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猜到了南夜千浔的打算,抚了抚胸口,她很干脆地说道: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将那个人清理干净,否则,我只怕会见一次晕一次。”

“这个没问题。”

南夜千浔没想到歌飞飞如此好说话,心里颇为欣慰,挥手叫来手下,朗声吩咐道:

“将外面那个凶犯全身上下清理干净,要不见一丝血迹,速去准备。”

“是。”侍卫领命而去。

大厅里的其他人被歌飞飞和南夜千浔两人的对话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两人要干什么。

憋了半天,镇长谢天运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浔王殿下,您和这位歌小姐,对大潘是要进行审判吗?”

话虽然是这么问,其实他心里更想问的是:审判能理解,洗干净大潘也能理解,但为何一个临时路过凤仪镇的小姑娘也要参与审判?而且还让浔王殿下亲自下问恳求?

这个小姑娘难道有什么特殊本领不成?

镇长和其他怀着一样心思的镇民们纷纷向歌飞飞看来。

之前因为被大潘发疯屠镇一事弄得人心惶惶恐惧不安,没有闲情逸致去注意外人,此时危险告一段落,又有浔王出面主持,大家心情一放松,便仔细打量起一直安静坐在一边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她来。

细瞧之下,众人才发现,这个姑娘还真是漂亮诶——

小而尖的瓜子脸上,生着一双南夜国人很少有的丹凤眼,眼尾斜挑入鬓,黑眼眸灵动闪亮,一管小巧高挺的琼鼻,嘴唇丰盈鲜润,端坐在那儿静如处子,真真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这样一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纯真无邪的小姑娘,究竟有何能耐获得南夜堂堂浔王殿下的青睐?莫不是殿下看上了这个美妞,在找借口找机会与人搭讪?

谢天运等人无不存着这份心思,看歌飞飞的眼神便有了些不一样。

歌飞飞垂眸淡定地喝着茶,并没有去注意厅内众人的表情,南夜千浔也一样没去理会,含笑不答。

一时间,谢宅前厅里安静极了。

很快,被清洗干净并且还换了一身布衣裳的大潘被人拎了进来,直戳戳地立在了大厅中央,像根木头桩子。

南夜千浔还未说话,歌飞飞已经抬起头抢先开了口:

“谢镇长,这儿不太方便,麻烦你单独安排一间房间,我需要排除一切干扰因素。”

“这……”谢天运沉吟着没有立即应允,而是将头转向南夜千浔,等待他的指示。

“一切按照歌小姐的去办。”

“是是,后面就有一间房,请浔王殿下与歌小姐随着小民前往。”

谢天运赶紧恭敬地起身,伸手请他们俩离位,引领着往大厅后面走去,那儿正好有个小门。

进到后面的房间,是一间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应该是平时接待重要人物并且商谈秘密之处,光线不强,非常安静,很适合催眠。

歌飞飞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南夜千浔便命令手下将大潘又扛进了这间屋子。

谢天运很懂味,这回面向歌飞飞主动问道:

“歌小姐,请问还需要小民做什么吗?”

“我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不过你可以留在屋子里,正好让你也做个见证。”

歌飞飞觉得,既然凶案是在凤仪镇上发生的,那么她现在给凶犯催眠套问真

相,有当事镇的镇长在是最好的,否则只有一个南夜千浔和自己,万一涉及到什么秘密内容的话,会让镇民们有想法。

谢天运见自己能留在屋内,求之不得,赶紧点头哈腰地远远立到了一边。

歌飞飞朝南夜千浔看了一眼,后者手掌轻轻一挥,便解开了大潘先前被封的哑穴。

顿时,屋子里又响起了他“哇哇哇”含混不清愤怒的声音,歌飞飞仔细听了一会,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似乎有些不像是她所知道的语言。

她并没有一上来就给大潘催眠,反而是站在他的面前,仔细观察着他的脸部表情。

大潘的双眼依旧是鲜红如血,连带着,原本漆黑的眸子都有些变色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眼眸似乎放着幽幽的蓝光,冷冰冰寒沁沁的。

他的嘴上下一张一合着,双眼却又木讷呆滞,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在越过她看向无限远的某处。

这双眸子不正常!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最能表达人类感情与情绪的器官之一,正常人的眼睛都是转动自如的,只有精神病人或被人为用药物控制的药人才会没有自己的情绪从而让自己的双眼看上去像死鱼眼。

歌飞飞心里有了个初步判断后,取下左手腕的菩提手串,双眼紧紧盯着大潘的眼睛,一边晃动着手串,一边轻缓地说道:

“大潘,看着我,看着这串珠子,它是不是很美?它晃起来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很有规律,很有节奏,像妈妈呢喃的声音……”

随着她的声音和循循诱导,大潘失焦的视线终于从远处收了回来,极其僵硬地落在了那不断左右摇摆的手串上,目露疑惑,嘴里也不再发出奇怪的音节。

歌飞飞知道他在潜意识里抵抗被自己催眠,于是更加放柔了声音:

“大潘,看着它,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看,它是佛祖坐而悟道的那株菩提树结的果,看着它,它能净化你的心灵,让你领悟到快乐幸福的真谛,它还能带你回到过去,让你重温曾经的美好……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睡?睡吧,睡吧,睡了就能回到过去……”

大潘在她催眠的声音中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上眼皮一搭一搭,终于在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的双眼紧紧闭上了,也一并将两汪血红给关在了眼睛后面。

歌飞飞轻轻呼了口气,将手串重新戴回到左手上,很干脆地问道:

“大潘,你的真名叫什么?”

“潘子强。”

“潘子强,你的家在哪里?”

“俺没有家。”

没有家?那他在壶瓶山是住的树屋或者山洞?

“潘子强,你是什么时候住到壶瓶山的?”

“记不清了,大概有十来年了。”

“你以前是哪里人?”

“俺的老家离南夜京城很远,是个乡下。”

“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俺当年犯了案,为了躲避官府追捕,只好逃到凤仪镇,躲进了壶瓶山。”

原来是个逃犯!

歌飞飞朝南夜千浔看了一眼,后者抿着唇没有任何表示,她又接着继续问:

“大约十天前,你将一只梅花鹿卖给谢镇长,当时你看到了什么才让你匆匆忙忙离开的?”

听到歌飞飞突然问到那天的事情,大潘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来,好半晌才说道:

“没看到什么,就是谢镇长当时让人割下鹿茸,从

鹿的头上有血流下来,有人拿碗将鹿血接住了,俺突然就不舒服起来。”

按理一个猎户,经常猎杀山里的野兽,见过各种血,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为什么那天他会突然不习惯看见鲜血了?

自己是生来就有个体弱晕血的毛病,这个潘子强与自己不一样,应该不会突然之间莫名其妙晕血的。

歌飞飞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有关他和那个游医的事情,便问道:

“潘子强,大约一个多月前,凤仪镇上有个大夫给你把脉诊病,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的,杨大夫还将俺带到客栈,卖了两颗药给俺。”

“药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

“就是普通的褐色药丸,大拇指大小,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都被俺吃了。”

从药上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反正她也不是大夫不懂药理,问了也是白问,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歌飞飞再问:

“在客栈的房间里,杨大夫还对你做过什么?”

“杨大夫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和俺聊了会家常,问了俺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俺说俺就一个人,然后杨大夫看俺精神不济,便说他会针灸,可以免费给俺在头部和肩颈部扎针。”

“你让他扎了?”

“让他扎了,扎的时候有点儿疼,不过还受得住,扎过后,精神气爽,一身轻松,就是觉得有些饿。”

“从客栈里出来后,一直到你去镇长家卖梅花鹿,这期间,你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或者异样?”

“没有,就是饭量比以前更大,感觉怎么也吃不饱,而且觉得饭没味道,不好吃。后来,从镇长家里出来后,俺突然觉得那滚烫滚烫的鲜血很诱人,很想尝一尝,当时俺在回山的途中抓了一只野鸡,揪断它的头将鸡血一气喝了,不过感觉不过瘾,俺想尝人血。”

听到这里,歌飞飞吃惊地向南夜千浔看过去,后者一贯含笑从容的脸上也现出诧异之色。

潘子强在催眠状态下说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三人脸色大变。

南夜千浔做了个手势示意歌飞飞继续问,她赶紧凝神,声音略有些急促地问道:

“你第一次尝人血是在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

“在小庙后面,那天俺实在想尝人血了,便下了山,正好有个人进庙里来烧香,俺见并无旁人,便抓了他要尝他的血。那个人太不配合了,不听话,一个劲反抗,还将俺的脸抓了一道印,俺恨不过,一拳击晕他,然后将他的脸咬得稀巴烂报仇,最后咬断他的脖子,终于吃到了新鲜的人血。”

潘子强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说起来,还是人血好喝多了,带着一丝清甜,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咸。从此俺便不吃动物的血了,只喝人血。”

“那你为什么今天要杀人?”

“不是俺要杀人,是他们惹俺的!他们那么多人冲进庙里,看见了庙后面的尸体,要杀俺,俺是为了自卫!谁欺负了俺,俺就百倍还回去!”

原来如此!

至此,凤仪镇人口接连失踪之迷算是解开了。

而且,大潘本来精神就不正常,一受了刺激就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或许那些送上门去的人在他的眼里看来,就意味着又是一顿美味的人血大餐,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大开了杀戒。

只是,本来好好的大潘为什么突然会变得嗜人血如疯似魔,是不是与那个杨姓游医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