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浔立时来了兴趣,他一手按在肚子上——肚子都饿瘪了,前胸贴后背,他不按着就饿得难受——忘了自己要去厨房的事了,悄悄尾随在歌飞飞的身后,想要看她这半夜三更的,还在王府里四处游荡,究竟是为哪般。

眼见着她从翼飞苑的后墙外走过,步履匆匆,并没有从那扇小门回她的院子,而是径直往前走,他的心里更是好奇了。

一时间,就连自己饿得胃痛的事也给忘记了,他轻飘飘地吊在她的后面,往东北方向走。

一路行来,他在心里忍不住暗骂:果真是个又蠢又笨的女人!这么晚了,虽说是在府里,守卫森严,可是毕竟夜深人静,她却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好歹你也回头瞄两眼,看看是不是有人跟着她啊!这万一,万一,比如假歌玉孚,也就是苏子高还在王府里,如果他有什么图谋的话,她一点都不防备,岂不是将她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胆子大,是不错,可也要心细,要有戒备啊!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南夜千浔就像一个老妈子,在心里一个劲地念叨着,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直到歌飞飞停在厨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很快厨房里便有光亮盈室,他才惊觉过来:原来她也是因为肚子饿了,才亲自来厨房找吃的来了。

唔,这一点,倒是和自己蛮像,不想在这个时候麻烦已经睡下的下人们了。

虽然此刻,他也很想走进厨房,假装若无其事地找吃的,可自己不久前才生了一场气,现在他可拉不下脸面来主动与她说话。

还是再等等看,等她走了之后,他再进去找吃的好了。

南夜千浔揉了揉肚子,飞身到厨房前的一株槐树上,隐身在茂密的叶子间,居高临下地透过厨房的窗户,盯着里面人儿的一举一动。

此时已是阴历二月中旬,南夜国四季如春,气候温暖,在其它国家要到夏季才开花的槐树,正值花期。

他躺在一枝伸出去的粗壮的枝干上,背倚着树干,伸手一捞,便轻轻扯下一串淡黄色的槐花,一边优雅地将槐花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

只见歌飞飞先是在厨房里一阵翻箱倒柜,将能找到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似乎有些不满意,摇了摇头。

然后,她又转了个圈,走到窗边,朝厨房外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那好看的细长的眼睛很快便向着南夜千浔隐身的老槐树瞟过来。

南夜千浔赶紧将腿收回,隐在粗大的树干后,以免被她发现。

歌飞飞从厨房的窗边抬起头,打量着老槐树上正开得盛的飘着香气的花儿,一扫刚才的失望,满脸欣喜,小声道:

“呀,真是太好了!我正好可以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也好过用厨房里这些晒干的食材,等我做一道拿手的美食出来,千浔一定会喜欢吃的!”

千浔?蠢女人这么晚了来厨房,是要给他做吃的?

她这算是内疚、道歉?还是单纯只是因为心疼他一天没吃饭所以关心他?

南夜千浔一时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希望她做一顿美食给自己道歉认个错呢?还是希望她单纯只是因为关心他的身体怕饿坏了他,所以才深夜亲自下厨的。

不过,这个蠢女人,她会做饭吗?

记忆中,他就没有她会做饭的印象呢,再说了,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

藏身在槐树上的南夜千浔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瞥见歌飞飞举着一把长扫帚出来了。

他赶紧点起脚尖,往槐树顶飞上去,这下子,她即便站在树下,也不会发现他了。

很快,歌飞飞走到树下,举着扫帚比了比长短,正好可以够到最矮处枝条上的槐花,她表示很满意。

南夜千浔透地茂密的花叶,便看见她从头上取下一根银簪,将簪尾掰弯成钩状,又将束发带取下,将银簪绑在了扫帚把的顶端,然后反举着扫帚,踮起脚尖去钩头顶上方成串的槐花。

此时的她,因为取下了束发带,一头乌黑的长发便披散在了肩上,衬得她仰起的小脸白皙如玉,比那芬芳的槐花儿还要漂亮水嫩,让她像极了一只森林里的精灵,在这个夜晚里特别的勾人。

为了勾到槐花,她的头向上仰着,与身体几乎成了九十度,眉眼盈盈,两颗贝齿轻咬着小半边下唇,显得灵动而美好,青春而靓丽。

南夜千浔不由得看得有些呆。

他知道,歌飞飞很漂亮,可以说是除了柳千影外,她在南夜算是第二漂亮的女人了。

只是,她和柳千影的漂亮不同,两人各有千秋。

其实,在很多人南夜国的人眼里,柳千影的漂亮是不可仰视的,是高高在上的,对于他们而主,也不虚幻的,况且她清冷高傲的性子让人不易亲近,总像是隔了一层琉璃在赏花,总有种不真实感。

而歌飞飞的漂亮,却是生动而机灵的,是亲切随和的,是可以近距离观看并触摸的,是大大方方、真实存在的。

她时而妖娆,时而清丽,时而妩媚,时而活泼,她千变万化,让你捉摸不透,却又让你知道,她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所以,南夜国的很多人,对柳千影更多的是仰慕,而对歌飞飞,则更多的是喜欢,喜欢她美丽聪慧、干练过人,喜欢她不摆架子、乐于助人。

在他们看来,柳千影和歌飞飞没有可比性,如果非要比,非要选最漂亮,或许歌飞飞的拥护者也不在少数。

此刻的南夜千浔透过纷繁的花、叶,看见那张仰起的绝美的小脸上在成功勾下一串槐花而露出高兴得意的神情时,他的唇角忽然也荡起了一片笑意,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下来。

心底里对她那根有些怨恨的弦,不知不觉地便断了,只听得“铮”的一声,弦断音绝,很快消逝于无形,连个余音都没回荡起,便了无痕迹了。

歌飞飞并不知道,此时她的一举一动上已落入某人的眼里,她将低处的几串槐花勾下来放到篮子里后,看了看,自言自语道:

“不行,这花有点少,摘掉虫蛀和发黄的部分后,剩下的就没多少了,我还得多钩点下来。”

重新仰起头,她寻找着离她最近的槐花,并高举着扫帚去够。

可是剩下的那些开得好的槐花却总是在高处,即便她拼了命地踮起脚尖,也只是刚好够到垂下来的串花的底部,根本无法勾到花的软枝上。

她不由有些急了,因为长时间仰着头,一张脸憋得便有些红,只见她一边用力往上蹦跳着,一边举着扫帚勾槐花,嘴里更是忍不住嘀咕:

“我就不信,我跳起来也够不到你们!今

天我非要勾到我需要的分量不可!哼,为了让千浔吃上姐的拿手美食,为了消他的气,姐就是打,也要把你们打下来!”

听着某个女人气鼓鼓与槐树槐花做着斗争的稚气话,南夜千浔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刻,他觉得,歌飞飞真的是可爱极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尊心,忽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唔,某个“蠢”女人居然是为了他才不遗余力地与槐树做着斗争的,这还差不多。

他决定,原谅她今晚的失言,原谅她先前说的那些对他不信任的话。

南夜千浔本想立即跳下树,突然出现在歌飞飞面前,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告诉她,自己大方的原谅她了。

可他临时又起了促狭之心,将站起的身子又伏了下去,依旧蹲在槐树顶,悄悄看着下面。

他想看看,如果他不现身,他的这个王妃会为他做一顿怎样的美食大餐?以她调皮爱捉弄人的性子,她会不会悄悄下点“料”在里面?

不过,他虽然不现身,却还是小小地出了下力,帮了歌飞飞一个小忙。

只见他伸出食指,一股无声无息的内力便向着她的扫帚接触到的一串棉花射去,然后,“咔嚓”一声,那串槐花便应声而落,掉入了树下人儿的怀里。

歌飞飞并没有觉察到异样,还以为是自己用的力道巧,蹦高了之后,那柄银簪做的钩子便割断了坠满了花朵的细枝。

她一时之间很是兴奋,又围着树寻找着合适的花串,一番蹦蹦跳跳,外加扫帚乱舞,很快便非常容易地收集了满满一篮子的槐花。

“嗯,差不多了,够我和千浔两个人大快朵颐一顿了。”

歌飞飞扔掉扫帚,取下银簪,将弯钩掰直了又照原样插在了头上,束发带也重新将一头青丝拢在了脑后,提起篮子,她心满意足地朝厨房里走去,边走,还边拿出一串棉花放在鼻下嗅着,说道:

“这槐花可真香!比爷爷家院子里的那株香多了,古代空气就是好,没有雾霾,土壤和水源也没有被污染,所以开出的花才会香得这般纯正。要是有可能,住在这里一辈子的话,倒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人已经走进厨房,以至于南夜千浔没有听到她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倒也……”怎样?

还有,什么古代?什么雾霾?

她说的这些词,他听不懂,污染他倒是懂,母后以前也常常挂在嘴边,所以他懂得意思,只是古代和雾霾,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还有还有,飞儿居然有爷爷?这可是他头一次听说!她不是孤儿吗?只有一个老族长养父吗?哪来的爷爷?

南夜千浔很快便将这个爷爷放在了脑后,他想或许是她家庭遭遇世变前的那个爷爷吧?她怀念的有可能是她的儿时。嗯,一定是这样。

重新飘回到他之前隐身的地方,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树干上,一手扯着槐花往嘴里吃着,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厨房里歌飞飞的动静。

他很想看看,他的这位王妃,究竟会用槐花给自己做出怎样的美食来。

只要不是像普通人家那样,用槐花烙饼,就好了。

因为槐花饼,说实在的,并不是十分对他的胃口,对于追求极致口味与口感的他来说,槐花饼,简直可以说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简直是难吃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