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里,整个天地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

四处都飘浮着一股淡淡的硝烟的味道。

地上寒凉彻骨。

潇夏曦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时间一点一点溜走,她丝毫没有任何感觉,手脚麻木得近乎僵硬,仿佛连心脏也在夜宸隽踏出屋子的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远处传来一阵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木屋外突然人声喧哗,男女老幼的呼叫声、凌乱的脚步、尖锐的枪声,还有刺耳的爆破声……各种声音叠浪似的夹杂在一起,原本寂静平和的部落顿时间陷入了一片人间炼狱之中。

“吱”的一声,木门从外面被人匆忙地推开,一只大手二话不说,拉起地上的潇夏曦便急急地往外走。

潇夏曦莫名其妙的,整个人像被木掉了一样,仍旧虚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可是才刚踏出了木屋,满目疮痍的凌乱与破碎一下子将她木讷的神思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她低头,顺着自己的手腕看向那只大手的主人,夜宸隽。

他的身后,是无数翻飞的星火,明暗交迭的火焰映着他苍白的脸,立体的五官尤其显得篆刻,他的投影碾碎在一片闪烁不定的火海中,深邃若谷的眼眸里,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凄冷的墨穹因为这一场惊若天雷的“焰火”染成了红色。

“是政府军。他们派了大批的军队围剿了这里。”夜宸隽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我们马上离开。”

潇夏曦愣住。

这样大规模的围剿近乎毁灭。就在片刻之前,那些在欢腾舞动中一张张展露亲切的笑厣,转瞬间便成了流弹碎屑下残破的灵魂。

她仿佛听到了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声声惨烈的喊叫,犹如野兽锋利的爪,将这浩瀚的黑夜无情地撕为碎片。

猝不及防地,一簇流弹伴着火光从她的身侧簌簌而过,夜宸隽不作细想,猎豹一样矫健的身躯,直接将她扑倒在地上,双臂抱着她顺势翻滚了几圈,才躲开了从后面弹起的碎屑。

“受伤了吗?”他覆在她的上面,半撑起身体,直至看到她安然无恙却仍傻傻地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

他重新拉起她,也顾不得身上粘惹的尘土,待跑出了一段距离,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指着一条还没有完全被火焰吞噬的小路,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我们的车就停在外面。龙四会在那里接应你,你现在马上开车离开。”

潇夏曦低头看了眼掌心静躺的钥匙,如梦初醒般,倏地抬起了头,看着他,“那你呢?”

“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了,我会去找你。”而所谓的事情,就是去营救爱普森及他的家人。他们已经陷入了重重围困之中,政府军是不会轻易放过渐已为患的沙匪。

才说完,他的唇骤然压了下来,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随即放开。

他近距离看着她。

唇轻轻蠕动,极轻极轻的声音,夹杂在炙热的气流里涌动,只是还没有传到她的耳边,便被连绵不绝的爆破声冲散。

“夏曦,好好地,继续勇敢地生活下去。如果我终究是要离开的,那么,我不会让你再一次承受亲人离别的痛苦。正如我在尝试过失去记忆的彷徨无助后,不希望再一次重蹈覆辙。这不是自私,也不是懦弱,而是不能总让生命活在一片空白中。请原谅我!然后,——

我爱你!”

潇夏曦没有听见他的话,似察觉到什么,他的神情莫名地让她的心一阵锐利的刺痛。

她反手抓住他即将转身的衣角,坚定而执拗,“你不走我也不走!隽,你是又要推开我吗?可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潇夏曦了。”

夜宸隽微微蹙起了眉。

换作平时,他可以毫无商量余地的冷冷地走开,但是在触及到潇夏曦的目光时,反而怔住了。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让我跟着,不能再推开我;二是直接在这里杀了我。你可以将我打晕,但我可以明确地向你保证,在我醒来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存在潇夏曦,有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振振有词,声音不是很大,却说得坚韧无比。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他们的身后,依旧是源源不断的奔走声、喊叫声、爆裂声,而他们的世界里,惟有彼此。

终于,她听到了他说“好”。

潇夏曦的神情放松了下来。

下一刻,夜宸隽霍地欺近,在她才来得及“啊”一声,他一个手记击在她的后颈,潇夏曦轻飘飘的身体雪花一般坠落,他连忙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打横抱起。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女人,大概没有预料到夜宸隽真的会将她打晕,她棉絮似的蜷缩在他胸前,紧抿着双唇,眉心兀自微蹙着,是她特有的倔强和不屈。

轻叹一声,夜宸隽抱起她快步跑入了那条已经渐渐被火光吞食的小路。

路的尽头,龙四果然站在越野吉普车的旁边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的车停放的位置很隐蔽,而且又是黑夜,所以政府军的人还没有发觉跟踪而来。

看见了夜宸隽,龙四率先迎了上去,看着他怀里软棉的潇夏曦,有些不明所以,“老大,她……”

“先打开车门再说。”夜宸隽把车钥匙抛给他,然后直接绕过他继续走向汽车。

龙四连忙快走两步,在他之前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夜宸隽小心翼翼地抱着潇夏曦放入了后座的躺椅上。

他直起身,最后朝躺椅上的小人儿看了一眼,转而对着龙四,吩咐道,“车上的导航仪会带着你们走出这片沙漠,把她安全送回去。让龙五看住了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是……老大,你不能就这样回去。”龙四根本不在乎那个小女人,他在乎的只是面前这个男人,“你清楚你的身体,万

一回去再有任何损伤,即使龙五在场,也未必能保证这一次能安然渡过。”

“龙四,”夜宸隽一声低喝,神色里却没有责难,“你知道爱普森也曾经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被政府军围困,难道我可以坐视不理吗?”

“龙六已经率领了人手乘搭直升飞机赶过来,我们可以先离开。”龙四的态度同样很坚决。

夜宸隽看着他,蓦然哂笑,“龙四,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你认为我是那种贪生怕死,只会依靠兄弟保护的人吗?”

“不是。”

“既然不是,你现在立即带潇夏曦离开这里。”他淡淡点头,搭上龙四的肩膀用力地拍了一下,“拜托你了。”

说完,他迈开大步离开。

可是在他转身的当刻,龙四倏地在他的胳膊上碰了一下,夜宸隽立即毫无预兆地双腿一软,捂着胸口,直接地倒了下去。

龙四摊开手掌,掌心处赫然是一支强力麻醉剂的针头。

这是他在临出发前,龙五交给他的。他们都清楚夜宸隽的性情,这支针剂只是保万全之策,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

而事实上,龙四不可能再任由夜宸隽冒险回去。

“老大,我冒犯了。”他伸出手,稳稳接住即将倒在地上的夜宸隽,并将他与潇夏曦一道小心翼翼地放在车里的后座椅上。

远处,两个直升飞机渐飞渐近,不消片刻,就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停落了下来。龙六率领着一众人等快速地从飞机上跳了下来,他手一挥,一个副将模样的人立即带领着其他人跑向了火光烈艳的部落里。

而龙六则跑了过来,气还没有喘好,便急急地问,“四哥,老大他怎么样?”

龙四向汽车的后座椅上睨了眼,看上去他的神情比龙六淡定许多,“他们就在里面,等下我载他们离开,你自己也小心点,事情完了尽快回来。”

“放心吧。只要把爱普森他们安顿好了,我马上回去。”龙六很爽快地答应,话锋一转,倏地凑近了龙四,一双猫眼犀利地盯着眼前这张扑克脸,戏谑地道,“我劝你回去后,还是与五哥认真地商量一下,如何接受帮规处置吧。”

“你……”龙四作势举起拳头,却被他嘻笑着避了过去。

转身之前,他还是忍不住侧身往后座看了看,然后才放心地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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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某市郊区一处偏僻的公寓。

一阵刺耳的破碎声从房间里传出来,瞬间威天慑地地撕裂着这里的谧静。

佣人慌张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直至在走廊的尽头看见龙五,才站定了下来,但气还没有喘顺,她的声音也是破碎的。

她抚住胸口,企图让自己努力地镇定下来,另一只手则指着那个房间,断断续续地道,“齐先……先生,不……不好了,潇小姐她……自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