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设在P国总督的府邸。

司徒皓谦、龙二和潇夏曦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宾客如云,有来自P国上流社会的商贾名流和政客。衣香鬓影,华彩流溢,潇夏曦小时候曾随父亲出席过同类的盛会,也不免为眼前的奢华景象诧异不已。

早有交响乐团在他们踏入会场时便奏起了迎宾曲,一众人等齐刷刷地望着入口处款步而来的三人。

男的他们认得,西装笔挺,分别是司徒皓谦和龙二,他们是P国最大投资商的代表,近年来天鹰会领导的投资公司在P国的几笔巨额投资让所有人,从地方官员乃至总统,无不刮目相看,资金实力之雄厚,背景之匪疑难测,谁人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两相交往里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对司徒皓谦本人,他们除了极力讨好外,更多的是敬畏。

至于那女的倒有些面生。她浑身粉紫氤氲,脸上以同色调的面纱遮掩,仅仅能够隐约看得见精致的五官和面纱下缭绕的唇色。P国的女人身材以丰满为美,而这女子稍嫌纤瘦,但礼服贴身的剪裁却扬长避短地衬托出一股性感神秘的气质,让人总想探究面纱下的芳容。

一个地中海式模样的男人趋步向前,与司徒皓谦来了一个法式拥抱,尔后用流利的英语问:“这位小姐是第一次见面,司徒先生可否代为介绍一下?”

司徒皓谦没有回答,只是附身在那男人的耳畔轻语了几句,那男人的脸瞬间浮上了喜色,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潇夏曦身上打转。潇夏曦从电视新闻里见过,认得他就是P国的总督海纳斯,拥有自己的军队,并且手握P国的执政大权。幼时她便从潇万川口里听到过他的大名,却因为她后来被送往国外读书极少露面,上流社会中知道她的人极少。

潇夏曦被海纳斯上下打量得极不自在,只得肃整了一下面容,向海纳斯轻微抬手,以法式最高贵的礼仪与他打招呼。海纳斯受宠若惊,俯身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触感滑腻,唇齿留香,竟然舍不得放手。

站在一边上的司徒皓谦冷眼旁观。出行前,潇夏曦曾经问他为什么这样督定海纳斯会看上她?那人叉手闭目,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从齿缝间挤出声音:“见惯了叉烧,偶尔也想吃些青菜。你身材平板,是比不上P国女人惹火,但在海纳斯眼里绝对称得上精致。”听了这话,潇夏曦表现再高雅也恨不能冲上去撕烂面前这个男人的嘴脸。现在看来,司徒皓谦没有猜错,海纳斯看潇夏曦的两个眼珠子都快要跌在地上了。

龙二也趋前与海纳斯寒暄几句,侧首看见司徒皓谦已经被好几个有交道的政府要员围着,忙欠身随侍左右,独留下潇夏曦一人应酬海纳斯。那个地中海式男人心领神会,明白这是司徒皓谦的刻意安排,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几乎全程都贴在潇夏曦身畔,尽量表现其独特的哈式幽默,只为了博得红颜一笑。

潇夏曦不冷也不热,与海纳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环顾四周,与会的人中没有熟悉的面孔,一直紧悬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潇万川并没在这次宴会的受邀之列。

可是心底依然止不住地有些失落。

从洗手间走出来,潇夏曦冷不防地被人抓住胳膊往边上一扯,直至拉到离舞场稍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待要惊呼求救,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所有的话在嗓子眼上卡住了。

再熟悉不过的面容,麦色的肌肤,是P国最典型的健康肤色。双目炯炯有神仿如天上的繁星,隽远而亲近。在他的左额

上有一道短浅的疤痕,如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她孩童时留下的印记,记得她小时候胡闹时最喜欢用手指戳着那道疤痕,一脸霸道无理地宣示主权:“记住了,你永远是我的。”十多年过去了,往事已经成为了不可追及的记忆,但这道印记越发篆刻。

“少祺哥哥,你吓我一跳了。”潇夏曦终于镇定下来,看着这个儿时的玩伴,他的脸上掩不住的愁容。是在为她担心吗?

凌少祺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仿佛生怕她再次像风一样从他面前消失。自从潇夏曦失踪后,他将公司的事搁置疯一般地跑遍各个地方寻她,都没有所获。三个月过去了,不得不回归P国,边工作边瞒着潇万川派人继续寻找潇夏曦。不曾想却在宴会上看到她,只是伊人如昔,却更具风华。

“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这段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会与司徒皓谦在一起?”一连串问题,直逼得潇夏曦不知该从何回答。她扑哧一笑,轻轻拍了下凌少祺左额上的伤疤,笑得比春花娇媚:“我现在不是完好无缺地站在你面前吗?少祺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你放心吧。”

“可是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调皮的夏曦。”凌少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牙齿亮白得耀眼夺目。“夏曦,跟我回去吧。伯父那天的语气是重了些,你回去给他道歉,伯父不会计较的。”话锋一转,凌少祺的语气温柔得让人沉溺。

潇夏曦心里一软,几乎要答应他的请求了,但回去就代表妥协,她跟潇万川最相似的性子就是认为该坚持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不会轻易作出让步。

“少祺哥哥,在爹地改变主意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看见凌少祺的眼神倏地一黯,她知道她的决定让他很失望。从小到大,凌少祺如亲哥哥般对她呵护备至,她不忍心拂他的意,只能继续安慰他,“我只想有一个可以由我自主的人生。”

“你喜欢司徒皓谦?”冷不丁地,凌少祺抓住潇夏曦的手,不无紧张地问。从他们相携进入宴会厅的时候,他的眼光从没离开过她的身上。光茫四射的两人在会场上盈盈而立,无来由地让他的心骤然一冷,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味道,“你知道司徒皓谦是个怎样的人吗?他绝非善类。你留在他身边,你会后悔的。”

潇夏曦翻了翻白眼,既好笑又好气,仿佛凌少祺正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让她忍俊不禁:“我知道司徒皓谦是个怎样的人,杀人无道,视法纪于无物。他救过我,我会还他这个恩情,用我自己的方式。”尔后,她肃整了一下神情,“但是,我是不会喜欢他的。”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她才不会凑这个热闹自讨没趣。

“那你是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凌少祺看着她眼里的坚韧,他相信她说的话,也只能选择相信她的选择。

潇夏曦笑笑:“至少我现在不会离开。”

“那你要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有时候面前这个小女孩就傻气得让人心生怜惜,他往潇夏曦手里塞入了一个小型的银色手枪和一个手机,“这是给你防身用的,以后要保持联络。在你想回来的时候,通知我。”

潇夏曦点点头。她知道,凌少祺永远不会勉强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会站在她的身边。

把手枪和手机放入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她低眸半睑:“少祺哥哥,他,好吗?”

这个他,无疑指的是潇万川。

凌少祺紧绷着的脸放柔了许多,怜惜地掂了掂她耳垂上的珍珠,才说:“你其实是很关心他的。放心,他很好,身子健朗。”

潇夏曦梨涡浅笑,轻轻拥抱了凌少祺,旋即离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泪。凌少祺对她的好,有时候让她莫明其妙地想逃避。

……

回到宴会厅,海纳斯依然在原地守候,地中海式的脑袋晃啊晃的,在月华般的光簇下熠熠生辉。

奏响悠扬的圆舞曲,海纳斯很绅士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潇夏曦看了司徒皓谦一眼,那男人正左拥右抱,根本无暇顾及她。风华绝代的司徒皓谦在哪儿永远都是注目的焦点。

海纳斯带着潇夏曦轻旋至舞场中央。飘逸的裙裾优美地划出一道道弧线,历久不弥,犹如绽放的紫色蔷薇,散发满庭芬芳。海纳斯轻拥伊人的腰身,对潇夏曦的舞技尤为赞赏:“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芳。”抛的竟然是中国明朝的诗词。潇夏曦一愣,随即哂然:“原来海纳斯先生对中国文化也有研究?”

“见笑了。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心向往已久。”他眸光微闪,将潇夏曦的一颦一笑全然收归眼底,“这些年来我一直好于收藏中国古玩,尤为喜爱明清时期的青花瓷和名家字画。潇小姐是否愿意赏面指教?”

潇夏曦本想拒绝,但见海纳斯已经走在前面带路,只好无奈地跟上去。沿路都有不少达官贵人和商界精英向他举杯示意,海纳斯一一挥手回谢,可见他在P国的地位举足轻重。

转角处,喧闹的声音若隐若现,仿如空间的互换,氛围也由刚才的灯红酒绿变得扑朔迷离。海纳斯所言非虚,长廊两侧挂满了来自中国的临摹字画,每经过一处他都为潇夏曦作出详尽的解说:“这是中国元朝的《富春山居图》,据说原图在清朝时期后半段被毁,前半段多经转辗才留传于世。”

潇夏曦自小在外国长大,对中国文化所知不多,但见那图峰峦叠翠,松石挺秀,云山烟树,沙汀村舍,布局疏密有致,变幻无穷,不愧为珍品,正要赞赏几分,却不料海纳斯得意洋洋地补充几句:“这是后人临摩的作品,但已经充分还原了原图的精粹,同样具有很大收藏价值。”

潇夏曦点头称是,放眼于长廊,字画琳琅满目,给这极度奢华的总督府增添了几分书香的味道。

长廊尽头,海纳斯在一扇门安置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个数字,门“砰”的一响应声而开,他很礼貌地让女士先行。

这是一间装潢极为精致的收藏间。房间的四周摆放了檀木架子,架子上有序地横陈了主人多年的收藏珍品,有明清时期的青花瓷器,有象牙而制的镂花雕刻,更有玉石宝盆和酸枝屏风,每一件精品都记载了一段为人津于乐道的历史,有其极为珍贵的历史价值。潇夏曦逐一地欣赏这些中国古董,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却不知,那道经过改装足以抵挡外界强力撞击的门已被它的主人悄然关上。

海纳斯在靠近门边的吧台上倒上两杯红酒,轻轻地摇晃酒杯,浑浊的酒色逐渐变得透辙清明。他递上红酒:“潇小姐,为今天我们的认识干一杯!”

潇夏曦平素不沾烟酒,却也不好拒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两颊顿时浮起了两朵浅浅的红云。海纳斯恍了心神,出其不意地搂过潇夏曦的腰身凑近自己,深呼吸索闻自伊人身上散发的馨香,口里尚自轻声低喃:“司徒皓谦将你当作礼物送给了我,我怎好辜负他这番美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