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我叫花葬礼。”看到他帮她,小女孩儿甜甜一笑,“你呢?”

“我叫泱熙然。”

“哦,熙然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像天空一样好看。”她眨了眨眼睛,笑的格外好看,已在他心里深深的烙下了痕迹。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第二次见面,是半年后的皇宫,大雪纷飞,湖中都淤积了薄薄的冰层。

她还是她,而他已经不是最得宠的皇子了,因为一场宫廷政变,他母妃被处死,他随同遭受冷落,并连同泱熙然的名字也改为泱未然。因为,她的娘亲名字中有一个熙字。

那时,他独自坐在冰冷的湖边,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花,任由寒风如刀一样割着自己的脸颊,碧蓝『色』的眼底有不属于他年纪的伤痛和悲哀。

“熙然哥哥。”

她一眼就将他认出来,高兴的跑上去,拉住他冰冷的手,“熙然哥哥。”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听着这个名字心里突然『荡』起一阵压抑的疼痛,猛的甩开她,继续看着那繁落的雪花。他想知道,那些雪花从哪里,然后最后又要到哪里去。就像一个生命,到底如何开始,又该如何结束。

看着他冻得发紫的脸,她脱下身上厚重的猞猁裘垫着脚披在他身上,道,“熙然哥哥。你是不是很冷啊?”

他回头怒视着她,嘴角有一丝冷笑。随即将猞猁裘扔在地上,心想,她是在可怜他吗?从最得宠的皇子沦为最受冷落的皇子了,宫中曾阿谀他们的人早就离开了,甚至在母妃被赐死,他这个皇子仍旧被某些人视为皇位的威胁者,不惜暗地里给他下毒。现在,她来做什么?

他讨厌被人可怜!

“熙然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她眨着眼睛『迷』茫的问道,“恩,娘亲说了。我们上次埋的花明年又会重新开的。所以,明年我们一起去等她复活吧。”

“花谢了会重开,人死了会活过来吗?”他厉声打断她,碧蓝『色』的眼底比严冬的冰层还寒冷,让身前的小女儿傻傻的立在原地不敢说话。

真是可笑啊……他慢慢的走向湖边,看着那些冰层,心里一片茫然。

而身后的她,突然冲上来,小手激动的抓住他,“熙然哥哥,你要做什么?”

她明亮如宝石的眼睛充满了关切和茫然,热乎乎的手紧紧地拽住他。

他现在讨厌别人用如此怜悯和同情的眼神看他!

“放开。”他冷冷的呵斥道。

“熙然哥哥,你不要想不开啊。”小小的她并不是很明白生与死,只知道,他不开心,并不像半年前那样一脸笑容和尊贵。

“滚。”他烦躁不安,手用力一推,毫不客气的将她甩开,然而脚下一滑,身前的小女孩儿身子往后一扬,咚的一声,跌入了冰凉的湖水中。

寒冬的池水结上了薄冰,她落入水中无力哭喊,小手在水中挥舞,冰层将她覆盖……

那么片刻,他脸上冷漠神情变成了恐惧——难道要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吗?他问着自己,想到半年前,她说,熙然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在冰层彻底将她湮没的那一刻,他也纵身跳拉下去,那一瞬,他才明白什么叫寒冷刺骨,什么才叫做锥心的疼痛。顺着水紧紧地抓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扯,将她拉近怀里,紧紧的抱住。九岁的他也毫不懂水『性』,只知道身体在不断的下沉,然而却不孤独。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个早晨,全身血『液』凝结成冰,他几乎动弹不得,躺在温暖的被褥里。

“是我不小心掉进了湖水里,是七皇子殿下救了我。”依稀间,听到帐子外面传来她虚弱的声音,半响,她走了进来,趴在床边,眨着眼睛朝他微微一笑,然后悄悄的将一个东西塞到他手心里。

是一粒精致的糖果。

“吃『药』会苦的,但是它很甜。”她神秘的说道,脸『色』有病态的苍白,就那一瞬,他心里突然一软。

那之后,她时常进宫,而他几乎被禁足,没有人带他出宫看外面稀奇的世界。而每次进宫她都悄悄的到他的寝宫,带着外面稀奇的东西,比如西街的泥人,南路的糖葫芦,还有纸糊的风筝……

他依旧是沉默寡言的皇子,而她是在身边安静陪着她的女孩儿。

除了照顾他起居的莫嬷嬷,和影卫羽见,她是他身边唯一可以陪他玩的人。

因为备受冷落,太子和皇姐偶尔会欺负他,他从不予以反抗,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些人,眼中有不屑。而小小年纪的她,乖巧可爱也十分机智,总是会找机会帮他圆场。

十岁那年的生日,她送了他两张绣帕,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他们的名字。

花葬礼,泱熙然。

大泱的女子很小就要开始学习女红,那是她绣的第一副女红。

“熙然哥哥……”她从来不喊他未然,因为她明白熙然的熙字有他母亲的名字。

时光在她的陪伴下,到了十三岁,父皇驾崩,他这个被人冷落的皇子更是无人问津,除了她。偌大的庭院,除了看到羽见和莫管家,每日他都会看着长廊的门口,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偷偷的前来。

那日的黄昏异常美丽,他坐在庭院里看着书,已经不知道她何时站在了身后,而他的书页无意中刚好翻到——孔雀东南飞。这是她从宫外偷偷给他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