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砀山,地处青、徐、兖、扬四州交会地带,逶迤起伏,十三仙女峰错落有致。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便在此处,可是郑纶却丝毫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趣,他是在逃亡,带着自己最可信赖的人集体逃亡。

芒砀山北连九里山,再往西北就是兖州战场的核心,吕布军赶在曹操主力之前,击破定陶、湮城,并且南下围了梁郡。李典、乐进二将合兵守卫梁郡,抵抗吕布,等待曹操的援军。郑纶所在的芒砀山离梁郡郡城竟不足百里,不禁苦笑,如果吕布可以提前哪怕半个月突破定陶,局势恐怕绝对不会如此难堪。

其实众人对返回河北的决定还是存有许多保留意见,董昭是最为难的人,因为他是为了躲避袁绍的猜忌和迫害而加入了河内军;二荀与郭嘉则对袁绍并不存有任何冀望;华雄曾在博陵不遵号令、管亥和张饶则分别与袁绍有过正面冲突。郑纶当然考虑到了这一层,因此把行军的事宜全权委托给郭嘉和华雄来安排,而行军速度之缓,多少让郑纶产生了一些看法。

郭嘉每天派出去的士兵差不多超过了全部人数的一半,而且太史慈、张饶、管亥几名大将悉数出动,快则当日返回、慢则相隔数日,一回来就与智囊团在营中商议,这一切郑纶都没有参与。

进入芒砀山后十天,队伍只向北行进了三十里,并且在群山深处选择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索性不走了。郑纶终于忍不住问郭嘉,郭嘉整理出了一张涵盖青、徐、兖、豫四州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许多小圆圈。

郭嘉同时叫来了二荀、程昱、刘晔、董昭。四人一起当着郑纶的面,割下了自己的一绺须髯。在当时,蓄须既是一种时尚,也是一种身份和性格的象征,割须则代表着失败,他们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们没有尽其谋划的职责,忽略了徐荣反水带来的严重后果,最终导致了惨败!

“陈留一战,我们确实败了,败得很惨!但是我不认为我们就此便失去了争衡兖州的资本!”郭嘉代表了众人一致的观点,一字一句,铿然有声,“伯纯为了避免全军覆没,而遣散了破虏军,这个决定既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同时也为我们开拓了新的视野。事实证明,当我们抵达芒砀山的刹那,我们的战略成功了,曹操追查不到我们的线索,而且现在他的主要精力将会面对吕布,而不是我们。因此,我们认为,我们的机会已经出现,这比我们预计的要快了几年!不是吗?”

“可是,我们的队伍已经遣散……”郑纶确实流露出了惋惜,但那绝不是后悔,因为在当时的情形下,只有趁曹操形成合围之前遣散队伍,才能赢得目前暂时的安全,最重要的是避免了巨大的伤亡。

郭嘉已经很久都没有露出过笑容了,这一次不但他笑了,其他人也都笑了。在地图上标注的小圆圈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小圆圈主要分布在中牟到青州的沿线,每个圆圈都代表着一股至少百人的队伍,原来在队伍遣散的同时,郭嘉都让华雄悄悄嘱咐,如果愿意继续成为破虏军战士的,可以遵循原有的编制,就地寻找暂时容身的地方,当然都是在就近的山区。也就是说,在郑纶遣散军队的同时,郭嘉已经着手准备着军队的重组,因为郭嘉更愿意把中牟的散军看成是一个绝妙的腾挪手段,而且他的计划迅速得到了最佳的时机,而他以及所有的智囊们,也可以成功地完成自我救赎!

郑纶这才恍然,连日来的古怪,都是在联络旧部。郭嘉和荀攸自豪地告诉郑纶,两万将士,除了不慎被曹军捕获的几十人之外,全员隐藏在沿路的山区中,只等芒砀山的号令!这才是郭嘉,这才是郑纶真正想要的军队,郑纶恍若隔世重生,忙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抢!”郭嘉重重地一拳敲在了地图上。

曹操用最短的时间,最暴烈的手段在陈留战场取得了对郑纶军决定性的胜利,并且对外宣布了破虏军的覆灭,一举奠定了中原霸主的地位;然而只有曹操本人以及集团最核心的人物最清楚,郑纶军的威胁仍然存在,可是毕竟东郡和濮阳才是兖州的根基,必须把吕布赶出濮阳,才能稳固兖州局面。曹操主力全线出动,夺回定陶,解了梁郡之围,与吕布军对峙,此时的陈留、许昌以及谯郡、汝南,则完全成为了曹军的后方补给线。

世事终非十全十美,荥阳太守徐荣虽然在郑纶背后捅了一刀,但是他拒绝了曹操继续西进攻占洛阳的要求,这里则有留守洛阳的刘虞的功劳。刘虞深知洛阳对于皇室的重要性,而郑纶在洛阳不遗余力地致力修缮皇室宗庙的举措得到了刘虞最坚决的拥戴,刘虞可以断定,除了郑纶之外,没有人可以取代在洛阳的地位,因此他以皇叔的名义给予徐荣最优厚的待遇和安抚。徐荣最终放弃了对洛阳的进攻,从而使俞涉的留守部队得到了保全。

柳暗花明,一切迹象都在朝着有利于郑纶的方向发展着。芒砀山成为了郑纶集团临时的核心,颇有意思的是,距离曹操对抗吕布的战场,不过百里之遥。曹操做梦也没有想到,兖州最大的两个威胁,一个在眼前,一个在身侧。吕布虽然骁勇,但是在老谋深算的曹操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如果不是有陈宫出谋划策,早就落花流水;可是曹操的战线以及补给线过长,也使前方的战斗渐渐驱于平衡。

陈留、谯郡的粮草屡屡被“盗贼”抢走,这个消息让曹操头疼不已,根据逃回来的士兵汇报,抢粮食的简直都是些蝗虫!盗贼们几十人为一伙,成群结队出来抢劫,往往会突然切断运粮队的“尾巴”,拖走几辆粮车就马上撤退,等到前队赶回来救援,早就跑得没影;一般来说,从陈留到定陶或者从谯郡到梁郡,一路上总能遇见十几伙盗贼,这样消耗下来,安全运抵目的地的粮食所剩无几。

曹操马上想到是郑纶干的,可是转念一寻思,又有许多可疑,不禁恼怒异常,命夏侯渊亲自率领三千铁甲军沿途清剿盗贼,可是一路丛林密布,根本没有任何线索;等夏侯渊撤退,盗贼又再度猖獗。曹操马上又让许昌、颖川、汝南等地催粮,可是这几个地方的粮草一旦运出,马上又遭到新的盗贼袭击,折腾了一个月,居然白白损耗了几千辆粮车,而曹操前方大营的粮食几乎断绝!曹操无奈,只得命令全军撤回湮城;吕布失去了郑纶的呼应,也暂回濮阳。

芒砀山里的气氛却是逐渐活跃起来。原来按照郭嘉的调度,截来的粮草由各支小队伍依次传递,运往芒砀山,因此山中的旧部越聚越多,借助山势的掩护,竟做起了山大王。曹军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可此时大敌当前,根本没有余力来对付芒砀山山贼。

时值秋收之际,蝗虫肆虐,以陈留、颖川两地为中心,爆发了十年来最严重的蝗灾,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剩!粮食的价格飞涨,兖州百姓出现了人吃人的恐怖现象,曹操无心恋战,又苦于粮草不济,百思无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