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6日,第八天。

杜伟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他梦见自己的舍友突然变成了丧尸,口中流着涎水,张耀武找的扑上来要咬自己,情急之下他一下子拔出了枪,砰!砰!砰!一枪一个,然而之后他却发现,舍友万分惊讶的盯着自己,嘴里喃喃重复:为什么!下一秒,警察冲进了门,自己稀里糊涂的被制服,然后手上被戴上了冰凉的手铐……

因为这个噩梦,杜伟今天起的特别早,平常他到7点半还懒懒的不想动,今天清醒之后看了一下表,才刚刚6点出头,本来想躺回去睡个回笼觉,可是在**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眼神老是不自觉的盯着**放着的那个应急书包。

乘着其他几位舍友睡的正沉,杜伟心里有些痒痒的从书包里拿出手枪,一手有些笨拙的取出弹夹,然后把零散的子弹一颗一颗往里面嗯,才摁进去两颗,他就因为激动,冒了一手心的汗,就连抓在手里的子弹,也被汗水湿润,变得滑不留手。

当一个弹夹,整整15发子弹上号,弹夹推入弹仓,他听到枪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咔”之后,杜伟感觉自己的手就像被裹了菜油似的,手枪被抓握在手心,就像一条又湿又冷的蛇。

杜伟在洗漱的时候,几个室友迷迷糊糊听到了声响,其中两个还嘟囔着让他帮带早饭,他随口答应了一声,洗完脸之后,开始翻箱倒柜在一堆衣物里找饭卡。

就在杜伟带着三张饭卡准备出门的时候,时候,他听到从窗户外,传进来一声尖锐的长鸣,这声音不算是很大,却格外具备穿透力。

杜伟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阵颤抖,手里的几张卡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但他此刻却顾不上捡起来,而是一个箭步朝着窗口冲去。

声音出现的方向是学校体育场那边的广播喇叭,是专门给大一新生军训,以及做早操放音乐用的,开运动会的时候,也可以放一些曲子,平时很少见它响过,但它现在响了,而且一响就是防空警报!

是的,防空警报,在大一军训的时候,教官在跟他们吹牛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出现了战争,城市平民唯一可以获得的空袭警报的来源就是防空警报,当时他开玩笑说,听到警报的最好方式,不是照常规那样躲进地下室,而是跑到操场等开阔地带——因为即使敌人要轰炸平民,打击的目标主要也都是建筑,而且大多数都是高空轰炸,一般第一波打击坐标也是出发前就定好的,不管是燃烧弹还是高爆弹,扔进建筑立面的人基本活不下来(除非是专门加固过的军事建筑),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埋进废墟,在开阔地带趴着反而可以让自己少受很多无妄之灾。

一、二、三、四、五、六,杜伟盯着自己手机上的秒表,机械的在心中数着,没错,是六秒,这说明这TM警报还不是预先警报,而是遭到攻击的警报!

警报一连响了三四遍之后,许多学生都被吵醒了,不过没有人把这警报当真——学校之前搞过类似的演习,当然,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一般演习用的预先警报,和现在鸣响的受攻击警报有什么差距。

但杜伟却不能这么想,他在第一时间爬上床,取下自己那个背包,手忙脚乱的背上,冲出门之后,又想起手机没带,回来拿上手机,之后连宿舍门都没顾得上关,就飞奔着往楼下跑去。

“喂!饭卡掉了!饭卡掉了!……这家伙,赶着投胎去啊!”背后传来下铺的声音,但杜伟现在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飞一般的往楼下跑去。

跑出宿舍楼的时候,宿舍楼之间的柏油路上只有聊聊几人,不是手里拿着四六级单词本在背单词,就是刚从学校外面网吧包夜回来的“孤魂野鬼”,防空警报的凄厉声音仍然在继续,但是在所有人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紧张,宿管大妈从他身后走过来,抱怨了一句:“是不是喇叭坏了?”

这让杜伟感觉自己特别可笑,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学校里最傻的人,就在他犹豫着是打电话通知余晓娟,让来出来跟自己一起“避难”,还是回去拿上饭卡去买早饭的时候,他看见前方道路的尽头,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轰鸣着沿着道路飞奔而来,吉普车前面似乎坐着两位军人,后座站着一个头发半白,手里举着喇叭的小老头,另外还有一个似乎是他们的辅导员,看到辅导员的时候,杜伟才依稀想起来那老头似乎是他们的校长。

在接近宿舍楼时,校长手里的喇叭和正在鸣响的防空警报形成了完美的重合:“我是你们的校长……请同学们有序下楼,不要慌张,前往操场集合……”

杜伟再无犹豫,拨通了余晓娟的电话,几十秒之后,当他放下手机时,刚才还平静悠然的校园,已经是一片惊惶——许多人迷迷糊糊间听见响动,以为是地震,结果只穿着内裤就跑了下来,当然也有之前有准备的人,背着和杜伟差不多的“救生包”,女生宿舍楼那边尖叫此起彼伏,男生这边则是一锅粥般的朝操场蜂拥而去……

20分钟后,按照辅导员点名,当确定所有学生都到齐之后,大家才从一片惊慌中清醒过来,整个这片校区数千名学生,以及几十名教职工,包括校长的目光齐刷刷的其中到那两个军人身上,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同一个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

……

10分钟前,地平线上刚刚泛起白光,宁州市地下5公里处,宁州军区地下指挥部。

“魔法痕迹,判断为空间之眼,监测点A10572。”

“魔法痕迹,判断为空间之眼,监测点C02454。”

“魔法痕迹,判断为空间门,监测点D20145。”

“魔法痕迹,判断为空间门,监测点……”

“可疑目标,无确切资料,监测点……”

“犯罪目标,无确切资料,监测点……”

“犯罪目标,姓名,**,民族,汉,监测点……”

“可疑目标,无确切资料,监测点……”

“疑似魔法痕迹,判断为……”

“疑似……”

AI发出的警报频率一声快似一声,就好像催命的诅咒,听的宋成云一阵心烦意乱,屏幕上的不断刷新的文字,以及地图上泛起红光的点已经够醒目了:“就不能把声音关了吗!”他终于有些无法忍受,转过头对着身旁看起来年纪比他整整大一圈,被派过来“协助”他的技术人员吼道。

“这是……AI全自动控制的,我……也是刚刚才接触,他不是程序控制……”技术人员正在磕磕巴巴的辩解,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主动消失了,“声音取消。”随着AI吐字清晰的四个字,耳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成云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瞪了一眼,下意识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里,上百名和他一样,穿着卡梅尔军装的人,看到他们大多数当中,脸上的肌肉都在**,赶紧继续自己的任务。

宋成云现在的职责是一名“战场信息分析员”,在卡梅尔的军队体系中,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把最紧要的信息(由电脑和作战人员获得的战场信息,以及军官命令信息,具体哪个重要完全看他)汇总并筛选,最后送到他们最该送到的地方,在魔法指挥体系中,这是一个有着轻重分量的位置,虽然军官可以直接下达命令给一线作战部队,但往往因为战场具体情况,一线部队可能需要对命令做出调整,在出现冲突的时候,分析员就起到一定缓冲作用——作为军官和士兵之外,独立的第三方,他可以防止军官错误的命令,也可以为最高指挥官以及政府方面提供可信的,第一手战场资料——因为他直接对最高参谋部以及施法者议会负责,所以也可以看成是监军。

皇帝的军队来的还无预兆——就像盛夏世界的暴雨,刚开始只是一滴两滴,但不用多久,就会像狂风骤雨一般压下来。

当AI发出第一声警报的时候,电脑前的参谋人员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以为那是卡梅尔的军人的误操作——既然是同盟,而且Z国又是最可能受打击的国家,出于军事合作的需要,卡梅尔必然会在Z国进驻一定的军队,而因为这些军队都具备魔法配额而且处于战备状态(即魔法使用可以先斩后奏),在前几天,就难免出现个别卡梅尔军人卖弄魔法的行为,而AI是分辨不出魔法来源的——只要发现了魔法痕迹,就会报警。

只是几秒钟后,连绵的警报声就已经响成一片,在宋成云眼前这张宁州地图上,看起来额外的明显——地图上代表有敌情出现的地方都被AI标出了红色,在整个宁州市最繁华的市中心一带,红色已经连成密不可分的一整片。

现在AI根据宋成云需要,对可疑情况已经不开始一个一个单报了,而是每隔一分钟汇报一次——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分钟时间内,已经被确定的敌意目标累计上升超过千人,被击毙的数量超过整个数字的一半。

……

毫无疑问,对于地球人来说,这是一场陌生的战争。

没有预警,没有缓冲,新闻上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就是在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天气,就在繁华的城市中央,战争开始了。

那些出现在马路上的入侵者无疑是最倒霉的——再好的司机也不可能在面对凭空出现的人时,刹得住车,不过他们的死亡并非没有好处,整个城市的交通很快陷入混乱,不久之后,当城市各处防空警报被拉响,许多之前躲藏在民用建筑内的军人也开始开枪的时候,这种混乱更是到达了顶点。

没有人知道军人们为什么开枪,朝谁开枪——除非他们真正见到了入侵者,而当他们见到的时候,却往往又是没命的时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生命悖论。

正如卡梅尔之前所预料的,大部分入侵者所使用的武器还是冷兵器——一手持着一米多长的铁剑,一手持盾是标准配置,身上没有盔甲,这副装扮别说普通人,就连许多军人也觉得诧异,并感到好笑。

人们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很容易办被这武装的落后所迷惑——以为这是哪个剧组装扮,或者是行为艺术什么的,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眼神中的不善,但当这些人开始越来越多,并快速在军官指挥下集合,尝试驱赶控制人群时,大家才觉得有一丝不妙,一些人企图逃跑,但很快被毫不留情的刺穿,当真正看到鲜血的时候,整个城市秩序混乱了。

然后军人们开始射击,说实话,拿着现代自动化武器对付这种“军队”,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在AI统计的电脑中这一点显示的比较直观,大量的红点开始消失,但很快又有更多的红点填补上去。

就在所有人认为这将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时,Z国军队开始出现了伤亡——拿着剑盾的士兵开始出现在拿着步枪的军人之后,就连街面上维持秩序的装甲车辆,也开始陷入了失控——里面的乘员喉咙上都有再明显不过的,被剑划过的伤痕,有的车辆甚至直接因为油箱殉爆,成了定时炸弹——装甲再厚,也挡不住魔法的锋芒。

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出现在宁州市一座城市,甚至不是出现在Z国一个国家——站在安娜的视角上就很容易看明白,这种情况同时出现在全世界,几十座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中。

纽约,巴黎,伦敦,圣保罗,京城,东京……

显然负责这次入侵的这位长官胃口不小——他准备一举而下,控制地球上最繁华的区域。

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阶段,军队的伤亡速度虽然开始增加,但还远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尽管在一些局部战场,有士兵处于对魔法的恐惧,已经开始逃离战场,但战局始终还在掌握之中——入侵方这是在用魔法直接杀人,这恰恰是在战前,卡梅尔分析效率最低的一种做法,而伊凡很清楚,皇帝的意识网结构是分层结构,如果不是全面入侵,魔法最高的维持强度始终是有限的,而且会随着部队减员开始减少。

在京城,二环范围内几乎已经是尸横遍野——大部分都是受伤拿着冷兵器,没有热武器防范经验的入侵者军队,但让人惊讶的是,即使是面对一边倒的屠杀,他们的士气也没有崩溃,最多是一些士兵在意识到自己中弹,将要死亡时,眼神会出现瞬间的茫然。

各国军队根据卡梅尔的建议,快速对战术做出了调整——让一线部队尽量以班为单位,组成防御阵型,注意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抛弃重武器,尽量使用枪弹解决,身上的手雷之类的简易爆炸物就地销毁——这种东西的使用方法太简单了,已经有一部分入侵者从尸体上缴获了这种武器,并通过魔法把它扔进人群。

凭空出现的军队源源不断,如同一条澎湃的河流,许多一线部队弹药已经开始用尽,开始沦落到拼刺刀的地步——在这方面他们的战术远不如入侵者,这些军人互相之间配合严密,而且有盾牌在手,手上的短剑除了刺杀,更可以劈砍,最重要的是,即使他们被刺中受伤,也会用尽全身力气想办法对对手造成伤亡,简直就是拼命的打法。

Z国的战况还好,因为毕竟是白天,热武器的效果得到了最全面的发挥,但是从东京到美国中部这一带,正处在黑夜的城市,因为这种战争的混乱性,伤亡相对要惨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边是许多新兵因为杀人过多,吐得稀里哗啦,一边是仍然在各处层出不穷的军队,尽管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新出现的,陌生世界的人站稳脚跟的时间越来越短,聚拢形成的规模也越来越少(显然他们现在还以冷兵器的态度面对这场战争,不知道分散躲避火力的必要性),真正的优势正不可避免的倒像防守方,但战场上的紧张情绪仍然没有丝毫缓解——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不能保证下一秒自己不会成为魔法的目标,喉咙被凭空切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入侵军队一直没有作为劣势方的觉悟——士兵们在形成规模之后,往往是排着队列,沿着街道冲击过来,使他们成为最重要的靶子——虽然他们在这么做的时候,魔法的辅助比较明显,但效率始终比不上机枪喷射子弹的速度,一线士兵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会选择放过落单的敌人,当他们赶着去集合,然后再集中射杀,而那些企图阻拦落单者的队伍,反而会因为遭到围攻,出现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在这场战争中,双方都在以生命为代价汲取经验,但是在支付比例上,显然存在着很大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