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杰伊诺耶波列,苏联北方拉多加胡东岸的一个小城,这个以往平静而寥落的小镇,这段时间以来突然变得喧嚣,不为别的,就因为它现在是北方军指挥部的所在地。

楚思南坐在自己的临时指挥处内,久久的注视着眼前桌子上的一张军事图,眉头紧锁的样子,显示出他此时正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他从刚进十二月那天,离开的莫斯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因为有统帅部方面的高度重视,这次大规模军团集结行动开展得很顺利,从未进十二月的时候开始,从各方面抽调过来的集团军及其配属的航空编队以及陆续抵达其编队指定位置。在楚思南面前的这份军事图上,标注的就是方面军下属的各个集团军及预备队的所在位置。

这是一条极其漫长的战线,从奥涅加湖西岸的梅捷格拉,到拉多加湖东岸的洛杰伊诺耶波列,长达数百公里的地域上,苏军布下了整整八个集团军的兵力,另外,还有两个集团军的预备队,分别陈列在洛杰伊诺耶波列周边地区以及中路的格吉苏特地域。另外,为了保证正常战役的万无一失,图哈切夫斯基还临时决定抽调正在西线作战的阿基缅科近卫步兵第2师与莫斯克维京近卫第四师北上,充当突破芬兰卡累利阿集群东西两路防线的尖刀。

几十万人的大规模军事调动,即便是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逃过德军的视线,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芬兰军团方面得知了消息,从十二月三号开始,原本由彼得罗扎沃茨克南下的芬兰集群主力,突然做出了战略收缩的决定。而与此同时,集结在巴伦支海沿岸的挪威集团军,也突然动用预备队,全力南下增援。

虽然说即便挪威集团军的主力增援部队能够及时赶到,苏军北方面军人就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但是无论是作为军事委员的楚思南,还是作为指挥官的崔可夫,都不敢对此掉以轻心。毕竟此时德军在其他各个方向上的攻击态势还不明显,一旦有任何一方面出现丝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整个战局的全面改观。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楚思南和崔可夫经过商议,决定联名向最高统帅部方面发出一份申请,要求将战役总攻时间提前。如今,申请已经发出去两天了,可是最高统帅部方面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这怎么能不让人着急?

也许是眼睛在军事图上盯的时间太长了,楚思南感到自己的眼睛一阵酸痛。随手将手中的铅笔抛落在地图上,他身子微微一仰,颓然的靠近了椅背中。

回想起自己在离开莫斯科前,同吉尔尼洛娃的那一番长谈,楚思南感到烦闷无比。这倒不是说他对自己的妻子还有什么看法,而是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妻子说的很多话,其实都是至理名言,是无比正确的。就拿目前这场战役来说,吉尔尼洛娃一方面鼓励他努力争取军功资历,一方面又对他说什么“指挥这场战役决不是那么简单的,其中可能有许多与想不到的困难”。如今,楚思南是知道了,原来这困难的确是很严重的。

一份为了避免错事战机而发出的申请,过去两天了,上面还没有任何批示,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什么?楚思南几乎不用去想,也能知道其中的缘故。无非是什么政治上的原因,所以才让这份申请迟迟得不到批复。

“楚思南同志,楚思南同志?”

楚思南正坐在这里郁闷呢,门外传来崔可夫的声音,他那声音实在是太好认了,自从到了这作战前线之后,他的嗓门至少提高了八度,整个人的性格,也似乎一下子开朗了许多。

“崔可夫同志,我在,”楚思南从座椅上站起来,快步迎到门口。

“统帅部的批复下来了!”崔可夫一头撞进门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电报纸,大声喊道。也许是因为过于兴奋了,他那只大鼻子涨红的发亮,两条浓密的粗眉,也一抖一抖的,飞舞个不停。

“真的?!拿来我看!”楚思南心中一喜,随口说道。

崔可夫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电报纸递过来,然后搓动着双手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份批复终于等到了,楚思南同志,你看这样……”

楚思南哪里有心情听他说什么,在接过电报之后,他急不可耐的朝上面看去,只见那上面写着:“考虑到目前北线情况的复杂性,经最高统帅部全体委员研究决定,批准你部提出的提前发动攻势之请求。”文后缀名:图哈切夫斯基。

“嘿……”楚思南笑了一声,然后走到桌前,拿起刚才那支笔,在电报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是苏军高层必走的程序之一,每一份作战计划、上峰命令、指挥电报,都必须由相对级层的指挥员与军事委员共同签名,其目的在于存档、备查,以便将来记录军功或追讨责任。

“楚思南同志,你说这决定好不好?”崔可夫走到楚思南的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呵呵的问道。

“什么?”楚思南根本就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因此愣了愣问道。

“我刚才说,咱们今晚就召集各部指挥员,召开战前动员会议,然后把总攻时间定在后天凌晨,你看怎么样?”崔可夫也不介意,他重复了一遍说道。

“当然可以,”楚思南毫不犹豫地说道,“说实话,我和你一样,早就对这次战役的开始迫不及待了,如今好不容易批复下来了,哪里还能再等下去?我看就这样决定吧,今天晚上召集会议。”

“那就这样,”崔可夫把大手一挥,兴奋得说道,“你可要多多受累了,按照规定,晚上的会我只是负责出席和宣布总攻时间与策略,而你的任务可是要作战备动员讲话的。这是你第一次作这种讲话,表现好一点,弄出气势来。”

“这你就放心吧,”楚思南哈哈一笑,风趣地说道,“我这次过来,可是带了安全委员会的文书队,凭他们的文采,难道还加工不出一篇有功底的讲稿?”

“哦,你……”崔可夫先是一愣,继而指着楚思南摇头大笑。

看着面前放开胸怀,毫无顾忌放声大笑的崔可夫,楚思南心中感慨,战争就要开始了,可是就在这种环境下,他却才能和崔可夫毫无芥蒂的相视畅言,这难道不是一种对战争与和平的绝妙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