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潇夏曦一愣,随即淡笑摇头。

“我在门口看到有些血迹,所以……所以……”半晌,他才意识到掌心里的小手在挣扎,忙不迭地放开手藏于身后,俊白的脸率先染上了红晕,心底却油然地浮起一丝不可名状的甜美。

他在电影海报前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直至电影散场了,人群潮水般涌出电影院,手牵手地从他的身边擦过,潇夏曦还是没有出现。他颓然垂下手,那张已被他攥得皱巴的电影票无声地从指间滑落。不知不觉踱向面包屋,在门前徘徊了半个小时。不是要怪责她,只是执着地想要一个结果!多少次抬手又放下,终究鼓不起勇气敲开那堵冰凉的铁闸。

正要放弃离开,余光瞥见门棱晕红一片,仿似是血迹。一种不安的预感电闪雷鸣般从心头划过,再也顾不上矜持,猛力敲打铁闸。所有的责问被抛诸脑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出事!

此刻,日思念想的人儿正笑盈盈地站在面前,闻着她身上散发的甜香(咳咳,其实是面包屋里的奶油味!窘~~~),一时间晃了神。

“很抱歉。我临时有事情,失约了!”潇夏曦下意识地加深嘴角的笑容,尽量使两人独处在狭小空间里产生的尴尬情愫消散在彼此的呼吸里。

鼻梁上的眼镜片划过一丝琉璃的光芒,他错愕地抬起头,一点一滴地把潇夏曦漾开的笑意收归眼底。原来,她不是拒绝他,而是临时有事情被耽搁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初恋的美好一波接一波地在青涩的心湖漾开,那一瞬间,他开心得想跳舞。

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精致小巧的五官上,长长的睫毛自然卷曲,如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彩墨,在素白的脸上诠释精彩。他的薄唇蠕动了几下,想说点什么,可吐出的话让他窘得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

潇夏曦抿唇笑了笑,让开了路,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该如何把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晰,别造成更多误会,用某人常说的话:贻害人间,罪大恶极!她非良善之辈,却也不要做那大奸大恶之人。肆意玩弄他人感情,是要下地狱的。喜欢便喜欢,不爱便不爱。看得出来,这小男生比她年长些许,脸皮却嫩得像山野里青葱的含羞草,与她的情海多舛比较起来,单纯得可爱,也稚嫩得危险,她必须及早抽身,万一引火自焚,后果严重!

暇思之间,却忘记了刚才救回来的人还躲在她的房里,而她的房间与店面只有一墙之隔,进入洗手间必然会经过她的房间,那他们——!

来不及多想,潇夏曦迅速跑向洗手间。才没走几步,那道白色的身影冷不防从拐弯的地方转了出来,两个人几乎撞在一起。

原本嘴角含笑的脸换上了一层阴晴不定的膜,潇夏曦的心突地猛跳,暗叫糟糕。——他必定与那人照面了。她紧咬着下唇,心里千回百转琢磨着该如何去解释,或者来一番强词夺理先发制人。可是,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单身女子的家里藏了个男人,似乎任何解释都是为了掩饰。

“原来你男朋友在,抱歉,我打扰了!”白色身影闪烁的眸光在潇夏曦的脸上流连了片刻,尔后聚焦在她半裸的颈脖

上,若有所思。

男朋友?!

潇夏曦偏头想了想,原来他误会了,但这似乎是个最最合理的解释。只是——想起那个在几小时前用枪威胁自己的男人,这个解释来得突兀而且非常别扭。

潇夏曦缄默不语。还能说什么?曾经琢磨过很多借口,倒头来,再华美的词藻在最蹩足的剧本里也成了一塌糊涂的对白。

算了,既然误会产生了,就让它继续误会吧。但是在看到受伤的神色攀上他的脸,顿时又泛起了一丝不忍。沿用某人常说的话:为了拯救世人,上帝会偶尔闭上眼睛,说一些善意的谎言。长痛不如短痛,即使不忍,她也认了。

白色身影的嘴角自嘲般抽搐了一下,原来一直的魂牵梦绕不过是一厢情愿,在时间的长廊里,他恰恰慢了一步,被另外的人捷足先登,早一步占据了她的心。不是不争取,而是他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虽然心有芥蒂,可是刚才匆匆的一瞥,堵在她房间门口的男人身上所散发的英气不得不让他自惭形秽,心悦诚服。那句蕴含歉意的“打扰”,既是为深夜造访的莽撞道歉,也是为先前在还没有弄清状况之下约会而冒然介入她与男朋友之间抱歉。

“对不起。”潇夏曦明眸低垂,用只有她才听得到的声音比着口型。其实真正被欺骗的是他。

伸手想抹去他眸里氤氲的水汽,房间里的男人兀地一声喊,让潇夏曦身上的毛孔全部竖了起来:“老婆,我的背疼,快过来给我搓搓。”

举起的手顿在半空中,潇夏曦抽了抽嘴角,有种想把他揪出来打一顿的冲动。被误会是“他的女朋友”她勉强认了,现在无端冒出了一个“老公”,真想不来那个冷得冰块一样的男人为什么突发奇想演一出“恩爱夫妻闺中秘事”的恶作剧,嫌她现在还不够糗吗?

气氛顿时显得尴尬起来。白色流光的面部表情在一瞬间百转千回,明白不适宜再待下去,只要确认了她没事,心里也舒坦了,即便今天晚上可能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匆匆地话别,他逃也似的仓惶离开。“表错情是件很悲摧的事”,何况是在她与她爱人面前,太丢脸了。

“不舍得吗?”背后传来男人讥诮的笑声,潇夏曦愤然转身,看见那个美若谪仙却冷如沉冰的男人披了他的风衣,正好正以暇地倚在房间门口,“你大可以现在把他追回来,解释一切。不过须考虑清楚了,只要你踏出这小店一步,不但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即使他折回来了,他同样没命。”语气冰冷彻骨,实在很难想象,适才那一声温柔的“老婆”就是由他说出。

“那你就可以随便毁我名誉了?”她冲到他面前,用凌厉的眼神告诉他,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欠了我一条命,我才是你的债主!虽然明知道他手里有枪,手无寸铁的她根本不是对手。但无论如何,在气势上不能输给他!

“如果他继续留在这儿,你认为你的小伎俩被他识穿的机率有多大?”言外之音,他是出于好意故意让白色身影赶快离开,否则节外生枝,留下的不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命。

明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潇夏曦仍然很彪悍地白了他一眼,从他的身边夺路而过。懒得理他!但愿他的伤势

好转,快快离开,从此她与他再无瓜葛。

“你喜欢他?”

“……”

那人看她似乎不大愿意搭理,倒不生气,反而双手抱胸,一副挑战者的胜利姿态,冷不丁地又补了一句:“司徒皓谦是谁?”

“你知道他?”潇夏曦倏地转身,不可思议般看着一丝轻笑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来,随之哂然:司徒皓谦是天鹰会传奇式的人物,凡是在黑道上混日子的人无人不晓。这人身上有枪,而且被仇家追杀,身份与黑道脱不了干系,会知道司徒皓谦并不奇怪。

谁料他作势想了想,立即否定了她的猜想:“不知道。”欺身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潇夏曦从惊愕到淡然瞬间转变的表情和颤抖的双唇,感觉特别有趣,“我是听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这个名字。现在看来,他对你很重要。”

两人贴得太近,潇夏曦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纤长微卷的羽睫微微颤动,掩住一闪而过的哀戚。下一刻,仰首瞪了他一眼。这人看似冰冷,骨子里却很八卦,她梦里想谁喊谁了与他何干?彼此萍水相逢,犯不着由他来对她的私隐指三道四。

男人的唇角扬起一道弧线:“你的弱点原来是他。”

潇夏曦一愣,斟酌了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俊不禁:“你想以他来挟制我?我何德何能,用得着你这么大费周章?而且,”水漾的光泽倏地黯淡,声音陡然变小,“而且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她也希望能真真切切地再见他一面,仅仅一面足矣。分别之时,离殇在即,那个人还欠她一个明白的交待。

“过了今天,你就是自由的!”那天,他贴着她的脸颊亲昵地说。言犹在耳,现在的她确然自由了,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哭了?”男人一根手指掂起她的下颌,淡黄的灯光映射在那双淡啡色的瞳孔里,翦水秋波,楚楚动人,“是为了司徒皓谦?”

潇夏曦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又慢慢地闭上眼,埋首在他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磨蹭——如出一辙的轻佻,似曾相识的温柔,却此去经年,去而不复返了。

一行清泪沿着她的脸颊流下,在他的掌心化为虚无,可是那道炽热的触感却闪电般灼伤了他的神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心底无来由的扭成了结。

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哭,却是为了另一个隔了千山万水的男人。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像极了穿行在旖旎春色中,突然踩着了一堵牛粪,耍玩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打击了。

“我不是司徒皓谦。”他的眼底渐渐漾出风暴,眸色越发深沉,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在残忍地提醒面前的女人,不要把他当作其他男人的替身。他,不屑做别人的替身。

潇夏曦骤然从迷蒙中惊醒,使劲推开手指还掂在自己下颌的男人,着力之处意外地软棉,才回神,那个男人却轰然倒了下来,沉吟中发出一阵闷哼。

潇夏曦大惊,探手在他的额前一摸,热炽得吓人,像烫手的山芋,显然是受伤后发高烧了。她连忙把他扛上床扶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男人身体滚烫的热量翻涌奔腾,仿佛一堆正燃烧得激烈的焰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