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纶等张饶、俞涉换防之后出发,原本比典韦晚了三日;典韦与太史慈相约竞赛,看谁先攻破五个山寨,典韦几乎凭一己之力,马不停蹄连破八寨,突破东山口。因此郑纶的接应部队落后了典韦一天半的时间,郑纶担心典韦出现闪失,让俞涉带五百人加快行程。

却说典韦再战赵云,一反以力取胜的常态,双铁戟的精妙招式频出;赵云也知道眼前的黑铁塔般的大汉是生平仅见的劲敌,利用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断思索着制胜的办法,一上手就是绝招,涯角枪如出水蛟龙一般,迎着初升的骄阳熠熠生辉。

又是百余合,还是难分伯仲。

典韦有些着急,寻思着本方毕竟人马稀少,再这么拖延下去,只能撤退;赵云其实的军马也不多,公孙瓒派他联络张燕,赵云只带来几十个随从,事出紧急,临时从魏郡调了千余人匆匆赶到邯郸,仅比典韦快了半步,城头的旗帜只是虚张声势,而且魏郡的士兵多半都是哗变的河北军,战斗力非常有限。

典韦暗扣了一枚手戟,卖个破绽,拨马就走。

赵云心知典韦诈败,暗自冷笑,策马来追。

典韦心喜,猛一回身,右手一扬,一道金光带着呼啸直奔赵云面门;赵云大喝一声,涯角枪用力一磕,击落手戟。不料典韦的双铁戟速度极快,近在眼前,赵云不及阻挡,双腿夹紧战马,全身倒在马背上,堪堪躲开典韦的雷霆一击,涯角枪却没闲着,悄然划起一道绚烂的弧线,当胸便刺。典韦收回双戟挡在胸口,不料赵云在马背上一挺身,枪走偏锋,诡异地下移了三寸,瞄准典韦小腹。典韦大惊,硕大的身躯竟拧动得异常灵活,枪尖从左肋划过!典韦立刻甩了右戟,趁势夹住了赵云的枪,腾出左手戟,向赵云狠命砸去。赵云避无可避,顿时也来了狠劲,枪换左手,右手徒手去抓典韦的铁戟。

一般长戟除了有锋利的戟刺之外,在单侧或者两侧都有戟枝,戟枝上有刀锋;可是典韦的大铁戟是重兵器,仅仅保留了戟尖,而两侧则是沉重的枝条。因此赵云戴着鹿皮手套敢于去抓典韦的戟枝,这一短兵相接,双方的力量势均力敌,谁也拽不过谁,两匹战马围着两人发力中心不住盘桓!

这下轮到典韦吃惊了,自从双铁戟出世以来,从未有人能单手接下,而且此时的对手力量之大,实在不亚于自己!而这次进攻的发起者是典韦,可是典韦不但没有占得先机,反而被对手抓住机会形成对峙,典韦自认输了半招。赵云也不好受,出道以来象典韦这样的对手,还真是头一遭。两人的额头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更把双方将士惊得瞠目结舌,都忘记了擂鼓助威,全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对峙持续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两人的坐骑都慢慢承受不住这股大力,典韦的坐骑却是逊色半分,早已脱力,前蹄双屈跪倒在地,典韦顿时被掀落马背!好个典韦,左手戟、右手枪,丝毫不松手,在地上狠命往怀里一拽,赵云的坐骑吃痛,也把赵云掀落。两人在地上重新对峙。

典韦哈哈大笑,“还你枪,还我戟,再战如何?”

赵云也是杀得意气风发,朗声大笑,“便依你!”说着,松了右手。

典韦只剩单戟,赵云却有涯角枪,赵云道,“容你收拾起双戟再战。”

典韦知道赵云不想占了兵器的便宜,晃了晃手中铁戟,大笑,“单戟又有何妨?”

单戟对单枪,又是步战,直杀得黄尘滚滚,分不清你我。

在破虏军众将士的心目中,华雄虽然是军队的开创者之一,典韦才是勇武的象征,尤其是徒手击毙白虎,更让典韦成为战神式的人物,可是从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白袍少年将军隐隐还占了上风。

二人约定,再休息两个时辰,换马再战。

再次出战,竟已黄昏。

赵云问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典韦拣回右戟,迫不及待要胜赵云,拍马舞戟来攻,“俺叫典韦。”

赵云这一次面对典韦,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勉强招架了几十合,渐渐力怯,枪法也迟缓了许多。典韦以为赵云毕竟力量不如自己,连番恶战之后体力不支,顿时精神大振,立意要在阵前拿住赵云。

赵云抵挡不住,拨马就走。

典韦如何肯舍,纵马追去,猛地赵云一个侧翻,左手紧拽缰绳,右手枪奋力掷出!典韦的马速加上赵云的一掷之力叠加,涯角枪转瞬就刺向典韦左胸,典韦猝不及防,勉力躲开要害,枪尖却深深地扎进了左肩头,带起一片血花。

赵云手腕一翻,在鹿皮手套上挂着一道细小的锁链,锁链连着枪柄,涯角枪回到赵云手中,挺枪便欲再刺,典韦奋力双戟硬撼,火星四溅!赵云见典韦受伤之后浑然无惧,更添悍勇,心中更是敬佩。

正恶斗间,只听西面杀出一彪军马,为首一将高声喊道,“两位将军请住手!莫不是赵云赵将军?”

赵云一怔,仔细辨认,却不认识。

来得正是俞涉,出了东山口就闻及邯郸大战,慌忙赶来。典韦道,“汝不在河内守卫,来此做甚?”

俞涉道,“太守命我前来策应,太守与主母正在途中。”

典韦听得郑纶亲自来了,当时便道,“汝为我压阵,待我拿下此人再叙。”

俞涉忙拦住,“太守有令,但见将军,不准与战。”

典韦奇道,“这是为何?”

“太守言,典大哥与赵将军二虎相争,恐有闪失,太守随后就到,不如先暂且休战吧!”俞涉自知劝不住典韦,只得搬出郑纶。

赵云暗暗纳闷,不由问道,“你家太守是何人?”

俞涉笑道,“界桥南,杏子林,将军故人。”

赵云猛省,拨马而回。

入夜,郑纶的后队终于赶到。郑纶先问突击营的伤亡情况,李成一一汇报,又说起典韦恶战赵云,把个郑纶唬得心惊肉跳,仔细查视典韦肩伤,确认无碍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郑纶问甄宓,“一路辛苦,今夜可去城下?”

甄宓嫣然笑道,“山路虽然辛苦,我们又没有遭遇战斗,我也想去见见子龙,没想到五年之别,他竟如此骁勇。”

典韦一听又要厮杀,忙提起大铁戟,“此番俺定要擒了赵云!”

郑纶哈哈大笑,“子龙是宓儿兄长的故交,你要跟去可以,却是不必拿了你那两个大铁疙瘩。”

典韦不禁讪笑,由衷地夸赞道,“宓丫头兄长的故交?还真是个英雄,俺老典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个对手!”

三人出营,随意带了几个侍从,到了城下。

郑纶喝道,“请你们将军一叙。”

城头士卒连忙通知赵云,赵云匹马出城,“果然是你!别来无恙?”

郑纶笑着微一欠身,“子龙在公孙帐下可曾如意?”

赵云会意,“公孙大人对云视若心腹,多谢阁下挂怀。”

“怕不尽然吧?”郑纶摇头而笑。

甄宓突然娇声问候,“子龙哥哥,还记得中山郡甄家吗?”

赵云一愣,“姑娘是……”

“我就是甄俨的妹妹甄宓呀!你忘记了?”甄宓甜甜一笑,“没想到五年不见,你我会在此处相见。”

赵云颇感意外,忙问,“令兄可好?”

甄宓神色黯然,“家兄在两年前病故。”

赵云在马上闻之好友噩耗,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家兄病重之时,曾派人去常山找你,可是乡人告知你已经离开了常山,”甄宓绝对是一个演戏的天才,就连郑纶也被她出色的表情感染。

赵云微一沉吟,“甄家妹子先且退于一边,战场之上,恕云无礼。”

郑纶暗挑大拇指,这才是公私分明的英雄气度,乃道,“既是子龙在邯郸,某自引军退去;另外,我代襄贲侯(刘虞)拜谢将军不杀之恩。”

说完,郑纶与甄宓、典韦回营,立即开拔,从太行山东麓沿途返回河内。

一个是与自己酣战一昼夜的勇士,一个是已故好友的妹妹;而另一个是曾经左右自己决定的人。郑纶没有劝说赵云,但是留给赵云思考的空间,却非常广阔,相对于公孙瓒的暴虐作风,其间的反差实在过于巨大。赵云已经感觉到,河北的局势会因为郑纶的介入而完全倒向了袁绍,壶关一失,邺城、魏郡的黑山军就成了孤军,败亡只是早晚的事。