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似乎很激动,她甚至差不多就要掩面而泣了。

而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却表现得很淡定,他负着手瞟了她一眼,皱眉问道:

“你是谁?你认得老夫?”

“嗯嗯,我……我自然认得您的,老……人家,我在您府上当过丫环,不过是在厨房里当个烧火的丫头,您自然没有机会见过我,我倒是经常远远地躲一边看见过您好几回呢。”

橘子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很快地将自己曾在老者府上当丫环的事说了一下,老者这才恍然地点着头:

“唔,原来还是故人,怪不得你一眼便认出了老夫。”

他将头转向一直静默在一旁的歌飞飞,立即又换上了另外一副亲切的笑容:

“歌姑娘,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居然与老夫的丫环凑到一起了,说起来,还真是天意啊!如今,你应该明白,老夫以前的话并不是骗你的了吧?”

原来,这个老者,就是曾在大街上拉着歌飞飞说认识她,被她当作碰瓷的人赏了几两碎银的那个老头,就在今天白天,他们俩在桃花醉前面还遇到过一次呢,当时她在摊位前看玩具,老头在旁边摆摊算卦。

“嗯,没想到,大家都是熟人。橘子,现在夜深了,大家都有些累,我们赶紧进去吧,有什么话到屋里再说。”

歌飞飞笑盈盈地看了在场的人一眼,率先走进了侧门,其余的人赶紧跟上。

回到翼飞苑,她让橘子带老人在府里逛逛,她自己亲自督促段墨荷洗漱睡觉,又带着夜小武去了东厢房丫环们准备好的房间,等他洗漱上床之后,这才退出来回了正厅,挥手让丫环们下去歇息。

不一会,橘子便带着老者进来了。

“小姐,他就是……”橘子一进门,急切地就要向她表明老者的身份。

歌飞飞摆了摆手,正色道:

“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您就是橘子常提起的和歌族的族长吧?”

将脸转向老者,她问得很肯定。

老者在一旁的客座上坐下来,表情肃穆,神情威严,不同于前两次相遇给她的印象,现在的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倒是有十足的派头,颇像个传说中族长该有的样子。

“唔,飞儿,我确实是和歌族的族长,也是你的义父!”

义父?也是,收养了“歌飞飞”那么多年,总不可能没有个身份,况且还指定要她接他的班,将来当和歌族人的族长,自然得给她个大小姐的身份了。

“哦,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只是听橘子说起来,才知道一点。”

歌飞飞接过橘子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小口,淡淡地说着。

老族长对她的态度很是不解,皱眉说道:

“飞儿,之前在大街上遇到的时候,你也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如今说话口气又这般淡,这不像是你的性子,这两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变得这般陌生?”

歌飞飞没说话,只拿眼向橘子看去。

橘子心领神会,赶紧小声将歌飞飞被天旭国的佟国舅抓走导致失

忆,自己想方设法将她救出地牢,然后两人一路逃难逃到南夜京城的事,捡重要的都说给了老族长听。

老族长这才恍然,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越过茶几,去摸歌飞飞的头,嘴里关心地问道:

“飞儿,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遭遇,是养父疏忽了,对不起,以后养父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人不管了。”

歌飞飞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避开他的手,吩咐站在身侧的丫环:

“橘子,我们都有些饿了,你去弄点宵夜来吃,顺便盯着门外,如果王爷过来,你提前给我们打个招呼。”

“好的,小姐。”橘子福了福身子,又向老族长福了个礼,便走出了房间。

等橘子带上门后,歌飞飞还没开口,老族长便颇为不高兴地问道:

“飞儿,你如今似乎与养父有些生分了,你是不是在怪养父不该扔下你消失两年的?你要知道,我也……”

歌飞飞淡淡地打断他的话,神色平静地说道:

“老族长,对不起,不是我与您生分,实在是我对以前的事半点印象都没有了,橘子知道的,我失忆了,所有的事全忘光了,我所知道的都是她告诉我的,我的记忆是从十个月前开始的,所以,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与您相处,对我而言,您就是一个全新的陌生人。”

老族长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唉,飞儿,都是养父不好,说起来,你的失忆不怪你,也是养父的错,不对,是佟国舅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带着怒容,很有大家长的威仪。

歌飞飞见他的茶杯浅下去了,便提壶给他的茶杯续满,柔声说道:

“老族长,您也不用太介意,如果我们俩相处的时间长了,或许我能想起点点滴滴的往事来,到那时,我们的关系一定会恢复到之前的。”

“但愿如此,飞儿,你真的将以前所有的事全忘光了?”

“真的全不记得了,我也不想这样,您不知道,没有以前的记忆,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就仿佛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空缺了一大块似的,想补又不知道怎么补。”

歌飞飞拧着眉头,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顿了顿,抬起头说道:

“不提这事了,恢复记忆急不得的,能遇到您,也是我的造化和运气了。对了,我记得当初橘子给我说,您带着两个人离开了我们,然后就杳无消息,这两年,您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遭遇?又是怎么流落到南夜京城来的?”

她的眼里流露出真切的关心,看得老族长的眼里忍不住涌出了泪水。

用手背擦了擦不小心溢出眼角的眼泪,老族长点了点头,简单地讲述了他这两年的遭遇。

原来,两年前,他偶尔打听到,当年灭了歌飞飞一家人的仇人的消息与下落,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带着两个有功夫的族人,三人一起悄悄潜往那个仇人所在之地,准备核实当年的情况,以便确认那人是否是真正的灭门惨案的制造人。

不料,在追踪仇人的过程中,

他们迷了路,然后不知道怎么走到了鱼尾峰那边去了,在天寒地冻的冰天雪地里,三人带的干粮吃光了,在一片白茫茫的群山中,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两个族人自告奋勇出去觅食和探路,然后遇到了雪山上特有的一种雪豹,他们为了保护他这个族长,被雪山上的猛兽给吞吃得尸骨全无。

老族长目睹了族人惨死的一幕,伤心欲绝,自责不已,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被大雪埋住了下半身,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连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自救与救人。

眼见着几头饥饿的雪豹围上来,准备将他大快朵颐,他闭目长叹一声,准备等死。幸好这时有长住鱼尾峰的山民出来,赶走了雪豹,救下了他,才让他免于一死。

饶是如此,他因为在冰天雪地里埋得太久,而导致下半身失去知觉,不但因为冻得太久大病一场,而且还差点半身瘫痪。他在山民家的**足足躺了一年,才在山民的帮助和医治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开始练习走路。

三个月后,他终于能像常人一样走路了,给山民们郑重地叩头跪谢,谢绝他们的挽留,也婉拒了他们勉强凑的几十两银子,在他们的护送下,走出了常年冰寒的大山,然后顺着乌月国和南夜国的边境线,慢慢往内陆走来。

他再回到那个仇人的地方,仇人已举家迁走,没人知道们的去向。

正当他犹豫是继续寻找仇人消息,还是回到和歌族的时候,偶尔听说南夜京城出了一位有名的摄心妖女,还是什么碧月教的神女,叫歌飞飞。

他一听这名字,又听说这姑娘会他们和歌族的摄心术,便心生疑惑,忍不住折道往南夜京城来。

从鱼尾峰出来,他身无分文,一直是靠着打零工挣一点走一截路,走到哪干到哪,所以路上花费的时间颇多。

等他好不容易走到南夜京城,此时已是正月,从京城百姓口中得知,歌飞飞已经嫁给了南夜的浔王爷,他在问到了浔王府的地址后,便去大门口守株待兔,希望能遇到她,以便确认她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养女。

无奈,浔王府大门警卫森严,他经常在附近徘徊,让府里的侍卫心生警惕,被守门人远远地轰走了。他身上又没钱,不能天天守着,只好又去打一些短工,挣到了一点碎银,交了房租,能管自己一旬不饿肚子后,他便又动开了脑筋。

正想着是不是变个法子,去大理寺门口守人,但又担心,大理寺这种官府衙门只怕比浔王府的守卫不得差,万一他被人当成敌国间谍或者细作抓起来,就得不偿失了。

幸好在一筹莫展之际,那天在桃花醉门前的大街上,他正想要摆个摊给人算命,恰好就看到歌飞飞从他身边经过。

当时他一眼便认出了她,确认了她就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养女,所以一激动便上前拉住了她,想和她相认。

谁知他才开口,便发现歌飞飞根本就像不认识他似的,这让他大惑不解,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然后他就被她当成乞丐给打发了几两碎银。

说来,也真是让人感慨他的传奇经历,两人不免唏嘘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