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浔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又引向了歌飞飞,大家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想知道这位以审案断案出名的浔王妃,为什么非要认为是自己的养父杀害了从未认识的胡公公。

歌飞飞低头略作沉吟,然后很快又抬起头,平静地说道:

“各位,在我分析胡公公这个案子之前,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会扯得比较远,与本案没有关系,各位权当故事听吧。”

一听歌飞飞要闲聊与案子无关的事情,而且还是讲故事,有大臣立刻不满起来,抬起腿就要走出队列,向皇上表示抗议。

只是他的腿才刚刚抬起,还未迈出,便被南夜千浔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这个平时和蔼亲切毫无架子的浔王殿下,此刻的眼神凌厉冷酷,透着一丝无情的警告,似乎只要他敢反对,今天便走不出这金鸾殿一般。

这位大臣一时间被浔王少有的霸道眼神给吓住了,想要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因为一股无形的劲风向他扫来,让他感受到一种压迫,似乎有人拿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开口。

知道自己惹怒到这位表面无害实则果断狠辣的王爷了,他悻悻地收回脚,不甘地垂下了头。

歌飞飞并不知晓自己背后发生的这一幕,她站在大殿上,似乎陷在了回忆中,徐徐说道:

“大家或许对我的身世有所了解,但了解得一定不全面,今天我便在这里向大家说清楚好了。从我的姓氏,大家一定猜到了我是和歌族人,但大家可能不知道的是,我不但是和歌族的人,我还是和歌族里某个大家庭唯一的后人,我的家人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于是,当时才几岁的我便被当时和歌族的老族长,也就是我的养父歌玉孚收养。

“养父为对我很好,教我催眠术,让我过着富足快乐的大小姐日子,甚至,将我内定为和歌族未来的族长接班人。我受着养父的宠爱和保护,一直快乐地长到十六七岁,有一天,养父接到密报,说有了当年杀害我父母家人的凶手的消息,养父匆匆交待了一声,便带着几个随从去找凶手去了,他为的,无非是要为我、为我父母家人报仇。”

说到这里,歌飞飞小小地停顿了一下,先前那个梗直的大臣便忍不住嘲讽道:

“嗤,从你叙述来看,你的老族长养父对你可谓是再生父母一般的恩人了,不但将你抚养长大,还时刻记挂着为你家报仇,你倒好,到如今却要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为了给自己脱罪,就要让你的养父背上凶手之名,你于心何忍?!我活了这一世,这是头一次见识到白眼狼!令人心寒!”

南夜千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歌飞飞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她的善良、她的聪明、她的正直,她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姑娘都要好得多得多!

他绝不允许有人当他的面侮辱轻视他的王妃!

“来人!给我将这个还未弄清事情原由便胡乱指责诬蔑他人的糊涂大人拖下去!”

南夜千浔一声怒喝,立即有侍卫匆匆跑进大殿,就要执行他的命令,将那位开口讽刺歌飞飞的大臣带走。

这位大臣也是位梗直正义的人,虽然脑子不是那么灵活,但为人正派,就是有些冲动,说话不加思考,也常常容易得罪人。

此刻他也横下了一条心,

说什么也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哪怕是被杀头他也要为歌玉孚说话,这样才显得他是正直善良一心为民的好官!

所以他毫不畏惧地一挺胸,大有英勇就义的自豪感与悲壮感,挥开侍卫的手,“我自己会走!哼!看着你们一帮在这里信口雌黄胡乱审案冤枉好人,我宁愿眼瞎也不要再继续呆在这里!”,说完,迈着步子就要昂首一个人走。

歌飞飞赶紧阻止道:“且慢!千浔,这位大人不过是一时不平义愤填膺罢了,在他不知晓真相的情况下,他说的这番话并无不妥,请你不要因此而生气,我相信他并非出于恶意,就让他呆在这里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作判断,行吗?”

“也好,就依你吧。”

对于她的请求,南夜千浔不会拒绝,手一挥,侍卫便告辞下去,那位大臣气鼓鼓地又回了队列。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改变对歌飞飞的印象,反而在心里认定,她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而已。

歌飞飞并未将他的态度和表情放在心上,转过身,她继续给大家讲故事:

“我的养父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并且音讯全无,留下我一人独自留在大宅里,身边跟着几个佣人和侍卫,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养父带回好消息来。”

这些事情其实她并未经历过,都是从橘子和歌玉孚的叙述中,再加上自己的揣测和合理分析,而想象的,但却和实际情况相差不远,所以大殿上的歌玉孚并未听出她不是真正的“歌飞飞”的破绽。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天旭国的佟国舅抓走了,关押在国舅府的地牢里,至于关了多长,他为什么要关我?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一概不记得了!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我对那一段记忆全无印象,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睁眼便是在阴暗潮湿脏臭的牢房里,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橘子的族人姑娘偷偷潜进大牢,趁着侍卫打瞌睡的时候将我救了出去。

“然后,在被国舅府的侍卫紧追不舍的情况下,我误打误撞躲进了美泉宫客栈,于是,巧遇了住在客栈里的浔王殿下,当时我不知道他是谁,感谢他救了我一命,后来又带着我走出帝都,赠给了我两千两银票,我们便分手了。我和橘子一路游山玩水躲避国舅的追捕来到了南夜国,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众人听得越加莫名其妙起来,纷纷问道:

“浔王妃,你说的这个故事与本案有什么关联?反而恰恰好证明,歌玉孚做为你的养父,对你恩比天重,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你不但不感激他,回报他,反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认他才是真凶,你的用意何在?”

“就是,你不觉得你的良心被……被那啥给吃了吗?恩将仇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有人义愤、有人不满,但也有人不露声色,静观其变,特别是了解歌飞飞为人的人,觉得她既然说出这些过往,一定有她的道理,不会是单纯说出来让人指责她忘恩负义的。

歌飞飞没有理睬那些质问的声音,而是看向歌玉孚,轻轻问道:

“养父,我回忆的这些,可有说错之处?”

歌玉孚此时反倒镇定了下来,他似乎看开了,一副认命的模样,淡淡地道:

“飞

儿说的这些,基本上差不多,我没有什么可以纠正的。”

歌飞飞笑了笑,又轻柔地继续往下说:

“养父和我一别,直到今年,足足有两年,橘子和我以为,他一定遭遇到了不测,才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的,就在我接受了养父有可能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安心在南夜国呆下来并和千浔成亲后,忽然,我和我的养父又巧遇了。

“说起巧遇之前,我要先声明一件事情,因为我在佟国舅的地牢里遭遇到了非人的折磨,我的脑子已经将之前十六年来发生的事情全忘了个一干二净,连养父和和歌族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我所说的这些都是橘子告诉我的,然后我再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努力回想起来的。可是记忆这个东西,它一下很难完全恢复,我记起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却没记起来,比如我的养父长的是什么模样,我却是压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这也就导致了我在大街上第一次与养父相遇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激动地说他认识我,反而被我嫌弃地推开了,当时我以为是一个街头老混混想要靠近我乞讨银子,所以我给了他几两碎银,便走开了。后来第二次相遇,还是在街上,养父为了生存摆摊给人算命,当时他没来得及和我相认,我便和千浔有事先走了。

“过了几日,寄住在府上的段姑娘一个人溜出去逛街喝酒,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巧遇在了一起,于是养父陪着段姑娘喝酒聊天,直到段姑娘喝得站立不稳,养父不放心,便将她送回了王府,就在王府的侧门外,我和护送段姑娘回来的养父第三次遇上了,这一次,养父才有机会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于是,我们俩便这样相认,从此,养父便被我安置在了我原来的住处。

“养父几乎天天都会到王府来,还会给我们带来丰盛的早点,没过多久,他便和王府的下人们都混熟了,千浔也亲热地尊称他一声‘岳父大人’,全府上下,都很尊敬他,他也挺豪爽乐观,谈笑风生,又会讲故事,橘子和段姑娘她们都非常喜欢他。我也一样,一开始,对养父我怀着感激之心,又见他这些年吃了苦,便想加倍给他补回来。”

韩如品却从歌飞飞的讲述中听出了不对劲来,趁着她歇口气休息的工夫,他不解地问道:

“浔王妃,你是如何断定歌玉孚是你的养父的?难道就凭他说他是,你就相认了?还有,你说他经历了很多苦难,究竟是哪些苦难?”

韩如品这是第一次听歌飞飞说起她和她养父的事,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曲折的一幕,做为大理寺寺卿的他,立即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觉得这事太蹊跷,也太巧合了些,忍不住便当面问了出来。

“别急,韩大人,我这就给你和各位大人细细道来。”

歌飞飞不动声色地看了歌玉孚一眼,徐徐说道:

“在段姑娘将养父带回府的那晚,当时我的丫环也是我的族人橘子就在一旁,当她看到养父的一刹那,立刻惊呼出声。橘子曾在老族长的府里当过下人,所以她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消失了两年多的老族长,她当时真的非常激动,橘子是我最信任的丫环,和我情同姐妹,当年要不是她,我也逃不出地牢,或许至今早已被折磨得尸骨无存了,所以,既然橘子说他是老族长,我便坚信不疑地认为,我的养父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