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岸边不时有女子传来悠扬的歌声,这里地属江南,渔家女子长得俊俏,然而『性』格却直爽,每每有船经过他们的小船,看到上面坐着一面容清美的公子时,不少女子都会扔出曲调,句句生情。

而他亦会放下手里的笔,抬起眼睛然后落在了路乐乐身上,浅浅一笑,低头继续写着。

那样平和淡然的笑容让她也会忘记了,他们是在逃亡。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青丝如墨散落在风中,清美的脸映着身后干净清澈的江面,犹如画中的仙裔。

关于她,他和花葬礼的事情,他们都闭口不谈,而她也想着让自己忘记,这几日以平和的心态陪在他身边,也算是对他的弥补。

在莫管家和羽见看来,他们俩想相敬如宾的小夫妻。然而,当她看到他的手札上写着花葬礼的名字时,她知道泱未然仅仅是当她的朋友。

为了不然两人的气氛再度尴尬,她亦总是强颜欢笑,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前的事情一样,甚至也干脆扮成公子哥,摇着他亲自提笔的扇子与他相随,偶尔还和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而他总会认真的听着,随后得知是玩笑,也会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自己笑了出声。那张清美脸美得有些让人刺目。那一刻,心脏里那只无形的虫子总是啃咬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札已经写满了两本,一本是关于他目前害怕遗忘的事情,另一本则是关于生活是琐碎。她没有仔细看,已经猜到他大致写一写关于记忆中的花葬礼吧。

“路公子,你此时好像瞧了我很久了。”他轻轻的声音传来,在这喧闹的地方显得格外的干净。这突来的一句当即打断了她的回忆,让她一怔,哈哈哈大笑了三声,摇着手里的扇子说,“然公子你,哪里是我看你啊。是台上的女子在看你呢?”

“哦,在看我吗?我感觉她是在看你。”泱未然笑着提醒道。

“是吗?”路乐乐回头,看向那女子,也突然觉得那女子是在看自己,“这个……应该还是在看你。”

“然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休息了吧。”羽见走了上来在眼未然耳边小声的说道。

“你是……”泱未然手里的扇子颤了一下,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影子和陌生的声音,顺势警惕的握住路乐乐的手,将她带到身侧,回头下是?”

“公子……我是……”羽见看了一眼路乐乐,落在泱未然脸上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公子,他是你的贴身护卫,羽见。”路乐乐将泱未然拉起来,“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我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了?”他无助的抬起脸,看向路乐乐,询问道,握住路乐乐手在不经意的发抖。灯火下,路乐乐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紫『色』,心里顿时不安,知道这最后一次毒发就要开始了。

他已经忘记了羽见,接下来的那个人应该会是她路乐乐。接下来的七日,他心里只有最思念的那个人,随着死亡的临近,他的思念就如毒素一样啃噬着他整个人,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今夜之后,在剩下的六个日子里,他泱未然的生命中,只剩下花葬礼三个字。

而路乐乐这个名字,这个他泱未然仅仅知道的几天的名字就会再度被他遗忘,不留下一点痕迹。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忘记。”她柔声的说道,然后将他扶住,“走,我带你回去。”

“为何,周围这么暗。让他们点上灯吧。”他小声的提醒道,随着体内一月相思的侵入,他此时的视线已经不再处于模糊,而是陷入慢慢的黑暗中。

“刚才那位漂亮的胡姬还要表演。息了灯是在营造一种氛围,等我扶你回了厢房,我命他们将灯点上。”她搀扶着他,鼻息间是他独有的墨香味,发丝扫过她的眼角,将泪痕擦去。

回头,看到羽见抱着剑站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这让路乐乐想起当时羽见跪在她身前,请她为泱未然留下一子嗣,然而她没有做到。

沐春风在他体内让他身体保持着恒温,然而却无法控制住这最后一次毒发。泱未然坐在下榻之上,头发散开,脸『色』变得青紫,唇边隐隐有血丝,紧拧的眉显示着他此时正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手用力的握紧,他抽了一口气,遽尔大吐了一口血。看着一身白衣的路乐乐正低着头将银针排成一排,然后一根根的放在火苗上消毒,她的前方放着她自己配置的『药』汁,带着麻醉的效果想要减轻他此时的痛苦。

点点的火苗,沉静下来的暗,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了,抬起手,将路乐乐拉住,“乐乐……”他的声音透着一种悲凉,“你的针下去,我是不是会睡着?”

“未然,这是最后一次毒发了。书上说会万毒聚心,血『液』会倒流到心脏,如果你一旦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恐怕……所以,我想让你睡一觉,这样就不会痛了。没事,我一直都在。”

“是不是,明早醒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连你也会忘记吗?”他紧紧的握着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板,不肯松开丝毫。

她身子一僵,眼角酸痛难忍,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明天,他就忘记了她,也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