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街灯凄凉,风肃路静,几幢倒塌了一半的建筑物张牙舞爪,灰白的身影下一片残砖断石,风起,漫天的尘埃飞撒开来。昏浊的城市灯火,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越来越低,越来越暗。

在一些黑暗之中,不断的有低沉的嗓声在悄悄的交换着讯息:

“zhèng fu的试探遭遇挫败,属下预估还会有后一轮的行动,这是他们的一贯方式。”

“不,圣主早已成竹在胸,断言在两月之内,zhèng fu根本无力应付。你等安心加快手中进度即可。”

“是!属下即刻禀报进度……”

一辆飞驰在空荡荡的路上的轿车,引擎低咆,越显孤单。黑sè的车身穿过尘埃,蒙上一层粉状的灰沙,在一条不宽的便道上停下。一个干净、令人感觉到锐利锋芒的女人,只身下车,走向街边的公用话亭,车上再无旁人。女人左手中握着一只jing巧的移动电话,她走了两步,五指松开,电话已变成了一堆细密的碎片,从指缝中簌簌落下。

卫星移动信号完全消失,事态严重,在拨打了数十遍确认这个事实之后,金燕心中充满愤怒与不安。

夜风吹动着她的齐肩长发,身穿短袖薄衫,颇有凉意,拨动着号码的手臂上已起了寒栗,却仍旧很稳定。按现任军委主席范寅攸的指示,金燕的任务是诱导泰地区自称为“帝军”的反动力量彻底显露,军委才能根据回报的情况采取应对措施。金燕作为这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全权负责统率驻泰国省的旧编制军人,伪装成黑道势力,竭力向“帝军”挑战,更趁势扫荡其它地方黑势力。

金燕重任在肩,无论如何也不能身陷敌手,所以在诱导行动一开始,就已把自己置于安全的所在,至于其它人的生命就无法得到保障了。金燕将这次行动看得颇重,悄悄跟着侦察了一遍,自认为已经完全掌握敌情,只等范主席接到回报之后,就立即调集新军部队,开始着手泰国省的安定之战,克ri荡平“帝军”。

由密码识别身份的时间需要三至五分钟,就在这时,车内收音机中传来一则重要的新闻插播:“告血狼星全体公民,全国各地区均出现小规模的反动sāo乱,中国zhong yāngzhèng fu郑重告诫动乱份子,及早停止一切反动行为,否则,必将受到zhèng fu的严惩!对于奉公守法的民众,你们的合法权益……”

金燕听到这里,心里先是一惊,继而失望不已,心想:“全国有数百个自治省份,前段时间就听到了一些自治省驻军撤离的消息,只是一直也没有把这些消息联系到一起,由此看来,今晚的事绝非偶然,‘帝军’的势力并不止于泰国省内。动用重武器,行事隐匿,都不是最可怕的,能够发动全国xing的sāo乱,才让人察觉势力确实大得异乎寻常。范主席当时下达任务的时候,也只是交待泰国省的事,这一个月来,我已将帝军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帝军在班差的势力最大,其它市区也都是百十人的规模,不足为虑。范主席真是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把这绝密任务交给我,又为什么不说明全部情况,其它自治省份,多半也派出了人去,难道说还有人能比我更有能力应付这种事?让我负责整个局面,不是更便于保密吗?”想到这里,又是不服,又是疑惑。

电话接通,通过再次的人工身份验证,接到了范寅攸的手中。范寅攸年近五十,因为身居高位,脾气已ri趋随和,温和的道:“小金,辛苦了。卫星电话因为zhèng fu关闭了所有卫星通讯,近期内暂不能使用,你今后几天的情况上报,都要使用公用电话了。”

金燕疑道:“所谓帝军只不过是乌合之众,主席,难道真有必要这么谨慎吗?”范寅攸道:“关闭卫星通讯与这件事没有关联。你既然打给我,说明任务已有结果,先说一说吧。”金燕口齿伶俐,表达系统清楚,不到五分钟,便把整个泰国省的帝军人数、装备情况、势力所在地点一一说明,她记忆力很强,逐步说来,无一错漏,可是刚想提及万煜这个突然加入的jing察时,格登了一下,随即隐匿不说。

范寅攸道:“做得非常好,目前尚需查明的是这个所谓‘帝军’的反动组织在当地的主使是谁,具体身份背景为何。但是我指的仅仅是作外部调查,如果没有进展,你千万不可贸然潜入其内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而帝军的目的既然是夺取政权,那么必不会对一般平民动手,你越寻常越好,两天之内,雷浩中将会到达班差市,由他全权负责老军人的营救工作和对付泰国省的帝军,到时你要配合好他的工作,具体的作战方案,他会进行指派。”

金燕呆了一呆,默不做声,范寅攸以为电话线路出现问题,道:“小金,没有疑问吧?”金燕应道:“是!范主席!”等范寅攸挂断电话,想到自己依靠这次行动显现领导能力的梦想又成泡影,心中愤愤不平,顺手重重一捏听筒,她内功何等厉害,这么一捏,整个听筒立即断裂,塑料碎片飞溅得话亭玻璃叮叮乱响。

金燕恼火的自语道:“凭什么要我听雷浩的指挥,他能当到中将不过是运气罢了!”

***

夜sè更深,风力更劲,突然之间,天地间骤然明亮起来,遮蔽月亮的薄云被吹散,云止风歇,金燕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打开车窗,在奔驰中由风抚动面庞。

四周充满了城市的气息,汽车轻微的焦臭味,空气中的污染味,再加上混栽植物杂进的清香,可是少了些喧嚣,少了那些夜行的生活者,这气息变得不那么纯正了。天下之势,合久必分,二十年,对于年青一代的激情军人来说,已等得足够久了。动荡年代机遇奔涌,只要你抓得住,无论你需要怎样的生活,都可得到。

道路两边的树木飞速掠过,发出力量十足的呼呼声,金燕目标明确,在冷清的大街与故旧的小巷道中飞驰,向西南方向急驶。车上的电子地图与无线电通话,指引着她突然的转过拐角,车子底盘极重,在车轮与地面的猛烈摩擦声中,仅能感到车身向一侧倾斜少许。

金燕一手握着方向盘,双眼不住的向前方左右扫视,偶然之间,似能感觉到一些擦面而过的高楼内目光闪烁。路上见不到一辆来往车辆,如果不是凭借敏锐的感知力,直让人怀疑这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人。

突然,前方黑影一闪,车身猛的一阵巨震,刺耳的碎裂声响起,车灯玻璃四溅,一具很像人形的物体被撞入车下,前轮卡死,急冲而至的速度促使车后部飞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金燕临变不乱,左手五指在车顶边缘一攀,如雨燕穿林,提气从车窗飞跃而出,整辆车以千钧之力倒压在了路面上,千万点玻璃碎片激shè而起,如雨洒落。

金燕深吸了口气,卡住车轮的确实是一个壮硕的男人,粗手大脚。眼前白的是骨,红的是肉,身体已被撞得弯曲成惨烈恶心的角度,绝对不能再活。血液在街中漫开,很难想象得到,一个人竟有如此多的血液。

军人在执行任务时,除看重任务,可以对所造成损失不加理会,金燕除了猜疑这个人的来历之外,对于他的死也只是有一点点遗憾而已。车辆损毁严重,只能步行,幸好依照刚才的推断,需要走的路已不远了。

刚刚转头走了几步,骤然感觉血腥味重得刺鼻,耳中也听到令人牙根发酸的声音,猛一转头,那具壮硕的尸体竟半支起了身体,断骨相磨,血水挤淌,向前爬行起来。金燕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这尸体并不是爬向自己,而是向爬过公路,向右方行动。“他”翻扭弯转的身体后面拖着一条红sè的血水,不断有擦破的肉片掉落下来,行动居然不慢,竟似一个僵尸怪物。

金燕本也要走右边的弧形小道,呆了一呆,随即跟在了这僵尸身后。小道老旧,仍维持数十年前的风貌,路两边多为小型建筑,高墙深院,小巷纵横交错,有的很窄仅可容一人行走,眼前这条路虽称为小道,但已可通车辆。多数院墙上都有爬藤,在夜sè下看来一条墨绿直通前方,却又无法远望,僵尸爬行在这条道上,更添yin森之气。忽然间听到脚步隐隐之声,只是一转眼的时间,脚步越来越响,越来越乱,不知多少人从各岔路的巷道中急奔了出来,金燕的心猛的向下一沉,但她自恃艺高胆大,也不现紧张之态,更何况眼前的奇怪景象,如果不查个清楚,说不定也会错过有关“帝军”的消息,当下缩到墙边,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