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面圣将万煜提到肩头,用丝带缚好,双手开弓,再shè落三个从上空疾飞而至的神使,运不动诀向南天神域传输地移去。他手中的巨弓通体赤红,散发着炙热的红焰,将蝠面圣的手烧得焦糊,张弓开箭,未见羽箭飞出,一团疾若流星的红光已穿透了目标。

刚到传输地,一个胖得滚圆的神使早已挡在当地,大喝道:“留下!”他粗圆的五指已伸到蝠面圣后腰,正是飞湘箭发shè的死角。蝠面圣将飞湘箭向空中一抛,双手反手按出,瞬息间,左手掌中已出现一团巨大的火球,那胖神使手中的烈火弹立时便被迫了回来。

胖神使惊道:“好你个蝠面圣,什么时候将不烈诀炼至此种程度的!”yu飞身疾退,他不能抵御此种强度的不烈诀,但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但忽然之间,已察觉全身已无法动弹,心中惊骇以极,“你竟已炼成不困……”话未说完,已被焚化于蝠面圣的烈火弹中。

蝠面圣回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飞湘箭,再度shè落两名神使,折转身体,瞬间进入了传输。

***

蝠面圣一踏入蝠面圣域的土地,立即翻转了入道室上方的铜镜,传输地也随之关闭。

万煜全身肌肉暴裂,但只要他有一口气在,蝠面圣自有办法将他救活。

将万煜放入入道室zhong yāng的红点,蝠面圣将红点下的土台升起,引出五行聚束锥,再催动功力,将五行之气源源不绝的输入万煜体内,直到万煜吐出一口鲜血,有了呼吸,蝠面圣才放手站在一旁。

万煜的命已捡回来了,剩下的就是漫长的治疗时间了,人体五行俱备,心肝五脏俱有属xing,由五行之气慢慢补充修复,自是对健康回复大有裨益。

蝠面圣如雕像一般的站着,心中却乱作了一团。

“我为什么要救他?难道我真的已忘了自己的誓言吗?”两百三十七年前的情景,仿佛就像是昨天。

那个叫飘乐的神使,他总是笑得如阳光一般灿烂,而且有种很坏的味道。对于蝠面来说,不,那时还没有蝠面圣人,有的只是一个刚刚得到神的眷顾,刚刚步入圣道的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蝠面早已记不得了。

飘乐就是当时颁下神旨的神使,当他刚刚把她带到圣域,宣读完神旨之后,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立即完全消失了。“让我们做一对‘神’‘圣’情侣吧。”这竟然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脸上一红,自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对这句话是十分反感的。

可这飘乐当真是个怪物,他的能力自然强过她百倍,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她笑笑,便飘然离去。她原以为这只是过眼云烟,如此便不会再受到纠缠了,可以专心修炼圣道,可是她毕竟还是错了。

过了大约半年,飘乐又来了,帮着她修建了入道室,并说:“你以前也是圣使,自然知道应该及早准备收自己的圣使于门下。”她漠然道:“这未免也太早了。”飘乐笑嘻嘻的道:“怎么会早,如果实在收不到门徒,我们俩生下一群小神圣使,那不就成了。”她自然没理会飘乐的疯言疯语,而飘乐的脸皮实在厚得可以,在她的喝斥之下,仍是笑嘻嘻的走了。

没想到,飘乐到圣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飘乐的,只是知道,飘乐实在是个执拗的人,总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他并不想改掉自己的脾气,因为据他自己说,他成为神使也是因为这脾气,而且总有一天,他要成为南山之神,取代现在的神位。他不但口出大逆不道之语,行事也总是肆意而为,每次到来,都为她带来礼物,有些宝物,甚至本是神之所有,这像是早已注定了他的死亡命运。

圣与神使,并非不能结合,但必须先向神请准,而随着神宫中神器的丢失,这些事也随着被曝于神域。飘乐被南山八大神使合力拿住,囚困于南山神狱,但不知他怎么逃了出来,并将神域的镇域法宝“天雷针”也偷了出来,背负到圣域。她抚着他满身鞭挞的血痕,他虽然吡着牙,眼里还是满怀笑意,道:“我就是看不惯神域那些假模假样的东西,什么玩意,把身上的血都换成青碧sè,以为就能沾染更多的‘神’气?我算是看透了,你先避一避,带好神洛图,然后想办法把传输地隐藏起来,如果有什么人闯进来,就用天雷针杀了他,放心好了,我不久便会来找你,那时我接你去完全属于我的神域!”

很久了,每一天她都是数着阳光度ri,她从来都不曾发现,原来圣道的时光竟会如此漫长。

最后一次见到飘乐,是在南山神域的青芜台上。南山神当着众神的面,将飘乐置于罚柱上,受那九天十夜的天雷酷刑,飘乐死不开口求饶,也拒不说出失窃神器的下落,他面带微笑,看着受邀到场的她。

她明白,只要她不开口,南山神也并无实据,但若是一开口,受刑的也不过徒增一人而已。

南山神始终注视着她的神情,但她依旧低垂了头,一如往昔,连眉也不曾皱一下。只因她早已发现,这苍白的圣道,没有了飘乐,就连鲜花也失却了颜sè,死是永远的解脱,但死也不能放过毁掉这一切的人,那个高高在上,那个因至尊地位而任意所为的破坏者。

两百年的圣道勤修,她已懂得如何杀掉南山之神,凭她的修为,再炼一千年,也难有杀神的进境,要杀神,必须借助强大的神器之力。天雷针不过是普通神器,要杀神,必须使用珍藏于南山神宫中,那无坚不摧的飞湘箭。虽然她很明白,南山神受到致命伤害之后,那雷霆万钧的临终一击,自己也必然无力抵挡,不过她无所谓,如果没有仇恨的力量支持,她早已无法再活下去。

只凭一个圣人的力量,是难以将飞湘箭从南山神宫中偷盗出来的。这还需要一个能吸引所有神使、甚至是南山神本人注意力的目标。

每当她看到镜中水月,镜中人的模样,便会抑止不住的相到另一个人,那个一直都陪着她度过漫然无期的圣道的人。于是,有了蝠面,有了一个面容僵硬,没有感情的蝠面。是蝠面让那镜中的她完全消失了。

可是镜中水月仍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蝠面看到镜中水月时,便会忍受不了的愤怒,他需要更快的找到那个用来吸引注意力的目标。

他杀人。

只因一个对圣道和神道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不会泄漏这杀神的计划,多杀掉一个无用的人,便多一分找到好资质之人的机会。找到能在短时间内修炼完成不明诀第五重,能抵住神使第一轮攻击的人,至关重要。

废物的作用,便是用来杀掉发泄心中的怨恨的。杀掉比他弱小的圣人,能让这种平静来得更久一些。

***

蝠面看着肌体因五行之气活化起来,渐渐自愈的万煜。

是他让万煜有了生的希望,是他欺骗万煜,让他还有活着的yu望。

生命的意义,便在于死,若是一个生命永不会终结,那又怎能称之为生命。

死去的人,永远也无法活转过来了,有时,当真不知该对这冷酷的现实哀泣还是欢笑。

在将飞湘箭偷盗得手时,蝠面忽然发现自己难以喘息,他忽然有种不想死去的感觉。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样产生的,虽然他明白这机会将一去不回,如果不能以偷袭的方式,就算是面对面,他都没有把握击中南山神。

万煜和飘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飘乐永远都是在阳光下的,而万煜,冷寞少语,只有偶然间的玩笑话,才会带出一点点阳光的意味,蝠面不喜欢他,他的消沉,他的绝望,只会令蝠面更加愤激,是的,蝠面一点都不喜欢他。

如果那天夜里,再早一步来到旅馆,蝠面绝对有把握将钟韵的毒素完全去除,钟韵不会死去,可是那个叫钟韵的女子,毕竟是早一步死去了。

可是她若不死,蝠面便会将他们两人一起杀掉,两个完全没有斗志,没有仇恨的凡人,就只是废物。

可是,仇恨之心叫人不愿死去,蝠面又为什么一定要找充满了仇恨之心的人呢?这岂不是很矛盾,很可笑?

***

万煜终于醒来了,他看着眼前的蝠面,骤然发现,这蝠面正关切的看着自己,那眼眸中的倒影,恍惚流离。

蝠面圣转过脸去,可是万煜还是觉得很安定,有他在,心里总是充实的。

蝠面圣愤恨道:“我想不到你会这样不济,只差一步,我便可以杀了南山神那老贼!”

万煜知道自己的发挥早已超出他的期望了,可他宁愿自己是傻子。

一个陷入绝望的虚空中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无论那稻草上有多少刺破掌心的利刃,也不会再愿意放手。

万煜呆呆的笑道:“对不起蝠面。”

蝠面圣一呆,忽然伸手,拉断了身前的五行金锥,刺入万煜肩头,然后不住顿足。

万煜不觉肩头疼痛,因为他发现金锥入肉不深。蝠面并不想至万煜于死地,他似乎在生自己的气。

轰!

在一阵突然的破土声响起的同时,入室道外有人冷笑。

“蝠面!本神搜破八十一个圣域,终还是找到你了,你不是想杀我么?现在就带着飞湘箭出来。”这声音带着种无所遁形的锁力,将入道室四面磁壁急速向中心挤压。

蝠面圣大惊失sè,这是南山神的声音,如果被他捉住,报仇之事自不用再想,神道刑罚厉于九天十夜天雷击百倍的皆不足为奇。

蝠面圣双手急切一合,一道炽烈的金sè光芒自双掌shè出,地底突然沦陷。

万煜只觉眼前一黑,忽然间,交错的光芒急促袭来,竟已进入了传输之道。

少时,这交错的光芒渐渐的慢了下来,重新陷入黑暗,他已无法呼吸。只听蝠面圣在耳边道:“蝠面圣域的传输地本已隐藏,我料不到南山神竟然能强行突破进入。不过你也无须担心,圣域属xing早已被我更改,强行突破后圣域生命将会终结,我原在入道室已有过准备,这不过是乘着圣域最后一道呼吸,虽不足传输到另一地点,但此地距有生命的星球已不再遥远,我们暂且过去避上一避,南山神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茫茫宇宙中找到我们。”

万煜的视觉开始慢慢回复,从超静速的传输中突然中断的切入,人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看见东西的。他依靠自身的五行之基,短时倒也无需呼吸,道:“我不担心,我只是在想,你要杀掉那南山神,并不一定需要独自到南山神域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