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南将终因伤势过重而昏迷的卢科昂基抱在怀里,一脸铁青的大跨步走进堑壕防空洞里,此时,在这个防空洞里,或躺或卧的躲避着数十名苏军士兵,当然其中的绝大部分是伤兵。可恶的上校缅因斯基,也在洞内的一个角落里蹲着,当看到楚思南抱着受伤的卢科昂基出现在洞口的时候,他竟然仍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医务兵,医务兵死哪去了?!”楚思南小心翼翼的将卢科昂基放在洞口的沙包上,然后不及转身就大声吼道。

“医务兵都在阵地上抢救伤员,这里没有。”缅因斯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话让楚思南听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军事委员何在?!”楚思南转过身来,沉声说道,“不要告诉我军事委员也在阵地上抢救伤员!”

“我,我在,”一个身材瘦小,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的家伙从角落里跑出来,怯懦的说道,“四等军事委员贾,贾科列夫祥将军,报,报道。”

“你是军事委员?”楚思南皱眉看了他一眼,他自从进入苏军军界之后,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懦弱的军事委员呢。

“是,是。”贾科列夫下意识的避开楚思南犀利的目光,垂头回答道。

“那好,我给你两分钟时间,去阵地上把医务兵给我找来,”楚思南沉声说道,“如果两分钟内你回不来,那就不要回来了!”

“哦。哦。”贾科列夫吓了一跳,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还不给我滚!”楚思南不给他机会说什么废话。

一声大吼之后,贾科列夫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连滚带爬的从防空洞里跑了出去。

看着贾科列夫从防空洞里跑出去,楚思南面无表情的解开胸前地纽扣,将这件沾满了鲜血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又从腰间取出他的佩枪,慢条斯理的朝枪中装着子弹。之前的情况令他很生气,他想杀人。而且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心中的杀气从来都没有这么旺盛过。

缅因斯基蹲在角落里。淡淡的看着楚思南,他感觉自己要大事不妙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不相信楚思南能把他怎么样,别看他是个将军而自己仅仅是个上校。两人不管怎么说都不在一个部队编制中,即便是楚思南要处置他缅因斯基,也应该先得到朱可夫的许可,否则的话。就是越权了。

“将,将军,”最多也就是两三分钟之后,灰头土脸的贾科列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站在楚思南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医务,医务兵,找来了。找来了。”

可不是,此刻贾科列夫地身后,还跟着两名背负简易药箱的医务兵。

“快,看看他地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楚思南一把将站在面前的贾科列夫推到一边,然后指着沙包上的卢科昂基说道。

“是,将军。”两名医务兵应了一声,然后急急忙忙的蹲下身子,替仍旧昏迷不醒的卢科昂基检查起来。

“报告将军,”大概不到十分钟之后,一名双手沾满血污的医务兵站起身来,对楚思南说道,“这位同志的伤势并不严重,五处枪伤,只有右肩胛骨处地这个比较麻烦,如果不能及时取出子弹的话,这只胳膊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那还说什么,赶紧抢救!”楚思南大声呵斥道。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设备,而且必要的药品也不充足,”医务兵为难的说道,“要想对伤员进行最好的救护,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他转移到战地医院去。”

楚思南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这么简单地问题都想不到,看来自己是真的急昏头了。

“将军,我们现在已经暂时为伤员止了血,”另一名医务兵也站起身来说道,“只要能够及时地把子弹取出来,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楚思南点点头,然后将目光一转,冷冷得看着靠墙而站地贾科列夫。

“我,我去准备车,我这就去准备车。”贾科列夫被看得心里发毛,但也很快明白了楚思南的意思,他慌里慌张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跑出防空洞去。

现在的贾科列夫可是要快把缅因斯基给恨死了,他真得很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听那个家伙的话,躲在防空洞里坐视楚思南遇险。是,他缅因斯基是朱可夫的亲信,楚思南要想直接处置他,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可是自己呢?自己是***军事委员,是直接隶属安全委员会管辖的,作为委员会第一书记的楚思南要想收拾自己,根本连报告都不用打一份,直接在这里枪毙就可以了。至于说罪名,那可是再简单不过了,安全委员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给人罗织罪名的能手。

贾科列夫是在大清洗中幸存下来的一名军师委员,因此,他对那时候的残酷血腥场面,可谓是记忆犹新。这两年来,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谁也不敢得罪,甚至是对那些普通士兵,他也不敢去高声训斥。这是为什么?就因为他担心有一天那种清洗会再来上一次。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原本担负着监督将领职责的军事委员,就活脱脱的成了一个老好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傀儡,缅因斯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日复一日的积累之下,失去了监督的缅因斯基,自然是嚣张之气大增,同时,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在遍布着尸体和飞机残骸的阵地上匆忙地跑着,贾科列夫在心里暗自算计着。他现在很清楚,这次楚思南是真的发火了,估计有人要倒霉。很不幸的是,那即将要倒霉的人里,似乎只有他这个军事委员,才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最危险目标,一个搞不好,他这次就要难逃大难了。目前对贾科列夫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显然就是自保,而在关键时刻。把缅因斯基卖出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防空洞里。楚思南焦心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是几分钟之后。一阵儿隆隆的马达声在防空洞外响起。楚思南快步跑出去,赫然发现此时德军的空中攻势已经停止了,而一辆极富苏联特色地铁皮装甲车,正带着一股滚滚的浓烟,缓缓地停靠在门口。

“将,将军,”贾科列夫从装甲车门中钻出来。大汗淋漓的跑到楚思南面前说道,“我,我没找到车,阵地指挥部地两辆车都被炸毁了,所以,所以就只找到这个。”

“少说废话。”楚思南皱眉说道,“赶紧给我把卢科昂基同志搬到车上去,要是再耽搁时间。我就枪毙了你!”

“哦,是是是,”被骂了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贾科列夫,一面连滚带爬的朝防空洞里跑,一面嘴里连声应和着。尽管挨了臭骂,但是此时他的心情却放松了很多,从楚思南的话里他能听出一个含义,那就是这位将军现在还没有想要把他毙了。

很快,仍旧昏迷中的卢科昂基被几名士兵小心翼翼的抬上了装甲车。

“你下来,”一把拉住想要钻进装甲车内地贾科列夫,楚思南面无表情的说道,“下面的事情用不到你了,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找你呢。”

“那,那好,”贾科列夫的心跳瞬间加快,他无奈的点点头,然后朝两名负责驾驶地装甲兵说道,“路上多加小心,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拿你们是问。”

说完这些话,贾科列夫还转过头来,献媚般的朝楚思南笑了笑。他现在是在抓住一切机会讨好这位对自己极度不满的将军,以便能够留下一条生路。

楚思南自然能够猜到这位军事委员地心思,他扳着面孔,一句话也不说,在目送搭载着卢科昂基的装甲车远去之后,他才转过脸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进来。”

在防空洞里,楚思南在众多避难士兵的面前缓缓的踱着步,包括先前还镇定自若的缅因斯基在内,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双双的瞳孔,随着楚思南步伐的迈动而收缩不已。

“贾科列夫同志,”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了将近十分钟之后,楚思南终于停了下来,他面带微笑的看了贾科列夫一眼,和声悦气的说道,“你看我刚才打敌人飞机的技术怎么样?还说的过去吧?”

“说得过去,说的过去,”贾科列夫在刚才那段沉闷的气氛中,几乎要被活活的憋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始终提在嗓子眼处,让他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了。如今,楚思南一开口说话,他便慌不迭的送上了自认为精彩的马屁。

“依我看,那个飞行员肯定是德国人的一个王牌,”贾科列夫滔滔不绝的说道,“您看他那往复的几个翻转动作,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出来。不过这又如何?他还不是被将军您给轻而易举的击落了,我……”

贾科列夫说到这里,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在他的对面,无论是楚思南还是缅因斯基,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

“完啦!”贾科列夫到此时才发现问题,懦弱的他被楚思南一个轻松的手段,就诈出了一切。毫无疑问,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就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楚思南遇险的时候,甚至于遇险的整个过程中,他都在作壁上观。

“说啊,怎么不说了?”楚思南迈步走到贾科列夫的身边,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得很精彩嘛,我喜欢听,继续说下去。”

贾科列夫面无血色的杵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吃了老鼠药的耗子,来回不停地打着摆子。尤其让人替他感到羞耻的是,在他的脚下,正有一滩水迹在不断的蔓延扩散。

“怎么,你不想说了吗?”楚思南鄙夷的瞄了他一眼,干咳一声说道,“那好,那我来问你,你只需要如实地回答就好了。”

贾科列夫慌不迭的点着头,哦,或许这个动作还是他在打摆子。

“四等军事委员贾科列夫同志。”楚思南陡的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我英勇红军的士官作战条例规定,懦弱怯敌。畏危不前甚至临阵退缩者,应该如何处理?!”

“枪,枪决……”贾科列夫颤声回答道

“很好,”楚思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那消极战斗、遗怠战机并给协同部队造成不必要损失的,又应该如何处理?”

“罪。罪同叛国,枪决,亲属,亲属列为黑籍,流放劳役……”贾科列夫说到这里,突然瘫跪在了地上。他一把抱住楚思南地大腿,哭声喊道,“将军。这,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他,都是他,是他强迫我这么做地。”

贾科列夫果然是好“胆色”,他在第一时间就把缅因斯基给出卖了。他浑身都几乎匍匐在了楚思南的脚下,唯有那支笔直指向缅因斯基地胳膊还坚强有力。

楚思南得到了自己想要得东西,他冷冷一笑,伸腿把贾科列夫踢到一边,然后看着缅因斯基说道:“缅因斯基上校,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哼,我有什么话要说?我自始至终都是在服从将军您的命令而已,”缅因斯基站起身来,鄙夷的看了贾科列夫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将军有言在先,让我负责疏散伤员,我这么做只是在遵命行事而已,难道这也有什么错吗?”

楚思南心中暗骂,看不出这个猪头还有些脑子,他把自己之前所说的话拿出来较真,这明显是之前就想好的了。

“噢?这么说贾科列夫同志是诬陷你喽?”楚思南不慌不忙得说道。

“他,他,他说慌,他是在妄图逃避责任,逃脱苏维埃专政对他叛国行为的处罚!”贾科列夫在这个时候似乎突然回过气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隔空指着缅因斯基的鼻子喊道,“疏散伤员地工作早在德国人第一波俯冲攻势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当时我看到将军您遇险的时候,就想组织人上去把你救……啊,不,是掩护您撤下来。可是这个居心险恶的家伙,居然不允许我这么做,他还鼓动这些人。”

贾科列夫说着,又用手指了指那些围聚在缅因斯基身边的士兵们,然后才继续说道:“鼓动他们作壁上观,任凭将军您身处险境。将军,我怀疑,我怀疑缅因斯基同志,啊呸,他不配用同志这个词。我怀疑缅因斯基他们这些人,都是阴险的、有卑鄙用心地白匪残余,他们潜伏在我们英勇的红军部队中,就是想在关键时刻给德国人通风报信的!”

贾科列夫这番话是说地慷慨激昂,甚至是声泪俱下,就宛如一个饱受摧残的战争受害者,正在对曾经迫害他的战犯们提出控诉一般。

他这番话,令楚思南听的是目瞪口呆,这家伙不仅仅在转眼间出卖了自己曾经的战友和战士,甚至还言词凿凿的给人家定了性 ̄ ̄“叛国”、“奸细”、“白匪残余”。真难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罗列出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来,而且每一个罪名,都足以致人死地。

“贾科列夫同志是奇才,他没有在安全委员会任职,实在是国家的一大损失。”楚思南心中哭笑不得的感慨道。

面对贾科列夫不着边际的指控,缅因斯基以及他身边围拢的那些士兵群情激奋,看那火势,这帮人恐怕连把贾科列夫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了。

“白痴!”缅因斯基很快从极度的愤怒中恢复过来,他撇撇嘴角,不屑一顾的骂了一声。

“将军,您看,您看!他还骂您,这不是对咱们苏维埃**裸敌视还会是什么?!”贾科列夫立马接口说道。得,“敌视人民政权”,有一个要命的大帽子扣了出来。

“嗯。”楚思南眉头一皱,狠狠瞪了身边这位“奇才”一眼。

“哦,不是,是,骂,骂我。”贾科涅夫被瞪的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改口说道。

“缅因斯基上校,”楚思南不愿意再去理会这条水性杨花的恶犬,他看着缅因斯基说道,“我知道你今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虽然在军阶上高出你很多,但是却没有权力直接处分你?”

“将军可不能这么说,”缅因斯基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服从将军您的命令。”

“哦,好好好,就按你说的。”楚思南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嗯,鉴于你如此忠实地执行我的命令,我觉得应该给你发一份请功信了。”

“呐,这样吧,”楚思南假意思考一番之后,伸手在贾科涅夫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说道,“作为军事委员,这封请功信就由贾科列夫同志来写吧。记住,过程要详细、真实,不允许有一丝错漏,否则的话,后果你知道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贾科列夫心领神会,他连声说道。

“知道了就好,”楚思南转过身朝防空洞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现在先去安顿我的伤员吧,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上两天,正好,我还可以和朱可夫同志好好聊聊。”

“唉,将军,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贾科列夫紧跟在楚思南的屁股后面,腆颜说道,“嗯,关于,关于这份报告,将军您开标题这样写行不行 ̄ ̄敌人空袭,将军遇险,缅因斯基及其党羽作壁上观……”

“上校!”在防空洞内,缅因斯基身边的众多士兵面如死灰,有些胆大的,甚至拿起了枪,准备追出门去。

“不要轻举妄动!”缅因斯基一把拦住众人,压低声音说道,“大家都不用担心,凡事有将军给我们顶着,我就不相信这个黄皮狗子能把咱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