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夏曦愕然,头摇得像拨郎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也是一名大帅哥吗?”

龙五也被她逗乐了,抬手在她的头发上挠了挠。她果然聪明得紧,难怪从P国回来,司徒皓谦会消除了对她的猜忌,委托龙七亲自对她进行密集式的体能训练,提升她的防御技能。这种待遇,通常只有天鹰会的心脏人员才能享受得到。

“刚才的女人,到底是谁?”潇夏曦就有打不死的好奇心,必要地穷追不舍。

“龙七,在天鹰会‘龙字辈’中排行最小,最擅长枪法,主要负责帮会的安保训练。”换言之,潇夏曦平日里见到的黑衣人,在成为保镖之前,都必须经过龙七及其下属的一系列体能、枪械及战术训练,方能承担保护天鹰会的责任。她想起那些黑衣人模子般的表情,以及机械式的沉默,不自觉地柳眉紧蹙,莫非这就是司徒皓谦之前跟她说的赏品?

让她变得更强大,为他所用。

“龙七训人特别严厉。你要有心理准备。”潇夏曦的心咯噔一下,默了。

休养期间,她给凌少祺挂了电话报了平安。在P国总督府临别拥抱时,她告诫他尽快离开,以免被战火祸及。现在得知他安然无恙,心里也舒坦了。

那场激战后,海纳斯全面封锁消息,对外宣称遭到恐怖袭击,有数个政府要员在激战中遇袭身亡。全国上下举行了历来规模最大的哀悼仪式,而海纳斯因为调派军队得力,保证了大部分政贾商要的安全,被总统授予最高荣誉奖章,成为了当地最为津津乐道的英雄。

……

五天后,龙七如约飘至,将潇夏曦领出了龙五的私人诊所。当天诊所里来了一号重要的人物,必须由龙五亲自操刀手术,故而没来得及与她话别。

“上车。”龙七递给潇夏曦一个头盔。没待她反应过来,就自顾自地跨上了“爱骑”——那是辆摩托式的太子车,经过特别的设计改装,驱动强劲,奔跑速度比越野赛车更具有爆发力。

“还杵着干什么?快上车。”龙七显得很不耐烦,扭头向木然站在一边上的潇夏曦瞟了一眼。

风里的她孤世独立,羸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像一棵生长在岩石夹缝中的小草,任其风吹雨打,却仍然迎着对阳光的向往倔强生长。她很乖顺地“嗯”了声,莞然一笑,灿若桃花。

龙七的脸色不易察觉地一黯,迅速移开眼,那笑,实在太耀眼,耀得她,无所适从。

龙五的私人诊所建在山脚下,龙七载着潇夏曦绕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却没有往山下走,而是沿着诊所旁侧的一条崎岖山路,一直往山深处疾驶。潇夏曦第一次坐摩托车,在这样旯旮不平的山路上颠簸摇晃,屁股差点儿绽开了花。她紧紧地圈住龙七的腰,尽量稳住身子,飘散的长发蜿蜒缠绵地交错在一起,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不知道驶了有多远,反正潇夏曦知道,她们最终落脚的地方与龙五的私人诊所相距何止两三个山头。下车时一刻,她两个腿酸软得只能倚靠在一棵树下以支撑整个身体。

龙七从后备车箱里掏出一支水递给她:“休息一晚,明天上午五时开始训练。”

连续数小时奔波,潇夏曦的喉咙早已干渴得咽不下口水,这会儿再也顾不上仪态,抑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往里灌。甘润清甜的水划过心田,说不出的舒适畅快。

可是一听到龙七的话,她的脑袋又嗡的一下子炸开了。

环顾四周,密林丛生,荆棘横蔓,阳光越过树影斑驳了一地,朦胧的光线柔和得让人感觉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存在。在一棵大榕树的梢凹处,建了一间小木屋,仅以一条麻绳结成的软梯连接地面。这里与外界隔绝,她与龙七将在未来的数日里将以这小木屋栖身,晨起夜宿

龙七没再理会潇夏曦,一跃跳上了横挂在两树之间的摇床,躺在上面,摇床晃了几下便静止不动了。她的面具由始戴着,从不见她摘下,顶上的牛仔帽向下一拉,遮住了整个脸,也遮住了脸上那一抹清冷的光。潇夏曦轻声地叫了叫,龙七依然故我地躺着不动,居然睡着了。

木屋里早备好了干粮,洗漱用品、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只是没电,日落西山后,潇夏曦唯有点亮了挂在屋檐下的一盏野外用的油灯,仅凭那一点微弱的灯光,聆听小木屋外的虫鸣鸟叫。在外读书的时候,潇夏曦也曾随同学露营,体验野外求生的刺激,但像这种山顶洞人般的原始生活,却从来没经历过,既新鲜,又忐忑。幸好有龙七在,虽然她从睡下后就没再醒来,但帽檐下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让她感觉,她并不是孤单一个人,那种有别于白天遭受冷遇时的宁和,伴着她彻夜成眠。

“起床了。”睡眼惺忪间,猛然听见龙七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倾泄而下。潇夏曦睁眼看看窗外,一片漆黑,头脑仍像浆糊般胶着不清。

“再不起来,就将你从这树上扔下去。”对待偷懒的人,她向来有办法应付。

潇夏曦一个激灵,弹跳而起,洗洗刷刷,不消片刻就站在了龙七的跟前。不是她怕了她,而是她想起了龙五说过,龙七的枪法奇准,如果在她身上开个洞,承受皮肉之苦不在说,这荒郊野岭的,随便把她扔地儿,就能引来虎蛇豺狼,肉俎砧板上的惊悚,她记忆犹新。

龙五的忠告并非危言耸听。在潇夏曦看来,龙七确实是个严厉得几近过度的教官。五时起床,命她扛着重约20公斤的铅块在规定的时间内翻山越岭地跑两圈,磕磕碰碰是小事,两圈下来,她的手和脚都被碎石划破,本来受伤的地方伤口再度裂缝,渗出血水。

龙七二话不说,用小刀从身边的一棵树上扒下树皮,沾了些白色的粉末往她伤口处涂沫,转瞬便止了渗血:“在大自然里生活,就得学会如何利用大自然的各种资源。”声音仍旧冷冰冰的,不过,潇夏曦听得出来,她的话里多了一分明媚和柔软,已不像最初时硬梆梆地令人心寒。

即便如此,龙七却没有因为潇夏曦受伤而改变她的训练计划。

午后,烈日当空,潇夏曦还在与浑身的酸痛做强烈对抗,龙七把她叫到跟前,往她怀里塞了一支长径手枪。潇夏曦莫明其妙地看着她,不知何意。龙七做了个拔枪的示范动作,要求潇夏曦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直到能够从有意识到无意识地使出为止。

看着不难,实际做起来却不容易。那支长径手枪的重量,严重阻碍了潇夏曦拔枪的速度。同一个动作,龙七使将出来,行云流水,挥洒自如,而潇夏曦却笨拙得如同小孩儿在玩泥沙,一次又一次地被龙七喝叱纠正错误。到最后,动作终于符合了龙七的要求,可速度仍旧比不上,在与龙七的比试里,潇夏曦还没有把枪拿起来,就已经被她的枪指向了脑门。

“继续!”龙七很不客气地命令。潇夏曦只能咬着牙,单调地重复着那个拔枪的动作。龙七由着她继续练习,自个躺在摇**,拉下帽檐——闭目养神。

临近傍晚的时候,龙七把潇夏曦领到了一处水潭边,一匹瀑布自重阳九天的高空飞泻直下,水花四溅,缭绕的水汽衬着晚霞映照,好像镶了碎钻的锦绸,隽远悠长。

龙七指向水潭中央的瀑布,问潇夏曦:“看到了什么?”

这瀑布源自山顶的天池,因为山石陡峭,激流的水势较为汹涌,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异之处。潇夏曦摇摇头,什么也没看到。

“你没有看到瀑布背后的红点?”龙七示意她不能错过瀑布变化的每个瞬间,潇夏曦顺着她的眸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瀑布看了好一会

儿,仍旧什么也没看到。

“以后的傍晚,你就在这儿看一个小时,直到你看到红点为止。”

潇夏曦汗了,这算是哪门子的训练啊。她不好反驳,无语加无语地站在水潭边上,看飞流千尺,听潺潺水声,相比较背着铅块走山路和不停地拔枪,这活儿已经是轻松了。

每天的每天,潇夏曦都在重复前一天的训练。龙七偶尔会指导一下,但更多时间是销声匿迹,一人一骑在附近的山头晃悠,留下潇夏曦自由发挥。她倒是没偷懒,龙七没明说,她也能感觉得到身体的变化。每次卸下铅块之后,迈开的步子稳健轻盈,山路再崎岖,也如履平地。拔枪的动作日渐纯熟,虽然仍比不上龙七快捷,可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赢过她的。

只是有一点,她一直参透不悟。瀑布后的红点,任她金睛火眼,还是没能看得出来。

红日西斜,潇夏曦步履轻松地迈回小木屋。屋檐下的油灯已经燃起了亮光,她知道,是龙七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小木屋和摇**却没有龙七的身影。潇夏曦奇怪,拿了油灯绕着转了一圈,终于在临崖的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上发现了她。依然故我的装扮,英姿飒爽,萦绕的气息里,有一墨睨视世人的清傲。

“你又喝酒了?”看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流露出迷离的晕彩,就知道,她又躲起来灌醉自己了。

不止一次,潇夏曦偶尔会瞥见龙七一个人半倚在她的太子车边上,自斟自饮。她喝的不是水,是酒。眺视的远方,正是龙五的私人诊所所在的方向。

“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在病房里从看见龙五和龙七对睨的眼神里,潇夏曦就看出来了,龙五的是感伤,而龙七,是爱慕的无奈。

“你管得太多了!”龙七眼角瞟了下潇夏曦,似乎并不太在乎被道破心事,说出的话不复平日的冷淡。

潇夏曦却不理会,坐在龙七的身边,曲起双腿,尖细的下巴枕在膝上,幽幽的声音自唇间溢出:“一辈子能找到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是件幸运的事,别让你的爱成为你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母亲临终前是带着微笑离开的,她知道,她此生已没有遗憾。

龙七拿着酒瓶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仰头长饮,一缕水迹自她的唇角滑下,淌过纤细的颈脖,滴入胸间:“如果你熟悉龙五,你就知道,这世上的爱,不是你说爱了就可以去爱。他并不是你所看到的容易亲近。”

潇夏曦侧头想了想,脑海里晃眼出现了那个白衣翩跹,温文尔雅,脸上总挂着笑容的儒雅男人,他的白衣,仿佛只为了拯救苍生而存在,可为什么,总在不经意的一瞥间,她会看到他藏在眸光下的伤感?

“十五年前,长街后巷中的那场激战,将老大推上了高位。而所有的注定全因那场激战而起。”

潇夏曦粉腮微抬,正要调整姿态听下面的故事,有关于龙五与天鹰会的故事,又或者是龙五与司徒皓谦的故事。她一直认为,龙五的性情仿如黑道中的一株白莲,不该属于这个地方。而他,却能挤身于天鹰会“龙字辈”排行第五,这其中会有着怎样扑朔迷离的经历。可龙七却将话题一转,又绕回潇夏曦的训练上来了:“今天看到瀑布后面的红点了吗?”

潇夏曦猛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十天了,她每天傍晚时分在瀑布前站一小时,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还是没能透过那绵长的瀑布看出端倪。

“好吧,恭喜你了,你已经通过了我的心理测试。”龙七站起来,将手中的空酒瓶往深渊里甩手一抛,酒瓶呼啸几声,没入深邃的黑暗之中,转而看向潇夏曦,“永远相信自己的眼睛,别人的话都极可能是烟雾弹。”

这……潇夏曦只感觉一绺黑线从头顶飘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