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一共有多少人?这么长时间以来,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你们的身份?”楚思南多少有些好奇的问道,说来惭愧,别看他是安全委员会的第一书记,可在实际上,他对会里的工作似乎很少关心,像这种细节上的事情,他当然更不会知道了。

“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在我负责的范围内,一共就只有六个人,另外应该还有两个组,只不过是谁负责、组中有谁,都不是我能知道的。”谢斯科维奇目光中带着几分期盼的说道,“像这些事情,只有负责我们这个区的直属领导才能知道,我们都是单线和他联络,并直接听他指挥的。”

“哦,”楚思南点点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悸动,就仿佛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人摸不着头绪,但却又那么的明显。

“书记同志是在考虑缅因斯基的问题吗?”谢斯科维奇小心翼翼得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您就大可以放心了,我猜测现在这工夫,从莫斯科总局来的调查组,应该已经开始进驻军区了,那些有罪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你说什么,调查组?”楚思南终于明白自己心中那份悸动从何而来了,这次的事情搞大了。要知道安全委员会的调查组是不会轻易派出的,而一旦有调查组出现,那么就意味着这个案子会被扩大。虽然楚思南从不关心安全委员会内的工作。但是他却知道调查组地办案手法,他们的办案原则,就是先假定目标有罪,然后不择手段的收罗目标的犯罪证据。在这种情况下,案情不被扩大、不出现冤假错案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从安全委员会委派出的调查组,还有一项令人毛骨悚然的权利,那就是当年捷尔任斯基为“全俄肃反委员会”(安全委员会前身)所谋取的一项权利 ̄ ̄“枪决”。一个由安全委员会派出的调查组,绝对拥有这项权利,他们可以在不经司法审判的情况下。甚至是在证据并不充分地情况下,对上自军界要员、政府大吏。下至平民百姓实施枪决极刑。

“布柳河尔要对朱可夫下手了!”楚思南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谢斯科维奇,马上掉头。我们回去!”楚思南感觉自己不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他沉声说道。

“啊,书记同志,为什么回去?”谢斯科维奇愕然道。

“哪里那么多问题,我说让你回去就回去!”楚思南大声说道。

“可,可‘喀秋莎,给的命令,是让我直接护送您前去雅罗斯拉夫尔。不许回头,不许……”谢斯科维奇为难得说道。

“嗯?”楚思南不等谢斯科维奇把话说完,便把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

“那个,书记同志如果一定要回去,那也先请听我说一句。”谢斯科维奇眨巴着眼睛说道。

“有屁快放!”楚思南不耐烦地说道。

“前进是机遇。回头有危险。”谢斯科维奇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嘶……”这一句话令楚思南无端出了一身冷汗,他微一沉吟,然后问道。“这是‘喀秋莎,让你告诉我地?”

“是,是,‘喀秋莎,给我的命令中吩咐,如果您执意要回头地话,就把这句话告诉您。”谢斯科维奇点点头说道。

“嗯,我明白了。”楚思南长叹一声,身子后倚,径自闭上了眼睛。他从那一句话中,就知道了吉尔尼洛娃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事情。很显然,她说的没有错,“回头有危险”。自己回头干什么?无疑就是为了化解这次危机,而这样一来,他所直接要面对的,就是同布柳赫尔产生矛盾,在目前来说,这显然是不明智而且万分危险的。“前进是机遇”,这一点也很好理解。自己不理身后事,直接赶赴雅罗斯拉夫尔,全当对霍尔崔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等到那里闹够了、闹大了,自己再以安全委员会第一书记的身份站出来收场,处置一些人,收买一些人,那将是凭空掉下来的收获。当然,楚思南想到地指示大致上的东西,至于细节方面的安排,他考虑不到也懒得去考虑,他相信,吉尔尼洛娃应该把一切都铺垫好了。

“书记同志,那我们现在……”看着闭目假寐的楚思南,谢斯科维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雅罗斯拉夫尔。”楚思南连眼睛都不睁,淡漠得说道。

“好嘞,”谢斯科维奇高兴的回答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对司机说道,“继续走,雅罗斯拉夫尔。”

一辆吉普车当先,在后面数量军用卡车的护卫下,驶进茫茫地平原地,径直朝雅罗斯拉夫尔的方向奔去。

“这是我替你办理好的一切,”在车站地高炮指挥部里,朱可夫将亲随刚刚送来的一大信封放在了缅因斯基的面前,同时说道,“这里面有你今后的身份以及退伍军人介绍信,相信这些东西能够让你安全的逃离这里。”

“将军,难道我就非走不可?”缅因斯基有些不情愿得说道,对他来说,这一次只要出逃了,那么就意味着将来再也没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了,他下半生的生活,就必须是在同家人的四处流亡中一起艰难的度过了。

朱可夫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半晌,才无奈的摇头说道:“相信我吧,我这完全是为了你好,如果还有哪怕其余的半丝机会,我也决不会让你走这条路的。如果我所料不差地话,这次的事情楚思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最多两天,莫斯科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人就会下来,到那时,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缅因斯基沉吟不语,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好啦,走吧。”朱可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正对着门的那扇窗户前,在放眼朝外眺望的同时,背对着缅因斯基摆摆手,嘴里说道。“等到安顿下来,记得给我一消息。如果事情有所转机的话,我会通知你回来的。”

“那……将军。我先走了。”缅因斯基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朱可夫为他准备的那个信封揣进军衣地口袋里,然后说道,“您,您多保重。”

朱可夫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背着身子再次挥了挥手。

缅因斯基又对朱可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转身朝门口走去。

“呤……”

就在缅因斯基还没有走到门口位置地时候,一阵儿令人心惊肉跳的电话铃声,突然从桌子地位置传来。出于条件反射,缅因斯基快步走回来,顺手拿起了听筒。

“将军,是军区后勤处的电话。找您的。”缅因斯基接听了片刻,便对朱可夫说道。

“哦?后勤处?”朱可夫一脸疑惑的走过来,接过了听筒。

“你说什么?!”电话中的交谈刚刚开始不到一分钟。一向处事镇定的朱可夫,突然脸色大变,他用颤抖的声音大喝道,“这是什么时候地事情?!”

“喂,喂,喂!”电话那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声音突然断了,朱可夫对着听筒大声喊道。

“将军,怎么啦?”缅因斯基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知道军区那边肯定出事了,难道是……

“完啦,完啦……”始终没有再得到对方的回应,朱可夫颤抖着的手,似乎再也拿不住那副听筒了,在一阵儿叮当乱响中,挂线的听筒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桌面上。

“将军,您,您怎么啦?!”缅因斯基可给吓坏了,他跟随朱可夫近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态。

“安全委员会地人来了,”朱可夫似乎变得虚弱异常,他缓缓的闭上双眼,然后无力地说道,“军区已经被他们控制,参谋部、作战处、训导部……所有军区的主要领导机构同志,都被他们逮捕了……斯格尔扬诺夫同志,他,他因为反抗……被,被安全委员会地人……直接,孔子文学网直接枪杀在了参谋部大门外。”

“什么?!”缅因斯基倒吸一口冷气,斯格尔扬诺夫是第二军区的参谋长,他,他竟然被安全委员会的人不经任何审判过程,就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处决了,这,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快,快,”朱可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子,朝缅因斯基大声喊道,“马上找人,马上找人。”

“找,找什么人?”缅因斯基手忙脚乱地问道,他现在是真的害怕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马上找人去,去把楚思南将军请回来,”朱可夫大声说道,“快,现在只有他才能压得住那些安全委员会的人,也只有他才能救我们……”

“哎,朱可夫将军,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去麻烦楚思南同志了,”就在朱可夫的刚刚说完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阿巴库莫夫那略显消瘦的身影,恍恍惚惚的走进门来,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这些士兵胳膊上的袖标表明了他们是属于安全委员会的执法督导队。

“如今对于你们来说,唯一可以期望的,就是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争取统帅部以及委员会的宽大处理。”阿巴库莫夫看似漫不经心的瞟了缅因斯基一眼,同时继续说道。

“阿巴库莫夫同志,你来得可真是够快的。”朱可夫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此,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走回刚才那把椅子前坐下,从自己身上的口袋里,取出他的佩枪、证件。一一地放在桌子上,同时淡然道,“怎么样,准备送我上哪条路?是直接处死,还是去卢比杨卡监狱渡过余生?”

“将军您说笑了,我们哪里有权力处决您呀?”阿巴库莫夫嘿嘿一笑说道,“不过按照统帅部的命令,将军您今后恐怕就不是很风光了。”

阿巴库莫夫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信笺,舒展开之后。随手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经统帅部集体商讨决定,暂时解除朱可夫同志党内、军内一切职务。并交由安全委员会‘第二军区反叛案调查组,集中调查审理。”

阿巴库莫夫复述着信笺上的内容,几乎是一字都不带差的。很显然,这份命令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怎么样,请将军在这张命令上签字吧?自觉一点,那样咱们大家都省却了不少麻烦。”阿巴库莫夫将那张信笺用一根手指按着,轻轻一推,送到了朱可夫的面前。

“对,的确是大家都省却了不少麻烦。”朱可夫落寞的一笑。对那张信笺上的内容看也不看一眼,就取出胸前的钢笔,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啦,”待朱可夫在统帅部地命令文件上签过字之后,阿巴库莫夫伸手将它拿过来,草草的看了一眼之后。对身后地众多军士说道,“去,把叛国罪嫌疑人朱可夫的肩章、领标都除了。然后暂时把他关押在禁闭室里。”

“是,”几名军士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不容分说的将朱可夫按趴在桌子上,然后又七手八脚的去撕扯他的肩章、领标。

“你们住手!”缅因斯基看着自己最敬佩的将军,被一群军衔堪称卑微地人如此糟践,终于忍不住气血上涌,扯开喉咙发出一声怒喝。

“咚!”缅因斯基的喊声还未落地,一声闷响已经从他身后传来。原来却是一名手持**沙冲锋枪的安全委员会军士,从后面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了缅因斯基的左侧肩胛骨上。这一下重击来的非常结实,它将缅因斯基击打的往前趔趄数步,最后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上。

紧接着,还没等缅因斯基明白过来,就又有两支大脚重重的踏在了他的后背上,将他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年轻人应该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 ̄缅因斯基上校吧?”阿巴库莫夫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的走到缅因斯基身边。他蹲下身子,抓住缅因斯基额前的一缕头发,将他的头拽起来,同时笑眯眯的问道。

“哼,”缅因斯基猛地一甩头,甩脱阿巴库莫夫的手,同时轻蔑的冷哼一声。

“呦呦呦,啧啧啧,年轻人就是有胆色啊,”阿巴库莫夫发出一连串口不应心的赞叹,“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竟然还如此蛮横,真是……难怪敢于以一个区区的上校之职,就谋划叛国,谋划向德国人出卖楚思南书记了。”

“我呸!”缅因斯基倒是的确很有骨气,他一抬头,恶狠狠的朝阿巴库莫夫吐了一口浓痰。这一口浓痰,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阿巴库莫夫的手背上,看上去令人倍感恶心。

“嗯,不错,不错,”阿巴库莫夫面不改色,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仍旧笑眯眯的说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老实告诉你,在进入安全委员会的这几年里,我还从未看到过有谁落进我的手里之后,还敢这么嚣张呢。”

阿巴库莫夫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在缅因斯基的肩膀上拭掉那股浓痰。

“既然你这么爱吐,那我索性成全了你,让你一次吐个够。”阿巴库莫夫这么说着,在一次慢条斯理的伸手抓住了缅因斯基后脑上的头发,然后突然发力,将他的额头朝冰冷的地面猛地掼去。

“叫你吐!叫你嚣张!叫你不服软……”

阿巴库莫夫手上用力,将缅因斯基的额头一次次的撞击在地面上,同时嘴里还发狠般的念叨着。

撞击在一下一下的持续着,缅因斯基的额头从最初的光洁变成青灰,继而变成紫红,最后,直到鲜血破皮而出,流得满脸都是。

可就这样,缅因斯基仍旧没有昏迷过去,他的口中一直是痛骂不绝,这让人不得不钦佩他的抗击打能力和过人的顽强意志。

“***!”阿巴库莫夫似乎是打得累了,他停下手来,站起身子,径自走到刚才的座位前坐下,然后恶骂一声说道,“给他做个口腔手术,我让他骂!”

“是!”一声令下,几名严阵以待的军士蜂拥而上。他们将缅因斯基翻了个身子,变成仰面朝天的躺姿,然后一名军士将手中的**沙冲锋枪枪管生硬的塞进缅因斯基的嘴里。同时,另外一名军士则分开双手,用力的托和缅因斯基的下巴与头顶,将他的嘴巴结结实实的闭拢在一起。

看到眼前这一幕,朱可夫深深叹息一声,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从开始到现在,他没有开口为缅因斯基求情,更没有大喊大叫的指责些什么,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挽救自己的老部属,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心无力了。无论是谁,落到安全委员会的手里,即便是不死也要掉一层皮,现在自己出面求情,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咔嘣……”那一串急促的脆响终于传来,尽管这声音不大,可是却让朱可夫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他关切的朝缅因斯基所躺得位置看去。

只见此时的缅因斯基,正被数名士兵紧紧地按在地上,他脸上的表情朱可夫看不到,但是他那剧烈的挣扎、抽搐,朱可夫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用粗硕而满布散热孔的**沙枪管,硬生生的撸掉了缅因斯基口腔中的牙齿,这还不算,他们还死死的掩住受刑者的嘴巴,不允许他发出哪怕半丝残呼。当受刑者在身怀锥心剧痛,但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的时候,他所受到的就绝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了,他的精神也将在绝望昏迷前的那一瞬间,被彻底的摧垮。

“阿巴库莫夫同志,这小子昏死过去了。”一名按住缅因斯基的士兵站起身来,向阿巴库莫夫报告道。

“哼,我还以为他多硬气呢,原来也不过如此。”阿巴库莫夫一边摸索着口袋,一面不屑一顾的说道。

“去,把这个按上他的手印,然后照上面的名单抓人,”将一沓厚厚的信纸放在桌子上,阿巴库莫夫面无表情得说道,“记住告诉他们,这些可都是亲爱的缅因斯基上校认供出来,我们从不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我想,缅因斯基同志的口供,还是应该比较翔实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