在飞花楼也见过这种香,但来这里,一开始因为那种甜腻藏在湿霉味中,把她瞒过了,直到昨晚才现。

很快,女人又来送早饭。一眼看到桌上的断香,又看到青离脸上没了乌青的眼圈与突兀的潮红,眼中不由掠过一丝失望。

青离也安稳而冷静地笑着看她,有点戳破敌人把戏的得意。

要说,昨晚半夜里,她被好像雷公架着车驶过的轰隆隆巨响吵醒,差点以为是地震,但刚想跑出去,听见女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响彻整个漆黑的屋子,接着又稀里哗啦瓷器打碎的一声,青离便明白,大约是这女人玩什么新鲜花样,何苦又被她嘲笑,遂继续闷头大睡了,这也许也会让她气闷吧。

没想到,女人神采转瞬间又飞扬起来,拉过青离房间的椅子双腿叉开大摇大摆地坐下,斜着眼睛看青离笑道,“开价老娘还是没想好,不过倒是可以透露你一点消息,因为把定金收了。”

定金?

青离反应一下,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想到那天女人半开玩笑似的说话,但旋即她又放松下来,才不相信云舒会跟这种女人上床。

“你不信啊?”女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风情万种地拖长了声音,“可我要是没收下这定金,干吗告诉你要的信儿呢?”

这一问倒让青离心里一沉,无可作答。

女人也不看她,接着媚笑道,“那种男人老娘见多了,当着老婆长辈的面儿,一个个装的跟圣人似的,可要背着人啊,最下流的货色就是他们了!就说你那男人,昨晚儿开始还有些装模作样的,可两杯黄汤下肚,裤子就穿不住了……”

青离有些莫名紧张起来,一点杂音跑到脑子里去:云舒肯定不会像说的那么不堪,但以他那个不会拒绝人的性子,不会真叫这女人灌了药下去了吧?

“你那男人还真行,一晚上了七八次,老娘这会儿还腰酸背疼的。”女人作势扭动脖子,出舒活筋骨的响动,竟打算说起书来了,“第一次在……”

“够了!有完没完!”紧张转成愤怒,青离大声打断她,“那不是我男人!你们爱怎样也跟我没关系,你不是要告诉我姐姐的事儿么,扯这些做什么!”

女人的眼光投到她身上,仿佛很欣赏这个气恼的样子,唇边挂着不知含义的晒笑,半晌,才说,“老娘么……说事情都是这样的,你要听呢,就一点不拉地听完,不听呢,她***老娘还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个女人磕牙呢!”

青离嘴唇开始白,这女人怎么就那么跟她过不去,但又怎么就那么能一刀插中她的软肋。

于是女人开始大肆讲起昨晚的细节来了,讲得声情并茂,有时还从椅子上下来用动作演示一下。

凡是涉及云舒的事情,青离一向承认自己是完全丧失判断能力的,听女人说着,她除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也渐渐由完全不信变得有二三分相信。

“也许吧。”她想着,但又想,就算是真的,又关她什么事呢?她是云舒什么人?说好听点单纯朋友,说难听点认识的人而已,哪里轮到她管人家私事了?

所以她只是像根木头似的矗着,力图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哎,你已经说了五六十次‘关我什么事?’了,老娘听腻了,不能换句新鲜的么?”女人突然停下,对她道。

青离一愣,这真是矫枉过正的反效果。

“说什么不关你的事,你喜欢他吧?”女人又说。

青离再一愣,这种女人居然也知道世上有喜欢两个字,但也许还是出于防御,她飞地摇了头。

“你喜欢他多久?——多久也没用!”女人没理会她的答案,大笑道,“你这个样儿,一万年也还在那一步,比不上老娘手指头勾勾!”

要知道,骂一个美女丑八怪可能会被付之一笑,而骂一个丑女同样的话可能被砍死。越接近事实的攻击,伤害力才越大,所以青离气得浑身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这么无趣么,好歹也反抗一下。老娘不爽的话,可不告诉你姐姐的事了。”女人笑道。

“那又怎样!又怎样!”青离终于吼起来,“我输了,我不甘心,我承认还比不上你这种女人,行了么!满意了么?”

女人眯起眼睛看她的失态,许久,终于笑道,“不怎样,可就凑合了吧。”

“今晚二更前,你到沙滩上去,可能看见姐姐。”她终于轻轻吐出这句话。

天哪,天哪!受了这么久的气,不就为了等这一句话么!可这样被轻轻松松说出来,青离一下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停地追问起来,“你说什么!?”,而语气由于心里还满溢着愤怒,又颇为僵硬。

女人扭过头去,没有打算再搭理她的样子。

青离确实也并非没听清楚,飞一样夺门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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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在沙滩激动地跑了几圈之后,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毕竟才下午,她也不能一直这么望眼欲穿地等啊。

还不如先去找云舒,一个是说不定他能帮什么忙,再一个原因就比较阴暗了:她到底还介意女人说的事情,虽然大半是不信的,多少想确证一下。

所以她就跑到渔村里去,云舒借住在一个老头家里,一天给人家三钱银子,老头全家已经快把他当菩萨供着了。

“青离?我还说去找你呢,这家大伯说今晚上是满月,千万不要到……”云舒看见她,脸上立刻盛开了笑意,迎出来道。

但青离半点没听进去,只是惊恐地打断了他,“你身上怎么这么大酒味?”

“这,这,中午在这家喝了点酒。”云舒闻闻袖子,稍退了一步,笑道。

青离觉得有点头晕,以她的了解,这人说违心话时,才会这样结巴与变调。而且,那酒味分明是女人店里那种烈而劣的味道。

“你昨儿有去找我么?”她强做不动声色地问。

“不,不曾啊。”他笑道,“昨儿白天咱们不是见过么。就没再去了。”

这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铺天盖地地泼下来,青离只觉得半晌回不过神,他当她是什么人?看不到他衣服下摆有那店边才有的红泥么?

她本来想着,那女人那么勾魂,云舒再怎样是个单身男子,受次蛊惑她能明白,只要他坦率承认,她可以像以前一样待他。

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说谎。

为了什么?得到那女人的美色,却又完全不打算放弃她的感情么?

这时才知道,那女人怎样的辱骂,也不过是愤怒而已,而他的一句话,却是真正的伤。

一时间她很想大叫大嚷,揭穿他的谎话。

但一转念,何必呢,让这样的人知道她为他伤,不值得。

何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撕破脸皮也不好看……

于是她只是冷淡地笑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了聊。

说了些什么她后来完全忘了,只记得最后似乎是安抚他留在村里便好,也没说她要去海边的事。

因为她不想看见他……

(七十二章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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