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杂乱而疑惑的狗叫,燕燕想去舔面前那匹马,黄马却尥蹶子呲牙,不让它碰。

云舒呆呆地看着它们,一肚子不解、委屈、着急以及无名的愤怒。

他跟青离一起吃了饭后,各自回房去歇息,才躺下,突然听到急切的敲门,是客栈的掌柜,说看见跟他一起那女子骑马跑了,不知干什么去,特来通告。他初时还半信半疑,跑去青离的房门,一看门上挂把大锁,又跑去马槽一看,确实少了青离那匹黄骠马,地上一趟马蹄印,当时如临霹雳,忙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追去了。

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前头,他看到了那匹马,可上头却是没有人的。

他不认为谁能绑架青离,再说客栈老板也说她是自己走的,很多怨恨的情绪突然气泡一样在他心里冒起来:

她到哪里去了?到底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能告诉他?这些日子他们的甜蜜都是假的么?起码要想想他的感觉好不好?这种不告而别的把戏她要玩多少次?不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吗?包容她地尖刺,去和父母抗争,千里迢迢地追寻,他已经尽了全部努力,她还不知道一点点珍惜。那就算了吧,他也累了!

他驱赶着两匹马一只狗慢慢往回走,世界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很委屈很无奈的感觉,咬着牙才能不让眼泪流下来。

可是。他怎么想得到,青离此时糟得不能再糟地处境呢?

并不窄小的屋子,却因缺乏光线显得格外昏暗,青离身边地男人一半脸隐没在黑影中,另一半呈现出狡诈的笑意。.

“你是……沈天翔?”青离不敢相信。但全身又止不住地颤抖地问出这句话来,那眼中的凶光,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印象深刻的。

“没错”,对方用手支着头,惬意而轻蔑地看着她,答道。

青离脑中飞转着,怎么可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不对了?

来飞花楼找她就不是么?

不对,一路上,甚至就在昨天去投店的时候。他们还聊到一些非常细小地琐事,是只有云舒才知道的,除非他比最八卦的长舌妇还要多嘴。不然不可能跟天翔细讲。

那难道是在客栈里偷天换日?可是什么时候?云舒也不是木头,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掉包呢?天翔好像看穿了青离的心思一般。挑起眉毛来笑。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不过是把你的马放跑了。然后给掌柜的几个钱,让他去给我传个话,另外在你房门外暂时挂把锁而已。这计谋比你的也不差吧,柳不恕?”

青离何等聪明的人,一下便明白怎么回事:天翔必定是一路上注意着他们的行踪地,抓住个机会,将云舒调虎离山,利用这个时间差,自己迅潜入云舒房中,又让掌柜的故意去找她涨价,气她出走,然后说知道住的地方,只留一间空房,又引诱她喝酒;而云舒找不到人回去,只会以为她又不辞而别,完全不可能知道短短一个时辰内地瞒天过海戏码----这一步步,全是天翔事先精心安排好的陷阱!

青离懊悔着那狗、那马地事,其实是有些破绽可循地,可她再聪明,怎么可能预先想到从云舒的房间、云舒地被窝,拉出来的是天翔呢?

想到这里,她觉得羞愤难当,几乎无法控制地,一个巴掌乎过去,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然而,这次没有任何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的手腕被对方轻轻一捉,就铁钳一样扣住,挣不出来。

“你以为我设定这么周密的计划,却对你的武功不做防范么?”天翔像平时那样,挂出了万年不变的笑容。

酒,对了,酒!

青离一下想起来,昨晚喝那酒时,在一瞬间也感到一丝怪味,但当时,自然是没有注意的。

她浑身已然如坠冰窖,这句话居然还有补上一刀的效力,绝望中,不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沈天翔!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哦,我忘了你是天下第一刺客了”,男人眼中闪着征服的光芒,整个人欺近过来,故意将紧抓着的那只手硬压下去,语气则调侃之至,“你想怎么杀我?哎呀,好怕哦,要是天天像昨晚那个样子,只怕我真要被吸干了呢。”

青离看他神情,知道想干什么,但根本阻止不了。再没有昨夜的欢愉,只有疼痛与羞辱,不断深入。

她快气疯了,拼命想去咬那个男人,如果能咬到,就是把她的头砍下来也不会松口,然而,此时的她,连这点也做不到。

但所谓物极必反,愤怒到了极点,她反倒有些冷静下来。

一万条刺客守则中的第一:气愤是没有用的。就像她现在的挣扎不但微不足道,还那有着畸形征服欲的男人更加得意。

她开始用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再雄才大略的君主,都有阴沟翻船的时候,自己一个芸芸众生,被人摆了一道,又有什么奇怪?

这狡诈而卑鄙的男人,不过像只从黑暗中冲出来咬她一口的野狗,跟一只野狗生气,犯不着。

人们的恐惧与愤怒多是害怕事情变得更糟,而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再怎么展,都会更好,不是么?

这些想法在顺境的人看,大多是自我安慰,但对逆境的人来说,不能否认它们的有效,青离便很快感到心理稍微平复下来,不管她想杀了这个男人,或是想逃离他的掌控,她的思虑谋划,都要比他更强才行。

先,得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她以尽量正常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第一次见你后不久就知道了”,男人没想到青离突然这么冷静地跟他说话,整个人一震,兴致突然就没了,草草结束,躺回**,悻悻答道。

青离心中大骇,还以为掩藏的多么好,原来早在那时就被看穿了。为什么不抓我?”她问道,但随即自己解答了,“是因为没证据,除非我自己招供画押,不能定罪吧?”

她这么猜想是有道理的,她做事一向比较缜密,而且很多案件转到沈家兄弟手上时已经时过境迁,即使有证据也湮灭了。

她自然怕身份被揭穿,即使没有证据也可以严刑拷打问供,但就天翔那一面来说,虽然可以给她上刑,但若她是个硬脾气,死不招认,两下一扛,把人打死了或怎样的,也很可能有同僚参奏一本,说他无凭无据拿人,屈打致死,判个降职流放之类的罪名---这是所谓人有七分畏虎虎也有三分怕人的道理。

“我就喜欢你这点聪明劲”,天翔眯着眼睛笑道,“不过,也不全是,后来,从沙滩上你拒绝我那时,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青离相当吐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爱,她确实相信天翔是爱她的,兜这么大圈子骗她上床要花多大心思啊!但是,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相同,她自己认为爱是以尊重为前提的,他却认为爱就是占有,夏虫不可语冰,大概就是如此吧。

(一一八章蛛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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