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大陆的人都渐渐开始了解他们国王喜怒无常的脾气,敢于前来和国王说话,讨论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少,他身边能够留下的,只有那些顺从他的大臣从全国各地找来的小丑和诗人,往往乘着国王“有兴致”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夸张滑稽的表演,以及冗长华丽的赞颂诗篇,从国王这里获得丰厚的赏赐。

但有的时候,他们也会什么也得不到,被驱逐出宫殿,不过,比起那些躺在坟墓里的博学者,他们的命运要好的太多了。

父星出现的频率变得越来越低,在母星的照耀下,这片大陆的人们迎来了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享受过的长久的和平安定,因为没有父星的出现,洪水,地震,以及“父星发怒”正变得越来越少,每年,农夫都可以从地里收到更多的粮食,然后他们娶妻,生子,繁衍,每一个婴儿诞生的时候,为了表示祝福,人们都会自发的给他们纹上父星喜欢的那种图案……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整片大陆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繁华,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国王,“清醒”的频率却和父星发怒一样,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他整日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在半醉半醒之间,对着他能见到的每一个人发怒,痛骂,他用国王的权杖敲他们的脑袋,说他们是一群傻瓜,是瞎子,是住在污泥里的蛤蟆。

而酒醒之后,他又开始折磨自己,他把盛满了美酒的酒杯浇在自己头上,让自己清醒,同时嘴里念念有词:“你不是喜欢喝吗?喝啊!喝个够!”

他对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说话,他用手指着里面自己的人影,骂他是个懦夫,是傻瓜。

有时候他的儿女们过来劝他,试图阻止他这种行为,而这个时候,他又对着他们摇头:“别管我,我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父亲他早死了,我是神,神是不会有儿子的。”

国王的精神状况看起来一天比一天糟糕,宫殿里的每一个人都为此忧心忡忡。

终于有一天,大家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在一天的深夜,国王叫来了一名负责记录历史的官员,让他拿起笔,记录他接下来说的三句话,这三句话的大意是:

第一句:我为你们赶跑了父星,但不要谢我。

第二句:我把你们关进了牢房,请不要怪我。

第三句:不要称我为国王,我只是一名奴隶。

说完之后,国王就让心惊胆战的官员离开了。

第二天,王国所有的人民都得到了一个沉痛的消息——他们的国王,在自己的卧室中,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而死,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除了不再呼吸,就跟一个活人一样,脸上也没有痛苦的神色,而是呈现中他最后生活的那几年,少见的安详。

人们都传说他不是死了,因为他是神的儿子,而他离家太久了,神想念他,所以把他召唤了回去。

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回来的。

……

这个故事在伊凡的家乡,地位就跟盘古开天,夸父追日类似的神话小说一样,几乎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除了在传播过程中,各个地区在细节上可能有些微妙的不同,比如国王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有些地方是说三句,有说两句,也有说一句的,不过就这个故事的内容来看,对于法师来讲,其实并不算很“神”,不要说法师,即使是一些博学的平民,也能够理解相当一部分的故事内容,因为在数千年的文明史中,早就有许多喜欢研究历史和神话的法师对这个故事有了很深入的解读。

首先,如果这个故事的细节都是真实的,那那个国王肯定是一名法师,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他后来使用的所谓“父神喜欢的图案”,很可能也就是最原始的有关意识网的法阵,至于后期他性情大变,那更是因为意识网人数不受控制的增加,最终超过他意志能够承受的极限,精神上无法抵抗而导致的,而至于那些引导地下岩浆杀敌的手段,更是一种所有法师都知晓的“违禁”手段。

这几点基础的分析当时已经在法师议会形成了统一的共识,而对这个故事新的解读,则更多的围绕在因为哥伦布的发现,而对这个世界的本源认识问题上,也就是那个国王留下的三句话当中的第一,第二两句,如果这两句话都是真的,那很可能,他们的世界就是故事中所说,被一个法师改造过,隔离过的世界。

而这一点,对于当时的法师议会,确实是很难接受和理解的,毕竟,故事中的父星,他们当中谁也没有见过,,也没有办法凭空想象那样的情景,这是一个天文学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时代,不管是从理论到观测,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多么博学的法师,甚至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小孩,就好像伊凡第一次看到星星,只能把它们想象成萤火虫,因为在他当时的世界观当中,宇宙就只有这么大,星星这种概念完全不存在。

而这一点,一直也是法师议会,只把这个故事当做神话,而不是“历史故事”的原因,因为即使是虚构,夸张,也总的要有一个根源,父星这个故事中最关键的因素,比嫦娥奔月中的月亮还不靠谱,其不可信程度简直可以直逼“嫦娥奔人马座”了。

如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许也是这故事一直没有受重视的因素之一,他们更没有办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能够强到改变整个星球,即使算上一个大陆所有平民的力量,法师们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一点,就好像不论是古人,甚至是现代人,都没有办法想象,用什么样的弓箭,才能够射下天上的太阳,究竟人要长到多么巨大,才能够一口气喝干整条河水,正因为这样的形容看起来实在太过夸张,才没有人把它和真实联系起来。

解释世界产生的本源,几乎在每一个文明的历史中,都有自己文明独特的解释,在“哥伦布”的发现之前,伊凡所在的法师文明一直相信,整个世界其实都是由一个“最初法师”用魔法所创造的,这个法师死后,他的灵魂还活在人间,而之后产生的那些法师,其实都是这个“最初法师”灵魂的一部分。

但在哥伦布之后,法师议会的许多人都对这个解释产生了怀疑,因为大家发现,一旦忽略了这个故事当中不能理解的部分,整个情节看起来要比“最初法师”要合理的多,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观测事实,确实是支持这个神话解释的。

但合理归合理,一时之间,总还是有许多法师难以接受,就连“哥伦布”本人,也对此这个解释怀有一定的疑虑,因为不得不考虑到,一旦这种情况为真,那很可能意味着,如果他们想把世界恢复原状,则同样需要故事中这么多力量,而在意识网绝对禁止的前提下,这项工作可能要他们这些法师为此工作上千,甚至上万年——法师们虽然长寿,但也没有人能够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

法师议会的法师们也许无法接受这个设定,但施法者议会却已经在伊凡讲完之后,为这个故事热闹成了一锅粥。

“如果这个故事的细节都是真的,我来猜一下,”封敬亭第一个跃跃欲试道,“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很可能是在一颗卫星上!”

“哦,何以见得?”伊凡问道。

“这太容易猜了,”封敬亭迫不及待的说,“白天天空看见两个天体,一个母星,小而热,很明显是恒星,一个大却冷,出现的时候会引起地质异常,这一点太明显了,就是行星靠近它的时候,对它产生的引力效应。”

“那也有可能是两颗行星啊。”汪铭在一旁道。

“不太可能,”封敬亭摇头反驳,“按照故事当中的描述,每年都会发生许多起父星遮住母星的实例,有时候甚至长达一年,如果是两颗行星,在只有一颗恒星的情况下,那公转轨道应该很规律才对,要么常年遮蔽,要么固定时间,但是从故事中来看,并不符合这一点。”

“也许这颗行星只是例外……也许他的轨道比较特殊……”

“不过说到底,这颗星球并不是整个故事的重点!”汪铭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即使转换了话题,“我觉得最需要我们关注的,还是那个国王留下的三句话,比如,他是怎么做到10年内,把整个星球都收入囊中的,我们的空间站直到现在,别说地球,连月球的一小半体积也没有。”

“你们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李立天兴致勃勃的参与了进来,“那个与国王交换身体的魔法,才是最大的关键,如果我们有这种魔法,那地球上简直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了。”

安娜却有些担心的看了伊凡一眼:“伊凡,你会不会变得和故事中的那个国王一样……”

刚刚还在说话的李立天听见这句话,大概是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微微变了变脸色。

伊凡自信的摇了摇头:“我目前还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失控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