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庆保端着酒杯走到南夜千浔和歌飞飞两人面前,微微躬了躬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尊贵的浔王殿下,本使谨代表我国陛下及佟贵妃,特向您以及您新婚的妻子敬一杯水酒,祝殿下财源滚滚,夫妻恩爱,幸福快乐。”

南夜千浔牵着歌飞飞从席上站起,两人手中也各端了一杯酒,夫妻二人礼貌地谢过这位天旭国舅爷的敬酒与祝福,然后浅啜了一小口酒,便坐了下去。

集英殿的席案是矮几,并不是高腿的酒桌,所以大家都是席地盘腿坐在锦垫之上。

眼见南夜千浔两夫妻又坐回到了席案前,就剩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站着,显得特别突兀,佟国舅眼睛一眨,顺势便也在席案一侧倚坐了下来。

早有眼尖的宫女及时塞了个锦垫在下面,倒是没让他直接坐在大理石地面上。

南夜千浔斜眼瞟了瞟不请自坐的某人,笑眯眯地问道:

“怎么?佟大使是觉得本王这案上的美酒佳肴与别处不同,所以眼馋了想要开怀一尝?”

“哈哈,浔王殿下真会说笑话,佟某仰慕殿下久矣,只是平素相隔天远地远,如今好不容易得着机会能与殿下见面,自然要与您同坐一席,把酒言欢了。”

佟庆保唤来侍立一旁的小宫女,让她给自己的杯中斟上酒,然后单独给南夜千浔敬了一杯。

南夜千浔温润有礼、亲切和善地又和他喝了这杯酒,并不主动多言,想看这位国舅到底有何打算。

佟庆保喝空酒杯,趁宫女斟酒之际,拿眼看了看隔着一个人正与邻桌闲聊的歌飞飞,微微皱起眉,眼露思索狐疑之色。

似乎在脑海里拼命思索着什么,他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一会又定睛细看,整个身子往前探,恨不得将一张脸凑到歌飞飞面前看个仔细。

南夜千浔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小口酒,淡问:

“佟大使,你似乎对本王的王妃很好奇,莫不是拜倒在她优雅迷人的风情之下,以致频频失态?”

佟庆保身子震了震,似乎才意识到失礼一般,赶紧回神歉意地说道:

“抱歉抱歉,浔王殿下切莫误会,佟某并非觊觎王妃美貌,失礼之处实出有因,还望殿下海涵,原谅则个。”

“哦,佟大使这话倒是让本王好奇了,莫非你以前认识本王的王妃?”

南夜千浔说得轻描淡写,他单手揽住歌飞飞的肩膀,将她的头掰过来,颇有些吃醋地问道;

“飞儿,佟大使对你很感兴趣,你说说,你们俩是不是以前在天旭帝都的时候就认识了?”

歌飞飞自打穿越过来后,虽然屡屡从橘子和他人口中听到“佟国舅”这三个字,但她却从未与佟国舅正面相遇过,即便当初在云城,她也只看到了他的脚,听到了他的声音,并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

此刻听了南夜千浔有些吃味的话,她飞了他一眼,然后转头仔细打量起斜对面的佟国舅来。

只见此人塌鼻阔口,额上皱纹三道,咧嘴一笑,眼角便堆起满满的褶子,三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倒像是四十出头,可见平素是个荒**无度、纵情声色犬马的主

佟国舅见歌飞飞朝他看来,便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浔王妃,佟某看你面善得很,很像佟某的一位故人。”

“哦?不知佟国舅所说的这位故人姓甚名谁?与您有什么瓜葛?她真的与我很像吗?”

歌飞飞神色淡定地看向这个曾将自己关押在他家地牢里的国舅大人,脸上未曾有半分慌张与害怕。

佟庆保倒是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歌飞飞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啊!她是内向的、胆小的,同时又是高傲的、娇气的。

难不成短短一年时光不到,就把一个骄娇二字兼有的大小姐磨炼得如此镇定从容、狡黠聪慧了?

应该不至于变化这么快、这么大!人的天性是很不容易改变的!

莫非这个是假的歌飞飞?

佟庆保狐疑地瞪大眼睛,借机又将歌飞飞仔细端详了一番,及至看到她端着茶杯的左手手腕上那颗浅浅的肉痣,他终于断定,这个浔王妃应该就是被他关押过的歌飞飞!

转了转眼珠,向正关心地看着自己的南夜千浔看了一眼,佟庆保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

“佟某在天旭帝都的时候,认识的这位故人姓歌,名叫飞飞,是和歌族族长的女儿,只是可惜,大半年前,佟某的这位故人忽然不见了,害得佟某发动了家丁下人全部出去寻找,后来,佟某在云城城主家的时候,听说歌小姐在,便兴奋地前去,可惜最终还是有缘无份,再次与故人失之交臂,唉,真是可惜呐!”

歌飞飞和南夜千浔对视一眼,笑而不语,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的假王爷夫君来应对,她继续淡定地吃菜。

南夜千浔在听完佟庆保的话后,轻轻击了击掌,兴味十足地说道:

“哟,还真是巧了!本王的王妃也叫这个名字呢,没想到,歌飞飞这个名字居然还有重名的。飞儿,对于佟大使说的这个有人与你同名同姓之事,你怎么看?”

歌飞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拿银箸优雅地夹起几根切得细如牛毫的红油笋丝,喂到嘴里慢条斯理的吃下,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抬眉,笑吟吟地说道:

“我还能怎么看?不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嘛,这世界上重名的、长得像的、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多了去了。咦,对了,千浔,你说,佟大使说的这个人,会不会是从小与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呢?话说我一直以为爹娘只生了我一个,没有兄弟姐妹好孤独,若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姐姐妹妹,嗯,想想也是蛮不错的。”

“你还真敢想,别人随便说个同名同姓的人出来,你就能联想成你的亲戚,我也算是服了你了。”

南夜千浔伸手在她的粉脸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换来她一个娇嗔的飞眼,两人这一番恩爱的亲昵动作当着佟庆保的面做来,毫不扭捏,相当自然,似乎将他当成了空气一般,让他颇觉尴尬。

佟庆保清了清嗓子,又倒了一杯酒,刚要说话,南夜千浔却已经先开了口:

“飞儿,岳丈大人这么久了还未回来,着实让人担心,我看你还是去寻一寻他吧,别让他迷了路找不回来了。”

“嗯,你这么一说,确实挺让人担忧的,我爹那个脾气,估计小太监搞不定他,还得我出马,那我就先失陪了。”

歌飞飞也确实是担心老族长,趁机站起身,朝佟庆保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扬长而去,很快便离开了集英殿。

佟庆保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殿外消失不见,这才回眸看向南夜千浔,后者正扭头唤来小太监,低声吩咐着什么,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等小太监点头领命而去后,佟庆保又向他身后一席上坐着的段墨荷看了一眼,见她也正好向自己看过来,还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向自己示好。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连个礼貌的回笑都懒得给,收回目光,又和南夜千浔东拉西扯了几句闲话,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席位,与邻桌的乌月国使臣愉快地畅聊饮酒去了。

歌飞飞走到集英殿外,顺着宫道往金鸾殿的方向走,一路走来,路上侍卫、太监、宫女不计其数,但却未看到她的养父。

来到金鸾殿外殿的台阶上,她举目四望,又回忆了一遍当时看见养父离开时的情景,确定了一下大致方向。

正好有一个白面无须的年老太监躬着背从底下“吭哧吭哧”爬着台阶,往她所在的平台走来,她赶紧走下几级,搀着他上来,笑问道:

“老人家,您应该是这宫里的老人了,我想请问一下,这附近哪儿有供一般人使用的净房吗?”

老太监一年的橘皮褶子,又老又丑,他的腰弯得很厉害,似乎耳朵也有点背,只知道“啊?啊?”地张着嘴问。

歌飞飞一连大声重复了三、四遍,正打算放弃重新找人询问时,老人家奇迹般的终于听清问题了。

他伸出枯槁的手指,颤颤崴崴地指着一处偏殿,沙哑着嗓音说道:

“那……那儿,寻……芳殿,旁边的,小树林里,有……有一座……公共,净房,是,是最近……的。”

歌飞飞听得心都颤崴崴的,等老人家喘着气,好不容易指完路,她赶紧道了谢,朝着寻芳殿走了过去。

寻芳殿旁边的小树林里,确实是有一座净房,还分了男女,她不方便,便叫来一个侍卫让他进去看看,侍卫很快便出来,回复说里面并无一人。

歌飞飞赶紧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里面有无异常?比如打斗的痕迹?比如地上掉了珠饰荷袋之类的?”

侍卫摇摇头,“回浔王妃,小人仔细看过了,里面陈设简陋,一眼可望到底,并无任何异常,也未有掉落之物。”

“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了,你下去吧。”

歌飞飞挥退侍卫,沿着寻芳殿的外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察看着,希翼有所发现。

她的心里此刻奇怪极了。

从金鸾殿到集英殿虽说有一段距离,但两殿之间一直不断地有太监宫女穿梭着,不管养父从哪里回到金鸾殿,只要随便拦住一个宫里的人问,也能问出宴会的地点啊,怎么可能就会凭空不见了呢!

而且,自己临时派去的那个相貌没记清的小太监,似乎也没了下文。

这可真是,让她有些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