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到底存不存在?这是一个问题。而所谓逻辑催眠,就是已被催眠的人可以同时相信在不相容的观点或知觉,而并不知道它们是互不相容的。这也正是催眠前,凯恩最担心的地方,就好像你不断催眠一个人,使他相信桌子上的尖刺不存在,但当他挥拳砸下的时候,依然会避开那些尖刺,尽管他并不认为这些尖刺存在。问题在于,不知道被催眠者是真正相信看见的物体是真实的,还是认为那是一种幻觉。

凯恩的催眠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除了最开始给亚伦服用了一种帮助催眠的药物外,下面做的,也无非就是按部就班地进行语言暗示,从最开始的呼吸调节,到后面逐渐将一些意象具体化。催眠的结果,是要亚伦相信,从这里的位置往前十米,空无一物!虽然往前五米,就是黑色沉重的大门。

……

“你叫什么名字?”

“亚伦。”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座宫殿前的广场。”

“在你的前面,是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小路,这里就是宫殿的入口,那里有你的敌人!亚伦,拿出你的武器,战斗吧!”

就像骑士小说中那位对着风车战斗的骑士一样,亚伦的身下虽然没有骑兽,却依然爆发了无穷的斗志,虽然这份斗志来自于凯恩的催眠。能不能验证凯恩和奥斯汀的猜想,就看亚伦这一击了!任何幻象,只要当你相信他是幻象的时候,就会立刻崩溃!

亚伦的重剑高高举起,强烈的气势让凯恩有些喘不过起来,他的强大在这一刻显露无疑,重剑上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亚伦大喝一声,如同一座飞快移动的小山,迅速往前冲去!眼看就要狠狠撞在那座黑色石门上,但就在这时候……

没有任何声响……

很难形容凯恩此时的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忽然梦醒了一样,好像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体,冷静地看着自己做的梦。凯恩的意识,忽然像是从高空坠落下来,狠狠栽倒地上!睁开眼睛,震惊之色仍然挥之不去,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就是宫殿内部,在亚伦冲向石门的时候,凯恩没有移动,奥斯汀也没有移动,但他们就这样,同时出现在了宫殿里。刚才的计划,刚才的催眠仿佛是一个梦,但确实如此真实……是的,这就是真实,这一切,无不显露出极大的诡异。

亚伦憋红了脸,刚才还是无比疯狂地冲向黑色石门,在这一瞬间猛然变成静止,强烈的心理落差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毫无疑问,催眠师成功的。

但结局,却带来了更大的疑问,凯恩和奥斯汀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之所以一眼认出了这里是黑色宫殿的内部,乃是因为这里的壁画风格一片肃杀,与宫殿外的壁画一脉相承,上面说的故事,已经十分接近凯恩翻阅资料所知的了。三人站的地方是一座独立的小高台,位于大殿的中央。大殿的两边,有雕刻兽纹的石柱,以及十几座各种上古凶兽的雕塑,雕塑十分古朴,锋锐的獠牙毕露,眼神凶狠。

在大殿的前方,是一座精致的神龛。

前往神龛的地面上,有一座女神的大理石雕像,这是整座沉郁黑色的大殿里,唯一的亮色。

神龛上,有大殿里唯一的一盏灯。

灯光微弱,摇曳不休,却没有熄灭。

“奥斯汀,你看见了吗?”

凯恩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立刻又神情灌注于神龛边的那一行魔法符号,这一行魔法符号和现行的魔法符号显然有些差别,要知道,作为西大陆上历史最久远的书面文字,已经有了上万年的历史了,而眼前的这些魔法符号,显然要更为古远一些!

“使我安息者都会得到上天护佑,迁我骨骸者必将受到亡灵诅咒!”

奥斯汀有些紧张地说道:“那是古代最常见的诅咒,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以为这里只是一座墓地?”凯恩看了一眼地面,接着说道,“你不觉得这里干净的有点过分了吗?没有灰尘,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一切就像一个刚刚准备好就等着我们进入的陷阱!”

“好吧,我承认,确实如此。”奥斯汀看了一眼凯恩,不明白刚才他的语气为什么变得有些激动。

“亚伦,你怎么样了?”凯恩瞪了他一眼,然后忙不迭地去关心有些失神的亚伦起来。

刚才接触黑色石门的那一瞬间,凯恩亚伦奥斯汀三人几乎同时出现在了这里,亚伦身上催眠的效果也同时消失,如从梦的世界里掉落出来,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亚伦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往常的坚定,拒绝了凯恩的搀扶:“我的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凯恩笑道:“亚伦,这不是……一般催眠过的人,精神都十分疲劳嘛!”

三个人都有些不安,借着这短暂的几句话,找回了一些安全感。

“走,过去看看,小心点!”

女神的雕像实在太突出,三人走到神像边,才发现女神雕像竟然少了一件东西。波浪般披散的头发,系着紫荆草编成的细绳,成熟里透着几分俏皮,女神有着一张大陆南方人类的面庞,温和而且迷人,眼睛里透出的神采是对世人的博爱,耳朵上的吊饰也是十分粗略,却很可爱。女神的年纪并不大,在那个崇拜女性神祗的时代,这并不算稀奇。

这是人类和精灵传说里都有的女神,掌管植物生长的艾尔帕莉亚,按照传说,女神的左手握着一株幼苗,右手则是一只极为普通的小鸟,代表了女神对于生命的热爱。但眼前的这座雕像,女神的右手上,不是小鸟,而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女神像下方有一段文字,凯恩勉强能辨认出来:

“这俗世的悲哀,往生的寂寞,与此挣扎的生灵呀,何不早早归去!”

“这是在说我们么?”凯恩摆了摆手,笑道。

“你说呢?”奥斯汀哼了一声,“继续走吧!”

大殿十分简单,凯恩等人很快走到神龛所在的地方。

“那里有一道小门!”奥斯汀指着一个角落说道。

“我们进去!”

凯恩没有任何犹豫,便率先往里走去。

奥斯汀拉住他:“小心点!”

凯恩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如果说是陷阱的话,我们总要面对的,而且,我已经有了一种预感,陷阱绝不是来源于现实的武力,很可能就像这里的设计一样,来自于精神的攻击,针对的是我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