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耐一下,过了今天,你就是自由的。”

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司徒皓谦魅惑十足的声音在潇夏曦紧绷的神经漫延。待回神过来,他已经把那个看似复杂的安全绳索在她的身上折腾完毕,安全带的另一端,连接着一架正在低空盘旋的军用直升飞机。浆翼的风如一个保护罩,在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刮起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司徒皓谦扬手朝飞机的驾驶室发出指令,承载潇夏曦的软索缓缓升起。半空中,柔软的发丝漫天翻飞,飘落之间,司徒皓谦的模样渐见模糊遥远。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沉甸甸的,潇夏曦想说点什么,努力张合的唇瓣却只能发出几句单音,很快被螺旋浆翼喧吵的声音淹没,掩埋在浩瀚无际的大海里。

摊开手,手掌心的血触目惊心,那是刚才司徒皓谦为她系上安全绳索时,无意中在他身上粘着的。粘乎的血液犹自带着他的体温,而他却浑如不觉,刀削般俊美的脸展开一抹笑,仿如雪阳下的冰莲,冶艳,冷澈,深沉,却让人莫名地感觉安定。

莫非海纳斯手下保镖打出的两枪——。

潇夏曦倏地一惊,随之哂笑。或许是自己过虑了吧。司徒皓谦是黑道上不倒的神话,在天鹰会期间,哪天没有在那些说重道长的人口里听说过他的诸般传奇。十五岁的时候单枪匹马闯入欧洲黑手党的总部,救下当时身陷囵囫的老会长,最令人匪疑所思的是,自那次后,欧洲黑手党击掌承诺,从此不再踏足中土,但是,天鹰会也不得在欧洲大陆拓展地盘,彼此河水不犯井水。

相对欧洲这块糜肉,中土有更大吸引力和发展的潜力,放弃中土,相当于放弃在黑道的霸权地位。自此后,司徒皓谦享誉盛名,在二十五岁之前是天鹰会里排名首席的杀手兼副会长,二十五岁那年,以绝对的压倒性继承会长的荣耀。可以说,他的光环是从八岁开始,一步一血印铸造而成,从没有人怀疑过,这种荣耀下包裹的是一副血肉之躯。

直升飞机里接应他们的是龙四。潇夏曦对他的印象仅限于被囚禁在天鹰会地牢里与他的数个照面。这个不苟言笑和耿直不二的汉子,总是将自己埋在司徒皓谦的背后,旁人很少留意他的表情变化,此刻面对面地对视,却发现他的眸光犀利,隐藏着胜却司徒皓谦的冷静。

龙七早已经率先被安置在机舱里临时搭建的担架**,由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简单做了一些伤口处理。由于失血过多,她仍然处于昏迷状态,那些年轻的医护人员镇定的眼神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半分,或者视若无睹,仿似这样的血肉模糊在她们的眼皮底下,早已经习已为常了。

潇夏曦上了机舱,立即伸出了半个身子往下面看,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龙四的胳膊:“他受伤了。”连就她自己,也察觉不到声音里的丝丝颤抖。

龙四一怔,也伸出了半个身子往下探。两个人,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心思,直到软索的另一端到达甲板,两人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飞机里配备了资深的医护人员和精密的医疗设施,只要司徒皓谦再坚持一会儿,回到了机舱,他的伤便不是伤了。

……

……

这一场举国触目的婚礼最终因为新娘的莫名失踪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然而,令所有人诧舌的,还有发生在P国外海的一场爆

炸。

P国与其他邻国纷纷出动了十多艘搜救艇对这场爆炸进行搜救和勘察,在海中央,爆炸的源头——一艘军用型的动力船,面目全非,一半的船身被炸得支离破碎,可见当时爆炸的威力之巨。碎屑随波逐流,船的周围漂浮了一层厚厚的原油。

搜救艇在爆炸点附近十海里不眠不休连续搜索了四天五夜,找不到任何生命迹象,最后不得不怏怏而回。爆炸的原因始终未明,种种迹象表明,这极有可能是一袭恐怖袭击。搜救队通过大型的船舰将那艘已经被严重摧毁不可能复原的船拖回陆地,再做进一步调查。

经证实,出事的船是在P国注册,拥有P国的航行资格。登记入册的船主,是隶属天鹰会的一家大型投资公司,但当调查当局要求该公司提供一份详尽的驾船出海的报告,包括出海事由、出海人员名单以及近期的船舶维护报告时,投资公司一直三缄其口,以各种借口推搪。不得已,当局只能将此例爆炸事件列作无因案件,封印卷宗。

另一宗引起关注的新闻,是P国原总督海纳斯离奇失踪了。根据线索,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小岛上的海湾半岛大酒店。但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场爆炸,酒店内的所有宾客四散走避,谁也没有闲暇顾及彼此,后经过凌少祺的安排才得以安全离开小岛。而海纳斯以及与他同时登陆小岛的两个保镖,却搜遍了酒店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他们的失踪被警方列为失踪人口处理,按照规定,如若海纳斯在两年后仍然销声匿迹,他将被法院正式宣告死亡,财产收归政府所有。

三宗新闻以猝不及防之势闯入了人们的视线,沸沸扬扬一段时间后,才逐渐从关注中淡化。

而那间投资公司却以惊人的速度将资金撤离P国,所有的投资项目均以叹为观止的超低价转让,一年之内便完成了交接事宜,彻底清盘,完完全全地退出P国。承接投资项目的,是本国另一家大型投资公司——潇氏企业。这一转变,外人无从考究,却流传着各种揣测,其中最令人深思的是,天鹰会因为某个突然其来的变化而导致内部权力转移。传言,司徒皓谦在P国外海的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西方国家的黑帮势力策动了这次袭击。但是传言归传言,根本没有办法证实它的真实性。唯一可知的,自此以后,司徒皓谦不曾在公众场合现身。现在的天鹰会代理会长难以承继司徒皓谦的魄力,并且遭受了外围势力的围攻,内外受创,每况愈下,只得结束在P国的投资,深化巩固在根据地的实力,竭力抵抗。

凌少祺与潇夏曦的婚礼虽然意外丛生,没有顺利完成整个仪式,但显然地,潇万川已经完全把他视作亲子,在其后的董事会,通过视频会议,并亲笔书面任命凌少祺为潇氏企业行政总裁,并且将他手里掌握的股份的50%转让到凌少祺名下。潇万川仍然是潇氏企业的第一大股东,而凌少祺的股份份额跃居第二,仅在潇万川之下,两人的股份总额在董事会里占有绝对的话事权。

而潇氏企业的各项投资运作,则全权由凌少祺代理。

自凌少祺接手潇氏企业后,发展趋势锐不可挡,短短两年,陆续收购吞并了几个颇具实力的投资公司,连同他们手上正在或准备运作的投资项目统揽旗下,投资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东亚地区以及欧美国家。

……

……

……

阴雨绵绵。

沿海比内陆容易招致风雨,几乎所有新闻报章杂志,都在为这几天内陆的高温天气叫嚣,沿海的城市却天降凝露,大街小巷的地面上润滑一片,来往的路人小心翼翼,生怕被飞溅的雨水弄脏了身上的衣物。

“给我一个面包!”街口的夏曦面包屋前,男子挺着雨伞,招唤柜台后的老板娘。

正在面包烘炉前忙作的老板娘抬起头,惺忪的额发垂将下来,丝丝缕缕,掩住了精致的眉眼,可是,掩不住眉眼下和润的笑意。“好,请稍等一下!”

男子晃了晃神。雨丝顺着伞骨的纹路蜿蜒而下,落在他的衣袂上,却恍如不觉,眸光依旧绕着老板娘略显纤瘦的身影徘徊。每天的每天,差不多同一时间,他准会出现在这间小小的面包屋前,简单地买回晨早的早餐。不论风雨。

老板娘利索地包好他要的面包,用不着去问他要的什么,她早已熟知他的口味。烘培面包是她从遥远的国度,那个记忆中永远如春风和煦的老太太学来的一门简单的手艺。从来没想过,当初因为好奇而产生的萌念,有一天会成为她赖以谋生的技能。

面包店的店面很小,没有过于奢华或独特的装饰,也没有招揽客人的奇招妙着,恰恰每天,在晨光初现的街头巷尾,千里飘香,唤醒沉睡中的人们展开全新的一天。

“先生,您的面包!”老板娘把包好的面包递给面前有点走神的男子。她仰起头,雨停云散,屋檐下泄漏的晨光恰如其分地射进她的眼眸,拆射的光芒映衬着男子痴迷的倒影,心底不易察觉地轻叹了一口气。

男子仓惶地接过面包,哆嗦的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币塞给老板娘,头也不回,讪笑着离开。老板娘摊开手里的纸币,除了买面包的钱,里面还夹着了一张晚上首映的电影票。

《XXXX》。全城都在热议的爱情电影。

只是,她的心湖早在两年前,随着那声轰鸣的爆炸被彻底地扰乱了。乱得一蹋糊涂,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抚平。

太多的变化在一瞬间爆发,毫无预警的,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甚至,眼睁睁看着他在爆炸中灰飞烟灭而束手无策,那一刻的心痛,如此锐利而不可忽略,以至于心底里积蓄的恨也被替代。可惜,一切的一切,在她终于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

仔细地放好那张尚带着温热的电影票。这样的明示暗示于她而言,不是第一次了,来自不同阶层的仰慕者。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正值少艾,宛如阳光下淡笑的蔷薇,艳丽而优雅,夺目而静好,眉宇间还隐隐透着超脱于她所属年龄的成熟。

这样的女子,又怎会被错过。

一如既往地迎来送往。偶尔间抬眸,无不意外地看见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露天茶座,伞下坐着一个温雅男人,浅噙杯中的咖啡,从容不迫。雪白无瑕的衫衣簇拥着他素净的脸,袖口微微卷起,唇角半翘,带着温浅的笑。曾几何时,她一度认为只有白色最适合他,那是寒冬里的一抹暖阳,是萦绕深谷的清鸣,即便他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依然不经意地招致侧目。

老板娘略微沉吟,把剩下的最后几个面包包装好,拎着走到男人的面前。

“喏,今天的面包滞销了,这个,请你吃的。免得浪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