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阴谋之于阴谋
凯恩面前是一个迎接他们到来的年轻军官，神情冷峻，在到达里米克城还有半天行程的时候，这位自称凯威尔的帝国烈火军团近卫军军官，便带领着一个骑兵大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帝国的主力军团，除了大名鼎鼎的暴风军团和雪夜军团之外，烈火军团的战力可以排行第三，此外便是相差不多的狂军团和第五军团，拱卫帝都大区的近卫军团一般不和他们作比较。在凯威尔这个年纪能达到这个位置，倒是让凯恩有些惊异。
凯恩打开凯威尔递过来表明身份的命令信函，确认无误后说道：“我接受暴风军团加菲尔德将军的命令，全程护送这些物资到里米克城，必须要得到驻扎在里米克城的烈火军团总部的签收文书，才能返回。”
“我明白，我的职责是协助护送最后的一段，以免出什么意外。”凯威尔明白凯恩的难处，没有坚持改由他们自己护送，“这两天薛岳帝国开始了反攻，我们的军团推进到里米克城到夹岚关一线已经遇上了很大的麻烦，里米克城也随时有被薛岳人包围的危险，现在的安尔斯河西岸，我们总共有超过十五万人的军队，但从北到南都没有时间对占领区形成有效的控制，双方的接触线犬牙交错，虽然这里是我们的控制区，但仍然随时都可能遇上薛岳人的斥候。”
“多谢提醒。”凯恩微笑道：“你们是跟在后面，还是在我们前面，要知道，后面的这一段路不怎么好走。”
“我们在前面带路。”凯威尔说道。
“凯威尔先生……”就在年轻军官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凯恩忽然从背后叫住了他，凯威尔疑惑地转过头，就听见凯恩仍然笑容满面地问道：“阁下刚刚喝过酒？香帕兰精灵酒，很不错的香味，不是么？”
凯威尔呆了一呆，不明白凯恩的意思。
“来之前和几位袍泽喝了几杯，凯恩将军是什么意思？”凯威尔盯着凯恩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来，但凯恩显然让他失望了。同样显得过分年轻的两个人各自在一匹骑兽上，互相打量着对方，这样的缄默似乎只是为了考验对方的耐性，凯恩突然又笑了一声，说道：“香帕兰精灵酒的味道，我也很喜欢，不如到了里米克城，一起去喝一杯？”
“抱歉，我还有另外的命令要执行。”凯威尔拒绝了凯恩的邀请。
“没有关系，总有一天还会遇上的，也不急着这一次。”凯恩的话仿佛有些别的意思，他看了身后的连成长长一串的货运马车一眼，又接着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提前赶到里米克城。凯威尔队长，我说的没错吧？”
凯威尔皱了皱眉头：“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很年轻，有能力，偏偏还有足够的运气，难免就会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看的不舒服。”听完凯威尔的话，凯恩突然又转移了话题，半时感慨地说道，“有太多人，那些天才般的人物，曾如流星闪耀天际，但又有几个能死在对手的手下，而不是自己人的阴谋里！凯威尔先生，你说呢？”
凯威尔神情怔了一怔，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有些明白了凯恩的意思，眉眼间多了几分怪异，淡然说道：“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从不需要祈求怜悯，也不必畏惧那些黑暗角落里的计算，可惜我不是那样的天才人物，所以只好依旧在这里干着杀人的职业。如果凯恩将军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先去准备一些交接事务了。”
凯威尔离开了，卡尔上前一步，对凯恩轻声问道：“难道这个人有问题？”
“不知道。”凯恩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继续前进！”
离开里米克镇，往西北方向前进，然后沿着大路往西走一段时间，再折向正北方向，很快就能看见位于安尔斯河西岸上最大的城市，里米克城。这是地图标记的路线，亚伦在还没有从帝国学院结业的时候，曾在他的父亲要求下，来这片土地上游历过一段时间，后来回帝都也曾和凯恩和奥斯汀讲起过安尔斯河上发生的某些传奇故事，比如说某个有着杀贵族的特别嗜好的强盗，比如说偷遍这块土地的小偷在收手那天被偷掉了全部身家，当然，谈论更多的是，安尔斯河两岸从没停息过的小规模战争冲突。
当时里米克城已经是薛岳帝国在安尔斯河防线的后方，驻扎了一个主力步兵师团，也储藏了足够全城半年用量的粮食，从里米克城往东，很少有帝国军队出现，倒是在河东岸薛岳人常常过界闹几次挑衅事件。这一次不宣而战，薛岳帝国还是按着老套路从南到北在恶魔要塞拖住暴风军团，然后再选择北路的某个点进行突袭，但他们的动作显然慢了一步。
帝国在安尔斯河边境线上集结了两个主力军团，烈火军团和名气不是很大的第五军团，率先发动了进攻，在里米克城取得突破之后，迅速向西南方向进军使薛岳人的防线一下子收缩了一百多千米，但早就在准备着一场战争的薛岳人又怎么会忍受这样的失败，紧接着帝国的突袭，薛岳帝国的红色军团便率先开始了反击，反击的方向不是在深入薛岳帝国最远的夹岚关，而是里米克城的北边，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
帝国的攻势在攻占了里米克城之后显得有些软绵无力，安尔斯河北部防线，并没有取得像南部防线攻占里米克城一样的突破，所以当强大的薛岳红色军团像疯子一样出现在那里，然后往南向安尔斯河挤压切割，里米克城的安全一下子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另外一个薛岳军团是一直在薛岳帝国负责帝都安全的光荣骑士团，从里米克城和夹岚关的中间线切割进来，试图将帝国的第五军团分割包围在里米克城西南到夹岚关的这片平原上。
而很不幸的是，凯恩和他护送的这一批货运马车，不得不沿着宽敞的大路绕一个弯，先转到里米克城的正南方向，然后再往北走，这里恰好就是光荣骑士团进攻的方向。
光荣骑士团意图切断夹岚关和里米克城的联系，帝国未必没有借机前后包围这一支骑士团的计划，战争的前期走向怎么样，还很难说，至少在凯恩的眼里是这样，真正的大人物大场面还没有出现，战场上表演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角色，残酷还只是露出些边边角角而已。
凯威尔带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六百多人的骑兵，在凯恩的前面浩浩荡荡地开路，只是这里的人并不怎么多，偶尔经过的几个贵族庄园也都通通关起了大门，门上贴着向帝国宣誓效忠的牌子和帝国新颁布的关于保护私产的律条。凯恩对这个年轻军官有些疑虑，但因为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亚伦依旧在前面警戒，这同样是因为凯恩强烈的不安全感，不想把自己的安全交托到别人手上。
……
一队穿着薛岳铠甲的骑兵飞快的奔驰在一片草地上，为首的那个骑兵后头还绑着一个人。
骑兵的速度很快，穿过了一个山坡，就可以看见树林外那里有一支骑兵正等着他们的到来——薛岳帝国光荣骑士团下辖的第四骑兵营，准确的说，出现在这里的只是第四骑兵营的三个大队一千五百多个骑兵。
第四骑兵营的指挥官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态的中年薛岳贵族，男爵皮尔萨先生，这位素来喜欢在战斗结束之后，面对着肮脏尸体和破碎旗帜大声背诵古代抒情诗篇的将军，是整个光荣骑士团里最特例独行的一个，他没有其他贵族军官一样没有头脑，也不像那些从文职系统转过来的军官一样畏首畏尾，总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所以难免和某些长官的关系不怎么融洽。但这位先生不仅在光荣骑士团，就连整个薛岳帝国都很有名气，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着极高的战争天赋，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个十分特别的怪癖——每当一场战斗胜利之后，都要从战俘里挑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脱光衣服在他的面前上演某种不怎么光彩的闹剧。
他是一个精神病人，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会怀疑的。
尽管，皮尔萨长着一张十分英俊成熟的脸，下巴上蓄着很短的胡须，嘴唇很薄，鼻梁很高，眼睛因为患有疾病而时常流眼泪，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骑兵军官最常穿的轻甲，背后背着一把精灵出产的长弓，腰间则挂着一把简陋的弯刀，在骑兽上的时候习惯于一动不动，偏着头思考问题。
“……他们将最好的花朵采摘，露珠留给土地……”
“……他们是山间小径的阳光，是草丛里的安眠，不曾欢喜，也不曾忧伤……”
“……有名为战争的游戏，使人们沉醉，不忍醒来……”
皮尔萨自顾自地低声吟诵着《黑暗史诗》的第二章开篇，对于飞奔到他面前的一队骑兵仿佛没有看见。
一声闷响那个绑起来的人被直接扔到了地上。
“将军，带回来一个俘虏！”
皮尔萨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个家伙，因为嘴巴被堵上发出“呜呜”的响声，开口问道：“我们现在离里米克城很近了吧？”
“不是很近，是非常近。”那个带回俘虏的骑兵说道，“将军阁下，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返回了？这里随时可能遭遇雪狸帝国的军队……”
皮尔萨冷冷看了那个骑兵一眼，骑兵缩了缩头，不敢再坚持他的意见。
皮尔萨这几年过得并不愉快，几个老对手一路高升，大多已经是在师团级别任职了，只有他这个倒霉鬼，还守着一个骑兵营到处打转，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这一次光荣骑士团是负责从夹岚关以北反攻雪狸帝国的前锋，后续跟在光荣骑士团推进的军团还在往这里集结中，皮尔萨主动要求先一步往里米克城方向来查探雪狸帝国的驻军分布，但他的胆子未免大了点，运气也未免好了一点，竟然碰上的都是些小股的雪狸帝国军队，再加上一路上昼伏夜出，一千多骑兵躲到树林里很难被发现，竟然直接冲到了里米克城附近。
“把他的脸拉起来，让他说话！”皮尔萨居高临下地说道。
被绑起来的是雪狸帝国的一个低级军官，穿着烈火军团的制式轻甲，身上的武器已经被取走了，两只手绑在身后，嘴巴一被松开，立刻大声哭喊求饶起来。皮尔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胆小鬼的效忠表演，等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他是什么人？”
“我们遇上了一个只有六个骑兵的斥候小队，他是那个小队的斥候队长，说愿意用一个情报来换取自己活下来的机会。”那个带回俘虏的骑兵连忙回答道。
皮尔萨驾驭骑兽上前几步，到了俘虏的面前，用西大陆通用语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身份？”
“我……我是……我叫雪山，呃，他们也叫我狐狸……”
“啪！”
一鞭子抽到了俘虏的脸上，顿时就是一道血痕，俘虏惨叫一声被身后的两个骑兵死死拽在地上。皮尔萨的脸上依然是在微笑着，放下手上的鞭子，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这是他感觉到有点乐趣之后常有的小习惯，这位精神病将军接着用朗诵诗篇一般的语气说道：“不要试图拖延我的时间，我的耐心并不算很好，告诉我你的身份，和你用来让我作出决定的情报！”
俘虏不敢再遮遮掩掩，低着头飞快地说道：“我是烈火军团负责里米克城南面治安的一个巡逻队长，将军从西边过来，一定没有携带足够的粮食吧？这里附近没有村庄，也没有庄园，要找到粮食，得要到里米克镇那边去，那里驻扎了很多……帝国军队，你们是抢不到粮食的，往回走更是会撞上后撤的第五军团……”
“然后呢？”
“我知道有一个运往里米克城的后勤车队，就要经过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能带你们去！”
皮尔萨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这个名叫雪山的俘虏，跳下骑兽走到他的面前，抓着他头上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微笑道：“我去过几次雪狸帝国，啊，你的口音很有北格兰登行省的腔调，虽然你一直在遮掩，但我恰巧在那里旅行过，也听得出来一些。那里有很多犯罪被剥夺爵位的贵族后代，他们要重新获得祖先荣耀，只要参加军队这一条途径。在你被扔在地上的时候，你的拳头时握紧的，怎么，是想反抗还是想逃跑？然后你的拳头又松开了，说话的时候虽然脸上看起来很害怕，但手指却一直在做一些小动作，是不是觉得很紧张？在说谎的时候。那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这么轻易地告诉我什么地方有我所需要的东西……难道是家族仇恨？那个车队里有你想要杀死的人？”
皮尔萨的话让俘虏不敢回答，皮尔萨抽出了腰间的那把弯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很害怕。”
刀锋划过俘虏满是汗的脖子，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切开了脖子上脆弱的皮肤，带出了一条殷红的血线。俘虏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一刀什么时候结束他的生命。
皮尔萨猛然用力一刺，俘虏惨叫一声，但紧接着发觉自己并没有受伤，立刻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弯刀砍断了缚住他双手的绳子，而俘虏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皮尔萨没有杀死他，也没有带他走，而是将他留在了原地。
附近没有村落，一个受伤的胆小鬼恐怕很难走出这一片荒原。
皮尔萨和他的骑兵营离开了这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躺在地上装晕的俘虏忽然睁开了眼睛，往南走去。
荒原上经常有野兽出没，一个落单且又饿又累的人一旦遇上十有八九就要成为野兽的食物，如果他运气不好，没有碰上帝国的军队的话。但他并不需要这么做，走了几公里，在一个山坡下的小树旁，他重新喘着粗气躺了下来，手伸进一个野鼠的洞穴，摸索了片刻之后，拿出一个小包裹。
用粗布包裹起来的，是一个十分精巧的传讯石！
传讯石连接上魔法晶石，打开后，俘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雪山狐，请求连接总线002线路……”
不久之后，几匹骑兽出现在远处，很快到达了“俘虏”所在的山坡下，骑兽上是几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红衣骑士，将他带走。
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同样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