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热闹的京城街头这天显得更加热闹,白玉桥头,黑压压的一圈人围着一张黄榜指点纷纷,过往的挑夫小贩,都忍不住探过去看看生了什么。

青离盯着那黄榜最高处的名字看,仿佛想把那一幕刻在脑子里似的,眼睛一眨不眨,人也一动不动,直到眼球酸麻,才抹一把脸,低头,转身,沉默。

人世百态繁华,各样的面孔,各样的衣着,各样的声音,在她面前穿梭,织成迷乱的。

而她,呆呆站在中央。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去往什么方向。

这种茫然,跟八年前一样,一夜间家破人亡,与姐姐拼命出逃,只知道要跑,却不知道该跑到什么地方。

而现在,等了整整八年,等到父亲终于平反,却为何,面临一样的哀伤?

哦,不,甚至更糟。

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相依为命的姐姐,也没有了那么执著的不甘,生命好像轻飘飘的,立刻失去也不会觉得可惜。

是的,看着桥下那悠悠碧水。突然间很想放手,跌入那无尽地黑暗,可也是无尽的轻松。

如果有下辈子。去报答那个她欠了很多的人吧。

“青离,你果然在这里!”

灰暗地念头正在脑中徘徊。耳边突然响起这一声,青离好像叫锥子刺了一下,浑身一抖,接着好像僵硬了,半晌。才极其缓慢地扭转身体,让对面的人一部分一部分地进入视野。

是他,那个她相欠许多地人……

他的服色降了一品,要贬职去沧州。

是的,因为她“无罪”,那抓她的人就一定是有罪的,那个倒霉地大理寺丞也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她不是没有想要申辩过,告诉大家不要责罚那些无辜的人。但人们只是怜悯地看着她,这小姑娘。受了什么折磨,到现在都不敢说真话。

其实或者,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但是,基本所有在朝为官的。都有足够的眼色。

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那么重要,关键是皇帝的意思。够明确……

“青离,你还喜欢我吗”,云舒直接地看着她,问。

青离一怔,但很快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

“当然有---跟我去沧州吧”,对面的人坚定而诚恳地说道。

“你疯了么?我做过什么事情,你现在一清二楚,不是吗?”青离抬头,与他目光交接,淡淡而凄然地笑道,“我一定让你非常非常痛苦了吧,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来平息愤怒,我也愿意给你。”

“我没疯”,云舒同样笑了笑,“我也确实心痛过,痛到躺在**,觉得全身地经脉如果都是断掉的多么好啊,就感觉不到那疼了。”

“可是”,他接着说道,“我把认识你之后的所有事情一遍遍在心里过着,想到最后,我现那些都没有用。你地过去会改变吗?哥哥会活过来吗?所以,我要弄清楚的,只有一个问题:现在,我要怎么做才是最好地?”

“我问自己,还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答案是是,我又问自己,那能不能面对过去地这所有事情?答案是应该可以,至少,可以试试,所以,我就来了。”

“我也要告诉你,家里那边,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完全抚平”,云舒继续说着,“虽然他们明白哥哥是自作自受,但心里头,总难免疙疙瘩瘩地。如果你愿意跟我,恐怕也要因此受苦恼,但你愿意,跟我一起试试,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过的幸福吗?”

这席话,说得那么淡定又简单,可青离心里清楚,直面着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会是多么的煎熬难忍,她再次低下头去,不让云舒看到她眼角的泪光。

她也曾经让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如果现在还有机会跟云舒在一起,她能面对吗?不会看到那张同样的脸,就想起天翔给过她的种种伤害吗?也许很多年,也许一辈子,得不到长辈的祝福,受到冷漠甚至怨恨的对待,能够忍受吗?当时,她以为这想法是自己痴人说梦,没有深入思考,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有机会来作答。

左肩下突然开始一跳跳地疼痛,那是跟潘虎打擂时受的伤,也许是因为太*近心脏,每次心中惊涛骇浪之时,它也会跟着作怪。

青离想起来,那是很丑的一个疤。在她洁白光滑的皮肤上,蚯蚓一样纠结,刺眼之极。

开始看到,她非常想要消灭它,无法消洱,便常愤怒莫名,然而后来,因为无法,也只好努力不去看它,落个眼不见为净,随着时间过去,没想到倒渐渐有些淡化。

怨它恨它恼它怒它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它,它却始终牢牢在那,但如果为了这个就不活了,那又是天大的笑话。

……世界上,谁不是背负着几个伤疤在前行呢?

到这时候,青离才深深感到,不管认识沈云舒之后有多少衰事,认识他,都是她今生的幸运。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能以他的原则去面对,这是真正的强大。

那么她,至少也要为他分担吧。

于是她抬起头来,对上云舒的眼睛,轻轻说道,“云舒,生这些事情,你要明白,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云舒的脸色刷地变成死灰,嘴唇起抖来。

“但是你愿意,跟我重新来过吗?”青离看着他,笑意盈盈地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

回答她的是一双大手,云舒一把将娇小的她紧紧抱起,大概因为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便在空中不停旋转。

“喂,这是大街上,坏蛋,放我下来!”青离瞥见周围的惊讶目光,又羞又气,捶着他喊道。

云舒真的停住了,不过不是因为她微弱的反抗,而是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青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那张黄榜,最高处的名字。

“神机营统领何群?你爹姓何?”云舒放她下来,问。

“嗯。”

“那你也姓何?”

青离本来想回他一句“废话”,但想到这么久以来跟他说得都是姓柳,他奇怪也是常情,于是还是笑着嗯了一声。

云舒突然大笑起来,连声说道,“天意,天意!”

“什么天意“你没现吗,这世界上没有柳不恕了,有的是何不恕啊!”

“何不恕……何不恕……”青离一愣,接着轻轻念了两遍,又是惊讶,又是欣慰,从前她竟然从来没有现过这层意思。

看来也许,真的是天意吧,喜悦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从今以后,她有了新的名字:为什么……不宽恕……冬末春初淡金色的日光铺将下来,白玉桥下的碧水闪烁出一片金鳞,街头有人走着走着脱下棉袄拿在手上,念叨着,“冷日子果然要过去了哇”,而这太阳里,两个互相依*的小人儿,一同往沧州方向远去,身后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

(全文完)

昨天看到的名词,隐晦的狗血大团圆。。。本来想写云舒走了,青离在后头把手放在嘴边,要喊未喊之时,全文完。。。但是。。。想到最近虐的有点厉害了,决定还是人性大一下,所以减少一点隐晦,多了一点狗血哈。希望大家喜欢。

啊,终于完结了,解脱又空虚,有点语无伦次,不管怎样,鞠躬,谢谢一直以来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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